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上午九点。

灰蒙蒙的天空下,几个冒着浓烟的早餐铺子才刚刚升起老旧的铁闸门,迫不及待的上班族社畜与稚气未去的学生等在摊子前,烧着煤炭的炉子上放着刚刚包好的饺子。穿着花大褂的老人带着光着屁股的小孩在无人的街道上溜达着,偶尔遇到认识的人,就会听见老套的客套话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哟哟哟,这孩子长得不错哦......”

没有日日夜夜闪着亮光且人流涌动的高楼大厦,没有一年四季歌舞不断的酒吧或是俱乐部,在这里,您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专属于旧时代的痕迹。信德区,枯言市最老旧的城区,远离城市中心,灵气匮乏,是比贫民窟好了那么一点点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处老旧不堪、匮乏灵气的地方,却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地,一片独特且必不可少的灰色地带。

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交易,看似混乱无比,却秩序井然。李程与顾离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树枝上挂着即便在灵气复苏时代老旧的电线杆上贴着具有时代特色的专治男性特殊疾病的小广告。

【狮鹫骑乘有限公司特聘办公室文员一名,要求二十岁至四十五岁,吃苦耐劳且懂得如何伪造证件者优先,性别女,种族不限】

“哦,这个公司啊,上次我女装去应聘,要不是那家老板急着解裤腰带,我差点就成功骗到工资了......啧啧啧啧,真是可惜啊,本来想在弄垮这家不法公司前先骗点工资的。”李程看着这张颇为眼熟的广告,使劲地揪着头发,颇为自豪地讲述着自己的光辉事迹。

顾离面容平淡,看上去早就习惯了李程的惊人操作,无奈地鼓起了掌。

“不愧是黄泉大队的队长呢,就连完成委托的方式就是这么独特。”

“哦,到地方了。”李程在一家杂货店前停下脚步。一栋几十平米的单层建筑,透过沾满白色污垢的橱窗可以看见一排又一排货物排放紧密的货架,看起来这家店的生意不太好。货架上摆放着的货物大多是一些来自于旧时代的零食,有的年代甚至更为久远。

顾离推门而入,店内光线昏暗,这家店的空间比她所想的大了许多,一排排货架毫无规律地摆放着,上面的货物完好无损,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光顾了。不过在贩卖口香糖的那一排货架上,第三层,有一条红箭口香糖倒是被拿走了,这倒是颇为罕见。

“那人就在这?”顾离仔细观察着那条被拿走的口香糖的种类,又转头去看了看口香糖货架对面的那一排货架。口香糖对面摆放着的竟然是一整排的绿色的猛酸水,由腐蚀毒蛇的毒液制成,毒性强烈,是联邦法令规定的违禁品。不过这一排猛酸水都是最低浓度的,对于异能者基本上也只能起到一点点干扰的作用,大多是被当作炼药材料。杂货店里放这种东西?

“没错,我来过这许多次了。”李程摸了摸衣兜里的那四颗眼珠,确认它们还在后,继续往小店深处走着。李程的探案方式非常简单,他决定直接去“问问逃犯”,利用死者器官复原出死者生前记忆在这个人均会点法术与魔法的时代也并不常见,但好在枯言市人才辈出,会这种高难度技术的家伙李程刚好就认识两个。而这家杂货店的老板,吴洪,便是那两人中的一位。

吴洪经营这种生意已经很多年了,在信德区开了家杂货店,用普通的杂货店作为掩护,暗地里替各种人士使用这种罕见的法术。作为黄泉大队的队长,要经常去解决各种奇奇怪怪的委托,李程自然是和他多有往来。

黑色的办公桌摆放着白色的记账薄,办公桌后则是一张木制摇椅。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已发须皆白,穿着白色衬衫与凉拖鞋,紧闭着双眼,有节奏地发出着呼噜声,正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

“大爷,起来干活啦!”李程大力地拍在掉漆的办公桌上,嗓门之大可以堪比那位与孙晓川友好互动的邻居。却见这老大爷还是稳坐在摇椅上,呼噜声没有被打断,活像一只正冬眠的王八。

“大爷?还搁着装睡呢!?你不是说要给你孙女搞嫁妆吗!快起来干活啦!”李程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豆浆味,有些恼怒,一手死死地抓着头发,强忍着怒气,一手按在了那本厚厚的记账薄上。却见这位老大爷不动如山,眼睛就是不肯睁开。李程真是纳闷了,他哪里得罪这老家伙了?

