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争时期,博士一直没有时间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战斗。他罗德岛待了二十年,想到高台就是想方设法将干员布置于其上,想到蓝色就是绝对不能让敌人进入的地方,想到房屋及树林跟灌木丛就是掩体。

他醒来的二十多年后,战争结束了。他一直认定自己会死在战争中,或许是敌人的刺杀,或许是战场上流窜的法术,或者其他,但他没有死。塔露拉的那战很是惨烈,但最终还是赢了。死亡离他很远很远,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长到他不知道干什么好。

在梦里,他总是一次次梦到白兔子倒在他怀里的场景,在她的躯体还没冰冷前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眼神,还有她的托付和她的理想,博士决定替她完成。

他在罗德岛上跟德克萨斯学了车,这没有花多少时间,他把那颗霜星留下的源石做成挂坠,挂在后视镜底下,当她问及这辆车要叫什么名字的时,他想起了霜星以前说过的话。

“雪怪小队。我叫它雪怪小队。”他这么回答道。

听从了真理等人的建议,他的第一站从崭新的切城开始,这也是他的起源地。他在那里就耽了几天,重建的切尔诺伯格洋溢着全新的生气,新思潮,但他觉得霜星不会喜欢这里,他决定继续往北走。

他来到了冻原,乌萨斯广袤疆土的最北方,那是白色的领域,就如同霜星所说,严冬的寒冷覆盖着每一寸的土地,以至于他在没有上防滑链之前寸步难行。但他还有糖,他仿照着她的说法,把酒精和刺激性的调料混合在一起,加上些许糖分,这股热流帮助他抵御外界的寒冷,这也是她唯一能感知温暖的方式。很奇妙的是,每当他摩挲那颗霜星留下来的源石,它都会在掌心中微微发烫。

他见识过她所说的雪、静默的河水、摇曳的松林、碧绿的苔衣,这些在常人看来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在他眼里另有一番风味,因为他知道,有一群比谁都热爱这片土地的人在这片冻原上徘徊了十数年之久,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最终却一无所获。但事情本不该如此的,这是他们的家乡,而他们却是游荡在祖国中的异乡人。

他到过了那些西北冻原上的废弃矿场,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待过的那一座,看着断壁残垣,他突然想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那些开采出的稀有元素大多来自于这片大地之外的世界,超新星的爆发将它们吹至此间,这是来自浩瀚宇宙的浪漫馈赠,超新星是一个和她十分相符的名词,但这里不应该是她的终点,他知道,她喜欢一个温暖、有粮食又有住处的地方。

他到过了她说的每一寸土地,看过矿场,到过塔露拉和她相见的废墟;听过北地的居民依然在述说那些关于雪怪小队的离奇传闻;也见识过了她未曾描述的绚丽景象,入夜时绚丽的极光悬挂于天际,一如女神的裙摆。但他依然没有找到旅途的终点。

他在乌萨斯的寒风中驾车流浪,寻找着她的终点,没有人知道旅途会在哪里结束,包括他自己。他走遍了西北冻原的每一个城镇,游历过了乌萨斯的大部分城市,与他攀谈过的居民曾为他指路,祝福他找到归宿,可他没有。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他却依然那样年轻,就同旅途刚开始的时候那般,他仍然驾车在乌萨斯的土地上游荡。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他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城市,一个温暖的小城,他原本不打算多做停留,但不知怎么的,他隐隐感觉到这就是自己旅途的终点。他把车靠边停下,摇下车窗询问沿着马路行走的本地人。

“这座小城里有户姓___的人家吗?”

“有倒是有,不过那对夫妇很多年前就因得罪当局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挖土豆了。”

他知道自己找对了。

沿着路人所指的方向,他将挂坠摘下放在兜里,步行来到了那座大宅前,门牌上依然写着那个为他们一家招来无端之祸的姓氏,藤蔓爬满了外墙。

他还想着要进去一看究竟,但此时一队孩子手里捧着紫丁香从宅前经过,一支游行的队伍,前面还有军乐队在演奏者并不整齐的乐声。

“今天是阵亡将士的纪念日,镇政府会为那些为这片土地做出牺牲的人建立一个不大的广场,而每逢此日,孩子们的游行队伍就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悼念。”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献花。”他向游行队伍中的一个学生询问道。

“因为他战死了我们才能够有现在的安全和自由,所以我们用鲜花来感激他。”她看了他一眼,诧异于他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人人都知道,那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来寻找一个朋友,她有着一个很矛盾的名字,就像冬天那样寒冷,又像超新星爆炸一样炽热。”他回答道。

广场是一块三角形的草地,一个由交叉车道和人行道构成的不规则图形,中心是一块低矮的石头,上面安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小到很容易被人忽略。

“叶莲娜纪念广场”,上面这样写道。直觉告诉他这个广场属于另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但他觉得她会喜欢这里的。她生前一直在想自己的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自己又到底拯救了什么,那时候他不知该作何回答,可现在他知道了。

他把那颗源石从口袋里掏出来,发现它烫的惊人,当它在这片广场上,与阳光接触之时,它就消散在了风中,与光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