今天是星期天,依旧晴朗,一辆崭新的红色双层巴士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平原泥土上,孙时鱼昨天晚上在连楼天台眺望时,看见平原山脉上空路过了一片阴云,在群聊里提起了这件事。知道这个消息的公孙越还很高兴,以为杏北要降温了,结果袁思意立刻就回答道:“现在的杏北很难有下雨的日子,最好的情况也是阴天,降温这种事现在是不会有的。“

然后公孙越就不肯上巴士跟着孙时鱼来接袁思意。

袁思意听见了自己头顶上响着车笛,从溪流桥洞中走出来,沿着石阶上去,看见孙时鱼坐在驾驶位上把车窗拉下来,一只手曲臂搭着,微笑着看她。

“哎呀,我就知道二小姐会在这,所以我都没绕路,直接就过来了。”

袁思意没去听孙时鱼说的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她看着面前这辆红色的双层巴士很是满意。

“看上去我这笔钱花的还挺值?”

“那是,二小姐你是不知道,维修人员把它带回来的时候,公孙越眼睛都直了。她可喜欢这辆车了!”

“废话少说,给我开门。”

“好嘞,上车费一元!”

“少贫,公交车费还有二元的。二元的是有空调的。”

“公孙越才需要空调!”

孙时鱼把车门关上,直接二档起步。而袁思意坐在孙时鱼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听见孙时鱼的话疑惑地问:“难道这辆巴士没有空调?”

“当然有,不必担心公孙越。只是我没开。”

“开起来吧,今天桥洞里没水,里面热得很。”

说罢,袁思意摘下自己的帽子,脱掉自己的一件护肩。孙时鱼可以从后视镜里看见袁思意今天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并没有露着自己的肚子。

“二小姐莫非是以为,我带着公孙越是走桥洞那里进的斋香村?”

“啊,不然?”

“怪我没说清楚,其实我们是沿着一条水泥路走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公交路线的一部分。”

“然后就到了那处公交车站?”

“对……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斋香村里没见过那处车站的原因,它平时应该不在村子里。”

袁思意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孙时鱼的眼睛,透彻明亮,就像水一样。而云间蓝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水,明明是海水却能看到很深的水下,有些地方的海水相比其它地方会较浅,甚至可以直接看见海底的街道。

袁思意接着和孙时鱼聊着:“我听工人们说,在便利店仓库里发现了流浪者的遗物?”

“是的,但是我只发现了遗物,没发现其他东西。”

“那我就放心了。”

“二小姐,前面地势平坦,少有起伏,我可以加速了,可以吗?”

“你随意,尽快把我送过去就好。”

“好嘞!”

孙时鱼在短时间内用二小姐称呼了自己四次,袁思意看得出来,摸上这辆双层巴士的方向盘让孙时鱼相当开心。

不过孙时鱼也有社团了,袁思意现在也松了一口气。她是对孙时鱼的姐姐有一份恩情在,而不是对孙时鱼,她可以随意命令孙时鱼帮助自己,但不能违背孙时鱼的意愿。

袁思意一直都不清楚能够让孙时鱼加入社团的条件是什么,她只知道孙时鱼不会对不满意的事情妥协,也因此直接拒绝了不少社团,事后袁思意还得强硬的拉着孙时鱼去道歉。

也许孙时鱼只是单纯的想做自己的事情,比如在大平原上用双层巴士疾驰。

果然交通工具还是在水泥路上走会让乘客体验良好一些,袁思意这么想着,双层巴士已经带着她来到了斋香村公交站。

金钱的力量是无敌的,袁思意下车后看见焕然一新的公交站时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从昨天下午开始作业到今天早上,一天的时间就能让维修队完成任务,袁思意对于自己的钱花在了正确的地方而感到得意。

孙时鱼带着她走进了候车厅里。候车厅是被公孙越定下的社团活动中心,隔壁的便利店面积不大,也只有员工休息室可以用于交际,而采光、通风良好,室内面积又宽广的候车厅就是唯一的选择。

其实便利店外那架金属制楼梯所通往的楼顶也可以作为活动场所的,但公孙越和袁思意都没想好那里该怎么布置,所以只修了一个遮阳的木棚当作休息的地方。

公孙越正悠闲的坐在长椅上,原本候车厅里都是金属制长椅,可袁思意不喜欢这种不舒服的椅子,全部都换成了木制的。而木制的长椅坐着的确舒适,上面还铺着一层坐垫,公孙越都在轻轻地哼歌。

袁思意和孙时鱼在桌子边坐下,前者环视了一圈,除了桌边三位之外,没有看见其他人在。

“白堂雀呢?”