余光扫了一眼记账薄,却见最新一页的记录却还只是截止到3月15日。空气中的豆浆味越发浓郁,店内的光线依旧昏暗,老大爷的双眼依旧紧闭着,鼾声依旧有节奏地发出着。李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九点半。

九点多了,光线暗得就像凌晨时段一样,老吴一般在六点才会开始煮豆浆,每次在营业前都会事先写好今天的日期......

“李程!”

顾离的呼声传来,李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却见之前那一条被贩卖的红箭口香糖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在了那一排货架中,好像从未有任何一条口香糖被卖出去一样。

见多识广的李程自然知道此时的情况,他从衣兜里抽出那块还沾着血渍的板砖,下一秒,毫不犹豫地举起板砖,然后,下一秒......把它死劲地砸在了自己的左脚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cao!(指一种植物)”

【物品名称】:绝世杀器(指对自己)

【危险等级】:E

【负面效果】:这位板砖的主人曾自己被这块板砖磕过几次,说真的,这不能怪板砖吧?

【作用】:通过用力砸击使用者自己的某一部位来换取其余部位的强化,强化效果取决于伤势的严重程度,强化效果持续时间一分钟,伤势不会愈合,所以我严重怀疑这件物品的使用者是个神经病

【特别事项】:温馨提示,请不要将它与普通板砖弄混了

“六点钟方向,半米距离!”

李程险些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他勉强扶在一旁的货架,强忍剧痛,双眼闪过灵光,对着顾离喊道。

只见顾离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在转身之时,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被她从挎包中用右手抽出,还是杀猪专用的那种中式菜刀。刀身闪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杀气四溢,好似战神在战场厮杀之时染上万人之血的神兵利器。

汇聚全身力量后作出的攻击却是一道朴实无华的横劈,金属相碰撞之声响彻这间老旧的小店,不少货物被震落在地。顾离眼前闪过一阵耀眼白光,魁梧的身形在顾离面前显现。绑在手臂上的玄黑色盾牌直直挡住了袭来的菜刀,却见顾离神色不变,轻轻将手腕一转,菜刀轻易滑过玄黑色小盾,落在了盾牌覆盖不到的小臂上。

鲜血飞溅,面前的大光头紧咬着牙,慌张地往后退着,顾离的那双宛如一滩死水般的银瞳激起万丈波澜,散发着强烈的杀意,那不是普通游戏主播简简单单在王者峡谷里拿几个五杀就能形成的杀气,那是真正在修罗场中待过,经过鲜血洗礼所形成的气势。顾离紧追不舍,菜刀以不同角度接连迅速劈出,快、准、狠,都是冲着光头男子的关键部位来的。

“老虎不发威你就真当老子是病猫啦!”光头男子大喊一声,耀眼白光再次闪过,大汉的身影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踪迹,好似凭空蒸发一般。血迹、气味、流血声......那些可以帮助顾离找到大汉踪迹的线索消失得无影无踪。顾离站在货架前,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幻术客怎么会在这?李程自然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位杀手,眼看顾离此刻正处于不利局势,而之前通过砸伤左脚换来的视觉强化效果已经结束,李程明白,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

我可是黄泉大队的队长啊!

拼了!不就是不能走路吗!大不了今年的限量版手办老子不抢就是了!

