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舰队魔力储备枯竭,各舰剩余能源平均值为1%,即将停止炮击。”

“可以了——诺林将军,指挥你的僚属做好登陆作战的准备。”

席瓦莉娅的侧脸闪过丝丝困倦之意,古老的魔法榨取了她大半的体力。第四舰队的参谋长收敛了不敬的态度,响亮地喊道:

“第四舰队全军突进,各自寻找裂缝穿越敌要塞屏障,按进入顺序以十艘战船为一个单位组织陆战,由本单位资历最深的陆军长官负责指挥,进攻线指向德木泽要塞城区核心地带。”

除7艘严重损坏的舰只以及因遭受欺骗而拒绝服从的猎兵舰队,113艘提拉特战船遁入弥漫的Enstatite与大量卫星断片混合形成的朦胧边界。矿物辐射扰乱了探查仪器,舰队在天星之环的表面徘徊一阵后才得以鱼贯而入。滞留其外的拜占庭号在强袭舰的策应下钻透屏障,并一马当先地撞烂东边的灯塔、以野蛮的架势抛锚于开阔的草原。

“大公殿下,斯邱塔托陆战连队整编完毕,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当浑身披挂甲胄的贝拉达纳率领步兵方阵出现于舰桥上时,诺林第三次和英姿飒爽的晚辈交换了眼色,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告诉他,这便是席瓦莉娅的绝招。

“为什么空间跳跃的信号戛然而止,难道德拉加塞斯家族还掌握了其他任由这个女人把玩的军力么.....”

准将的脊背微微发凉,他明确地肯定了,自己正亲历一场绞杀,少女源源不断地亮出底牌,江郎才尽的要塞则显得既可怜又无助。

“佛罗斯德木泽边境要塞常驻人员约为3000名,而我方能投入的士兵则超过万人,辅以威震四方的斯邱塔托陆战连队,两小时内占领中控室对于诸君应该并非难题。我要求速胜,全舰官兵一律参加地面作战!”

席瓦莉娅抑扬顿挫的语调让鼓劲演说威力大增,破釜沉舟的效应即将成百上千倍地体现于肉搏厮杀的血腥时刻——143架舷梯顺利落下后,提拉特服兵役者们拼命默念“祖国、种族、人民”的那套说辞,野兽般冲向了统治阶级描绘的“理想与未来”。

德木泽城,曾经是寄寓着人类对和平与繁荣的象征。一百年前的太空城市汇集着艺术家的创新精神与勤劳付出,铁青的魔法建材在细心的雕琢后焕发别致的光彩,或是化作耸入云霄的巍峨碑石,或是变作虬枝盘曲的仿真树木;干涸的地表藉由途径此地的修行炼金师们断断续续的赞助涌动起汩汩的清泉,葱茏之色不知不觉濡湿了崎岖蜿蜒的山脉。得天独厚的枢纽位置带给新生的城镇仿佛永恒的兴旺发达,直至提拉特帝国撕毁和约进军缓冲星域的那一日。

战争指导部称其为“古老”据点,是为了强调移植其上的“天星之环”。鉴于边境防线需要更多牢固的支撑,它作为一名魔法界泰斗的遗产被征用,佛罗斯的搬迁工程把一百六十余年悠久历史的防御屏障装到了德木泽城。

尽管如此,在战争初期沦为废墟并长期荒芜的德木泽依然顽强地尝试恢复往昔的容颜,远离中央区域的土地经过次生演替再度为那葳蕤的森林所覆盖,被各类废料淤塞堵塞的河道自然地疏通,因而有前任要塞司令戏称其“资源补充过剩,能额外养活小鹿乱跑的宫苑”。

解除全部机能的战舰像百货商店的宾客一样,在要塞的各个角落自由泊车,毫无保留地暴露于已经恢复运作的闪耀卫星与黑压压的炮塔下。但席瓦莉娅已然掂量出敌军指挥官的胆识与魄力,她知道伍必洛不敢顶着再度引爆Enstatite的风险击毁她的战舰——倘若大校这么做了,两国的军力对比都将因此逆转,而她兴许会当场自裁谢罪。

然而他仅仅下令熄灭要塞的照明系统,脑海差不多一片空白,最大胆的论文也从未设想一整支宇宙舰队发起人海战术时的对策。指挥室里的其他军官同样心急如焚、抓耳挠腮,酸胀的头脑却连灵感的火花都未能溅起。

“苏沃洛夫,你应该是陆军航空兵出身吧...”