“她说她在空中飞行的时候找不到这个车站,所以回去找一位熟悉平原的学姐带她来。”

公孙越摆好两个杯子,把正在保温的茶壶拿起来,从壶里倒出热茶,然后放到两人面前。袁思意鼓起嘴吹了吹,喝了一口热茶给自己解渴。

喝完后她继续问:“我记得来帮忙的人里还有……上官明乐和时忘忧呢?”

“我们中午回去吃完午饭之后她们就没过来了。”

孙时鱼从隔壁便利店货架上拿了一袋零食过来,撕开丢在桌子上,三个人一齐伸手各自捏了一块出来。

公孙越咔哧咔哧的吃完,拍拍手:“我还想着让她们也加入我的社团,没想到她们已经有自己的社团了。”

“时忘忧在我姐姐的社团里挂名,”袁思意说完这句又看向孙时鱼,“上官明乐则是与孙时鱼的妹妹玩得很好。”

公孙越听地有些懵懂:“……这人际关系是不是有点绕?”

“不算太绕,孙时鱼义姐的妹妹也就是孙时鱼的义妹。”

“义姐?”

“孙时鱼你来给公孙越解释。”

孙时鱼停下吃零食的动作,喝口热茶后才说:“我没有兄弟姐妹。后来在初中时和我现在的姐姐认识,关系挺好的,所以我叫她姐姐。但也不能算是义姐,只是别人在梳理关系时的便利说法。但我姐姐的妹妹也确实是我的妹妹了。”

“真好……”公孙越趴在了桌子上,“我也还有个妹妹,只是好多年没见了。”

“你妹妹她不是在杏北吗?”

袁思意有些惊讶,发现公孙越也诧异地看她,才又继续说:“我只从姐姐们那里听说你妹妹在杏北住着,只是我还不清楚她住在哪,又过的怎么样。”

“我来杏北也有一周了吧,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又不去跟姐姐们交流,又没来问过我!”袁思意一下子就生起气来,还是孙时鱼拉着她才不至于站起来越说越气愤。

“……别骂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已经有在改悔了。”

“希望如此!”

孙时鱼站起来伸出手拦在两人之间,笑着劝和:“两位二小姐都别这么针锋相对的,信息不等是常有的事,以后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呢,咱们慢慢谈感情,好吧。”

公孙越低着头不敢看袁思意,而袁思意看了看孙时鱼和公孙越,也没再继续说话,安静的给自己倒一杯热茶。

白堂雀来的有点慢,她是坐着张白骑的机械马过来的。张白骑的机械马依然是那副模样,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在公孙越眼里却有很多故障与损伤:前后四条马腿同步太差、机械外壳上诸多磨损、有些金属已经出现弯曲,就连内部的运转机器也亮着显示故障的黄光。

她觉得张白骑可能并没有多少机械维修的经验,或许她还并不熟练。

“介绍一下,”白堂雀拉着张白骑走了进来,“这位是张——”

“白骑,我是张白骑。”

张白骑没等白堂雀说完,自己就走上前去给自己介绍。白堂雀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地问:“你怎么又改名了。”

“很正常。”张白骑没有正面回答她,简短的回应完后继续看向室内三人:“这就是你新加入的社团?”

“嗯,那边那个是公孙越,我经常和你提到她。”

白堂雀没有注意到尴尬的氛围,依旧把张白骑拉着坐在了桌子边上。

“张……白骑是很好的学姐,她的骑术非常厉害,武艺也很精通。而且还没有社团。”

看见袁思意向自己眨眼的孙时鱼立刻摆好两个杯子,一边倒茶一边说:“欢迎欢迎,我经常听说学姐的事情呢,比如在平原上以半人马的姿态奋力奔跑的故事……“

“客套话就不必了,我这次只是送白堂雀过来。”

“好的学姐,但是外面天气这么热,您要不再在这里休息一会,空调开着呢。”

“……喝完茶我就走。“

“那就再添一杯!”