李程一咬牙,再次高高举起板砖,朝着自己的右脚狠狠砸去。

“在你正前方!已经过来了!”李程忍不住疼痛,一下子跪倒在地,内心的大草原上踏过一万只快活草泥马,光头大汉的身形也被他再次捕捉到。

顾离听闻,身子迅速往侧边闪开,不过依速度来看,这次还是光头男子更胜一筹,他手持带着倒刺的小刀在顾离面前迅速划过。顾离闷哼一声,冷汗从额头冒出,右臂上的几块皮肉被倒刺硬生生地钩了下来,鲜血溅出,几道黑色气息瞬间环绕她的右臂。顾离只感觉右臂一阵发麻,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菜刀从手中滑落。

光头男子的身形再次显现,但局势就在这一瞬间迅速扭转。顾离身后的货架其实早就已经被她砍断,是她在一直靠在货架上,扶住摇摇欲坠的货架。如今她这么一闪,货架便迅速倒塌,而这台货架正是口香糖对面的那一排整齐摆放着猛酸水的货架。

酸液洒下,光头男子躲闪不及,发出阵阵惨叫,但依然闪过了倒塌的货架,只不过身形不稳,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顾离紧咬牙关,左手拿起菜刀,踏过倒塌的货架,趁着光头男子被酸液糊了一身还在痛苦挣扎的这个空档,迅速一刀将男子砍倒在地。

幻术客作为职业杀手,修为高深,这点酸液自然是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正是因为他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让他被眼前这个还在上高中的柔弱妹子制服在地。

“你干了什么?”顾离一脚死死踩在光头男子结实的胸膛上,引得光头男子连连惨叫。

“停停停,我说,我说......你神经病啊!”光头男子正欲求饶,却见顾离左手举起菜刀,直直刺入了男子的右大腿里,同时,她将那只失去知觉的右手用力甩在了光头男子的右手上,紫色的苹果勋章从光头男子的右手中滑落。

当勋章滑落的那一刹那,在小店内施展的幻术也终于消失,小店内也终于恢复原样。空气中浓郁的豆浆味被刺鼻的血腥味所取代,那条凭空出现的红箭口香糖消失不见,店内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吴洪依旧坐在摇椅上,双眼瞪大,眼中已没了光芒,脖间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自伤口溢出,一直缓缓地流到李程正跪着的膝盖旁。

老吴......

李程鼻子一酸,杂七杂八的混乱情绪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

“你现在可以慢慢讲了。”顾离用力甩着那只失去知觉的右手,直接将那枚紫色的苹果勋章扫出了店外,为了防止光头男像刚才一样妄图做出任何举动,那把菜刀又往大腿肉里使劲深入了一些,引得熟悉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你现在还不出手,咱俩今天都要栽在这俩小孩手里啦!”

大汉倒吸一口凉气,估计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会落到一个少女手里,便干脆豁了出去,扯着嗓子往小店的最里处喊了一声。语毕,那把菜刀的刀身被彻底刺进了他的大腿里,随后又迅速地拔了出来,大汉那张粗糙的面容瞬间因痛苦而变得无比扭曲起来。

小店最黑暗的储物室里顿时传出稀稀疏疏的......咀嚼声?从储物室紧闭的铁门后不断传来密集的咀嚼声,骨头与血肉在牙齿的挤压下化作碎末喷出溢着酸味的汁水,开锁声正慢慢传出,在铁门后的袭击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同伴的安危。

咀嚼声......不会是他?李程的大脑高速运作着,最坏的结果已经被他提在了猜测的首位。顾离在确认了幻术客无法动弹后,捂着失去知觉的右臂急匆匆地赶来。李程拖动着已经无法移动的双腿,竭尽全力移动着自己的身躯:“先带那家伙离开小店,快!”

顾离不愧是没事干派给李程的搭档,做事果断,令人放心,她立刻听从李程的吩咐拖着大汉离开了杂货店。开锁声越发清晰,好似下一秒,代表死亡的死神就要打开铁门探出头来。李程在衣兜里搜索着可用的物品,拿了几瓶兴奋药剂匆忙服下。

开锁声渐渐停止,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储物室里探出头来,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害羞。他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穿着沾满排泄物与血渍的黑色白领燕尾服,头上戴着一顶镶着银边的黑色圆顶礼帽。

杀死了十位联邦高官的顶级杀手,帽子里藏了十五只......哦,不,是二十七只。李程看着面前迅速冲向自己的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色灵蛇,还有闲情去数了一下,真正异兽的数量比市面上最可靠的情报所记载得还多。

靠......

我真是服了......黑色灵蛇的尖牙距离李程的鼻尖只有毫米之距,他在心中暗骂一声,催动灵力,身上仅剩的一张爆炸符纸与借钱买来的防护灵石在同一时刻闪起亮光。

......