"是的!"

“所谓3000常备军里2000人体检不合格,你觉得靠裙带关系在要塞领空饷的一群老弱病残能抵抗斯邱塔托陆战连队多久?那帮人可以像麦客割庄稼般剁碎他们的骨头。”

万念俱灰的伍必洛甚至比诺林方才的神态更为颓唐,而后者的处境曾经更糟,年纪也比大校长了些许。

"这取决于双方的策略、素质与士气,尤其是防御方抵抗到底的决心。"

意识到长官呼之欲出的投降欲望,苏沃洛夫潜意识地扫视门边的警卫并摸向腰间的枪托。伍必洛的确是个和善爽朗的好人,这点为人际圈子公认,但他的战斗激情却只能喧腾于风向有利之际。究其根本,是因为伍必洛并不认为漫长的战争有何正义公理可言,厌恶大量生命的损失。这一性格形于军事领导者极其致命,几十分钟前的昂扬呐喊转瞬间却是荡然无存了。

“没必要制造无谓的牺牲,我命令...”

“砰!”

上尉条件反射地躲避枪声,几个素来张扬跋扈的贵族抡起法杖闯进房内,身后簇拥着一干仓促武装的仆役。

“那个叫席瓦莉娅的魔鬼拒绝我们投降,除非整个要塞放弃反抗——请你为了佛罗斯人的性命宣布失败!”

满面横肉的臃肿贵族把对敌手的恐惧完美转化为对友军的凶残,伍必洛翕动的嘴唇还没挤出表态“同意”的字眼,某位与苏沃洛夫少有交集的人事文官忽然跳起身,双手拎着棱柱形的魔铳呵斥道:

“你再蛊惑军心,老子就斩落你的狗头!”

“砰——砰!”

压抑紧张的控制室顿时枪声大作,事后勘察也没弄清究竟是哪一方先走了火。拖着焰尾的利爪从铳管扑向十九岁上尉的横膈膜处,连发冲锋枪的雪亮光束狂野地切割室内的大小物品,魔法冷兵器的砍杀引发卷卷热浪

苏沃洛夫只感到一具凌空腾起的尸体险些撞昏了他,少年斜靠在桌角,思维麻木了片刻。当他的瞳孔重新对焦之后,赫然入目的、糊在地砖上的脑浆让他悚然弹起,看见唯一站立着的章勒尔正摁着淌血的手臂,坚毅的眼神面对遍地的遗骸没有分毫动摇:

“别愣在原地了,司令官已经殉职,由我们继续组织要塞保卫战。”

上尉跌跌撞撞地跑到伍必洛身旁,后者的腹部与脖颈都被近距离爆裂的魔法束洞穿而呈现烧焦的惨状。

“不,这个伤痕是你的武器,还有刚才朝我打来的那一发,您把我也当作投降派吗?”

被识破的章勒尔与苏沃洛夫四目对视,前者的神情慢慢由冷酷变为愧疚:

“我很抱歉,但现在不应该计较个人的生死。提拉特人像蚂蚁般从四面八方攻入城塞,德木泽内部却没有任何克制陆军的设施,但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上尉想必能认可这份军人的荣誉吧。”

“至少伍必洛司令排斥无谓的抵抗——把扩音力场打开,我来逼提拉特军退兵。”

“什么?”

胸戴金纽扣的文官难以置信地打量语出惊人的少年,掀开压在控制台上的手臂。苏沃洛夫顿了顿,冷静从容地触发通讯宝石,第一次在舞台中央展现出与军衔不符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