孙时鱼看见张白骑已经一口气喝完了,伸手想去拿茶壶却摸了个空,转头看见公孙越拿着茶壶走到了张白骑旁边,很认真的在沏茶。

公孙越说:“张白骑学姐,我很感谢之前你对我的帮助……所以我现在也想帮帮你!”

“额,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忙。”

“你的那个人马机械,我可以帮你修理一下!我有时候会跟着我姐姐一起去修理停车场的机械马,所以在这方面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公孙越又跑到沙发上去掀开一张编织毯,拿起下面藏着的工具箱,回到张白骑面前,拍了拍它的金属外壳。

“虽然是袁思意出钱请来了工人们负责修复这个驻地,但是我还和两位朋友一起帮了忙的!就用这个工具箱!”

张白骑看着公孙越这一通操作有些愣神,转过身看了看挡着脸的白堂雀,又看了看金发的袁思意,抿了抿嘴,回复道:“好,好吧,那就请你帮我修一下?”

“没问题!不过得先请学姐把你的机械马送到隔壁便利店的仓库里,我们在那里维修!”

公孙越拉起张白骑和她一起走出去,白堂雀也起身跟了上去。张白骑依然做着和公孙越见面时所做的上马动作,脱掉自己脚上的凉鞋,光脚踩在地面,然后跳进机械马的脖颈口。控制着机械马站起来,表面上看着很顺利的跟着公孙越走到了仓库里。

“你能看得出来那里出了问题吗?”

张白骑让机械马趴伏下来,自己重新跳出去,站在地板上,但这一次没有再穿上凉鞋。

“我总是觉得跑起来有点不适应。”

“机械马的构造在最开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设计师在设计它的时候明显没有考虑过在机械马身处不同环境下时所受到的损耗。”

“机械马在不同环境下还会受到不一样的损耗吗?”白堂雀有些疑惑,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是的!这是以机械马为主要骑乘工具的骑兵们要了解的基础知识啊。”公孙越一边说一边打开工具箱准备拆开机械马的外壳:“就拿点睛雪的机械马作例子,那地方每天都冷的要命,所以积雪非常厚,机械马如果不想在奔跑中像耕地一样犁出一条路来,要么加高整体,尽量让马腹远离雪地;要么,让雪都无法阻挡机械马。“

机械马上身的外壳被公孙越熟练地拆下来半张,她接着又开始去拆下面腹部的外壳。

白堂雀倒是对公孙越说的最后那句话有些好奇:“你说的让雪无法阻挡机械马,是什么意思?”

“是做空,”张白骑想让公孙越专心修理,于是自己回答白堂雀的问题,“如果点睛雪的机械马像我这个一样,整副马身都是一个包裹严实的铁壳,那么它一定会在雪原中犁出一条路。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让地上的雪花都从马身中穿过去。”

“意思就是,马身是空的吗,”白堂雀从仓库里拿出来一筒卷纸,把它横在空中,“像这样,雪花从这一端进去,然后从后面出来?”

“是的!”公孙越好像修开心了起来,抡起扳手直接砸在了一条金属上面,“这一条,已经,弯了!”

她放下扳手,拿起毛巾给自己擦了擦汗,将那条金属取下来,从仓库里找了一个维修工人们留下的金属条,将它修改成匹配的形状,重新安装上去。

“好了,现在马腹的外部暂时不会出问题了。但是想要解决运动卡顿的问题……实际上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让我骑马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公孙越用扳手指着机械马的马腿部位:“机械马的老毛病了,活动久了之后这里会松动,在温度过高时会加剧,从而变得更灵敏,不习惯的人将难以控制,必须要限制住才能让它正常运作。”

“可你当时是坐在马背上,并没有去限制马腿啊。”

“因为机械马的脊背被压住会让后面的马腿变迟钝,可以抵消马腿的灵敏活动。”

“所以你才要去调节马背的幅度吗。我明白了。”

张白骑接过公孙越手里的毛巾,亲自给她擦拭汗水。

“你继续专心维修吧,有需要帮忙的话,我和白堂雀都在这里。”

“好!”

公孙越继续走去另一边,拆开剩下那一半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