巨大的爆炸使耳膜剧烈地震动着,李程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滚滚袭来的热浪包裹着全身,防护灵石所形成的贴身灵力防护罩也伴随着防护灵石的碎裂而消散。破旧的小店化作冒着白烟的废墟,李程朝办公桌那瞥了一眼,老吴的尸体不知是被爆炸的震波给震到哪了。

数十条灵蛇的黑色的鳞片上还冒着肉眼可见的刺鼻白烟,伴随着痛苦的嘶叫,它们被一脸心疼的害羞鬼收回了礼帽。顾离身旁那位倒在地上的大汉化作一阵黑影随风消散,那正是幻术的杰作。真正的幻术客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害羞鬼身边,想必是他在爆炸时施展幻术,躲过了顾离。

“诶呀,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我......我有点不好意思。”毫发无伤的害羞鬼扭动着瘦小的身躯,怀中紧抱着那顶沾满灰烬的礼帽,口中喊着令人连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话语。

“还在这矫情啥呢,赶紧传送走!这小子引爆了小店,再不走,信德区的事务官就要被引过来了!到时候咱俩谁都逃不走!”幻术客说完,从衣袖中拿出一张传送符纸,那张陈旧的黄色符纸散发出神秘的蓝色光芒,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挤压、碰撞起来,蓝色光芒逐渐包裹那两人全身,杀害老吴的凶手就要那样消失在光芒之中。

“顾离,别让他们跑了!”李程喉头一甜,鲜血从口中涌出,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好好修炼,E级的他在硬抗过一阵爆炸之后只能干躺在地上啥也做不了。

顾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程,接着,将目光转向了那团蓝色光芒。

左手紧握的菜刀毫不犹豫地掷向那团耀眼的蓝色光芒。

满是伤疤的断手带着鲜血直接飞到了李程的脚边。

光芒消失,幻术客紧紧捂着疯狂飚血的右手手腕,飞出的菜刀死死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害羞鬼早已不知所踪,那把菜刀只砍断了幻术客的右手,并没有干扰到害羞鬼,因此,只有大光头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信德区的零散群众们被爆炸声吸引而来,信德区民风淳朴,他们大场面见多了,丝毫不乱地围观着这一场刺激的战斗。

光亮的脑袋沾满了灰尘,幻术客的一只眼睛上方正在淌血,流过他过去的伤疤。他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自己竟然会彻底栽在两个小孩子手里。如今逃跑已经无望,信德区的围观群众已经团团围住了这里,那位神秘的事务官马上就会赶来。他饱含恨意的目光投向了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李程,那将是他幻术客唯一的希望。

大汉奔向李程,顾离那幅瘦弱的身躯却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李程前面。

流着哈喇子的小屁孩,平时喜欢在别人下象棋时指指点点的老大爷,拎着公文包一脸焦虑的上班族,这些信德区的老居民全都围在了原地。围观群众整齐有节奏地不断发出激动人心的热血呐喊,踏着地面,拍着手掌,好像在观看一场刺激的生死擂台赛一般,为自己看好的选手加油呐喊。

“看到了吗?信德区的群众们很喜欢这种场面呢,他们喜欢继续看下去。”幻术客脸上是狰狞的笑容,断手的痛苦也掩盖不了即将复仇的喜悦,“没人知道杂货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群众们会等到争斗双方中一方全数死亡才会终止闹剧,到时候你和你的小男友一死,没人知道得了真相。”

顾离紧紧捂着发黑的右臂,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冷汗一阵又一阵地在额头冒起,毒素正在不断扩散至全身。可高傲的头颅却始终没有低下,颤抖着的身躯却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李程一步。

“我的毒药不好受吧,妹子,赶紧放弃吧,你没那菜刀,又能做什么呢?要怪,你也只能怪这些冷漠的围观群众了。”幻术客步步紧逼,离顾离只有一步之遥,他越是靠近顾离,群众们夹带着不同情绪的欢呼声便越是热烈。

顾离眯起双眼,眼中没有一丝的恐惧:“你也用不了幻术了,不是吗?”

大汉心里咯噔一下,如今他的右手被顾离砍断,无法施展幻术,但那又如何?这小姑娘目前已是强弩之末,自己今日就算是被事务官抓住了,也必须得找几个人来垫背!

“我不需要怪他们。”顾离看了一眼钉在墙上的菜刀,脸上的苦涩突然转变为带着无穷寒意的微笑,她笑了,左手伸进衣兜里,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相反,我得好好感谢他们。”

幻术客大感心中不妙,想必顾离手中拿的是什么大杀器,这位少女的实力难以判断,贸然出手倘若无法一击必杀定会酿成大祸,只能先攻她的左手!他右手紧握匕首,先向黑色长发少女的左手刺去。毫无意外的,顾离的左手手心被刺了个透心凉,但手中紧握着的黑色小包也被一刀刺穿。

顾离狼狈地倒在地上,左手的伤口随即也被黑色气息缠绕,顾离的双臂在短短几秒内就已经失去知觉。但与此同时,那个黑色的小荷包也被甩到了空中,大把大把的钞票从小荷包中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飘舞着,上面还沾着顾离的鲜血,仿佛下起了一场令世人迷恋的钞票雨。

“老子的钱!”

“我上有老下有小,得过抑郁症,还是残疾人,连大会员的钱都交不起,各位就别tm跟老子争啦!”

“滚!哪个sb在抢我的!”

“小弟弟,你可给我滚一边去吧,有你好果汁吃的......啊!谁拿臭袜子捂老子的头!!!”

火热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顾离与幻术客就这样被狂热的人群划分出一道坚不可摧的由狂热人群组成的分界线。

不!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幻术客眼睁睁看着顾离在拥挤人群的挤压下离他越来越远,不甘地吼叫着。他高高跳起,妄图跨越人群,却被飞到半空中试图抢钱的异能者民众撞到了一起,又重重地摔回了原地。

该死!该死!幻术客狼狈起身,再次抬头去看时,顾离与李程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胸膛空荡荡的,好像有热风从自己胸口吹了过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如拳头般大的窟窿,正滴着暗红的血液。

“真当事务官是摆设?”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夹在人群的嘈杂中,从耳边幽幽传来,幻术客回身去看,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站在自己身边,小小的拳头上还沾满了属于自己的血液。

不......

这不可能......

我怎么会倒在这?

高大健壮的身躯就这样被人群所淹没。

......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雅蠛蝶!!!疼!!!!”

“我还没开始用再生术呢......省点力气吧。”张医生看着全身上下缠满绷带且不断发出少女般刺耳尖叫的李程,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啊啊啊啊啊啊!!!”

缝好了伤口后,张医生离开病房,留下一脸呆滞的李程躺在摇摇欲坠的木板病床上,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着的社会猪大战吸氧羊,耳边是格罗尔舔草莓冰淇淋的声音,病床旁边的桌上放着自己的板砖。他在前一周因为郑庆皇的事件基本上把身上的存货用了个干干净净,这次在便利店又和那几位杀手那么一拼,身上只剩下了那块板砖与自己的手机。

私人病房的大门紧闭,病房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先进的医疗设备,自从灵气复苏时代到来,魔法与异能的便利治疗代替了旧时代的医学,医学既前进了一大步,同时又退后了一大步。没人说得清这究竟是好是坏。

著名学者沃·徵斯弗乐曾与他的好友瑶卡范·蒂玛展开研究,经过了长达一年的刻苦研究后作出了令人担忧无比的假设—倘若某天灵气突然干涸,异能拒绝了人类,那么到时候我们该依靠什么?那时迎接我们的会是无比落后的医学、需要再次打破的传统、重新洗牌的秩序......或许,还有一场战争,一场比灵气战争还要血腥万分的战争。

一个五六岁的黑发小女孩正坐在李程那只缠满绷带的大腿上。女孩的黑发上带着几个粉红色的草莓小发卡,外表天真无邪,一双黑瞳澄澈无比,看上去毫无心机,穿着一套儿童西装,系着白色领结,似乎是在装大人,说话还奶声奶气的,这么多的属性一相加,妥妥的可爱正太,四舍五入还能算个萝莉,这家伙不受欢迎就怪了。

是的,枯言市的最强事务官,负责管辖灰色地带信德区的事务官,是个长得很像萝莉的正太。

“你坐我大腿上干嘛,先说一下,我对你这种外表儿童实则几千岁的老怪物没有丝毫的兴趣。”只见融化的冰淇淋滴在了自己大腿的绷带上,激起李程一阵反胃。

格罗尔听闻,转过头去,将剩余的甜筒丢进嘴里,还意犹未尽地嗦着嘴巴:“老张不是说在药膏生效的时间内你这条大腿都没知觉吗?我救了你和你的小女友,还不让我坐坐?”

“噢噢噢噢噢,好疼哦。”李程用力地抱着脑袋,张大了嘴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做作惨叫,浮夸的演技令这位事务官露出了无比鄙夷的神情。

男孩朝着李程翻了个白眼,伸出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掐住了李程脸上一道刚刚愈合的伤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格罗尔心满意足地把手伸了回来。

“看吧,你真正疼的时候叫声是这样的,药膏效果还有十分钟,如果你还听不清楚自己的惨叫的话,我很乐意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让你好好熟悉一番。”

最可爱的天真的脸庞,最天真无邪的年龄,嘴里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语!李程慌张地摇了摇头,他这幅滑稽样子引来了格罗尔的放声嘲笑。

李程耸了耸肩,脸上一幅无所谓的表情:“老吴......已经走了吗?”

“死亡时间大概是早上六点吧,割喉,一击致命,有点可惜了,他值得更好的结局。”男孩轻轻摇晃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说着,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真是可惜啊,吴洪早年为信德区的建设做出了那么多贡献,与格罗尔的交情足以在这位幼年古龙长达2333岁的人生之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如今换来的评价却是一句毫无感情的“可惜了”。

李程接着问道。“他女儿呢?”

答案不出所料,吴洪的女儿与自己的父亲接下了深深的矛盾,即便是在通信中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也依旧无动于衷,以工作繁忙为理由随便塘塞一番。

搞了这么半天,担心吴洪的竟然只有我一个吗?李程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搭档。

“话说顾离怎么样了?”

“你的女友?就那样呗,活的好好的,人家比你强多了。”

李程呆呆地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表情在下一秒又变得严肃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她并不是......”

格罗尔没搭理这贱人在这种时刻就怎么突然正经起来了,现在该谈正事了。

“该好好谈谈你在信德区闹出的这场烂摊子了。”格罗尔带着一脸坏笑朝李程坐近了一些,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张烧焦了的只剩一半的发黄纸张,递了过去。黑色笔墨,字迹飘得不行,是吴洪的字迹。

“我闹出来的?我是在见义勇为呢!你难道不该给我发几个乐于助人的奖项吗?顺便把我弄到学校的演讲台上好好表扬一番?”

李程的笑容有些难堪,他艰难地移动着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绷带的手,用着仅能活动的部分手指夹住了那张发黄的纸,纸上还残留着爆炸后的余温。

【现如今,时代变了,如今的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因此我决定,将我背负的这个秘密托付给我最信赖的年轻人,原谅我吧,师傅,这是最好的选择】

药膏正慢慢发挥着作用,李程感到手臂有些发痛,想必是药效时间快结束了。他放下发黄的纸张,面部神态扭曲到了极点,就像刚和非凡哥与老八一起吃完饭一样难受:“你觉得我身上有这个秘密?”

“你觉得你有吗?不过现在的关键点不是你怎么看,而是其他人会怎么看呢?”格罗尔既没否认也没肯定,似问非问,稚嫩的脸庞上是不属于他这幅孩童外表的成熟。他边说着,边摆弄着自己胸口上的白色领结,上面还沾着幻术客的鲜血,生命无价,可在这个几千岁的孩童眼里,不过只是会扰乱自己清静的小苍蝇罢了。

“这几天的记录显示你是唯一和他来往的人,这纸条的指向性又那么明显,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信德区的那几个拿监控录像去卖钱的家伙丢进焚化炉里了,毕竟他们虽然是我的朋友,却对我没有任何价值,这样的朋友,你说留着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