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个家伙居然真的还活着,命也太大了吧?”
董浮歌看向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欢笑狂,按照之前赤狼和蓝蔷薇小队的情况而言,与董浮歌处于敌对立场有不具备密切关联的他本应该被卷入到都市的崩坏之中才对,但此时的欢笑狂却奇迹般的没有死于开裂的地缝和崩砸的巨石。
“大概是崩坏开始的时候离大叔比较近,所以被安全范围保护到了吧......虽然完全搞不明白你这个梦境崩坏的保护机制。”
“这么说起来,雷伽先生没事吧?”
听到沈海晴提及,董浮歌这才想起来战斗途中被锦衣送去安全地带的雷伽,她四下搜寻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躺倒在地朝他们挥手的中年男人。
“看来大叔也挺命大的,总之先把这个危险的家伙处理掉吧。”
“处,处理?!”
沈海晴淡定的发言吓了董浮歌一跳,虽说自己一开始的突袭就已经差点就直接结果了欢笑狂,但这会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那已经可以说是标准的杀人未遂了。
看到董浮歌此时慌乱地神情,与刚刚觉醒权能时冰寒利落的气质简直判若两人,沈海晴也不只是出于无奈还是安心的叹了口气。
“唉,这么吃惊干啥,他刚刚不也摆明了要弄死咱们吗?”
“说是这么说啦......”
“浮歌小姐,鄙人也认为此人太过危险了,还是尽早斩杀以绝后患为好。”
锦衣也加入了两人的对话,或许是因为欢笑狂的能力一度让他险些伤及董浮歌,黑衣刀客语气中的杀意比沈海晴更高了几分。
“这里就交给鄙人吧,必须趁着浮歌小姐梦醒之前解决掉他才行,两位请回避一下视线。”
大概是顾虑到“杀人”这种行为对董浮歌和沈海晴可能存在的影响,身为梦魇的锦衣果断出手,在言语之间已经抽出黑刃转手对准了动弹不得的欢笑狂。
“接,接下来......”
虚弱到难以捕捉的声音颤抖着传来,但却连一句完整的宣言都拼凑不起。
“等,等等——”
看到躺倒在地的欢笑狂仍在微微颤动着嘴唇想要挣扎,感性的董浮歌不由地心生恻隐,也顾不上锦衣的劝告,直视着锦衣的刀刃伸出手去,似乎想要阻止他的行动。
然而黑衣刀客并不像董浮歌这般优柔,在少女出声之前,他早已将配刀狠狠刺入了欢笑狂侧露的脖颈,随手一挑便划开了他的咽喉,殷红的血水瞬间溅洒而出,欢笑狂也在一阵生理性地抽搐后完全陷入了沉默。
看着对方惨死的模样,董浮歌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背过身去捂住嘴巴想要按捺不断增溢的呕吐感,虽说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不少,但实际目睹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让她感到本能的不适。
“啧,所以都让你别看了嘛。”
“你,你自己不也没回头吗?”
沈海晴小心地拍了拍董浮歌的背部,想要帮她捋顺呼吸,董浮歌则是满嘴不服地反驳着他,但旋即又被一股用上喉头的呕吐感逼停了话语,赶紧安分地调整起了呼吸。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锦衣纳刀的脆响,黑衣刀客也在结束了处刑后走到二人身旁。
“抱歉,没想到还是让浮歌小姐受惊了。”
“没事啦,没事。”
董浮歌在片刻的镇静后总算恢复了常态,刚因为危险事态告一段落而松了口气,却抬眼看到远处躺倒在地的雷伽还在不停朝着他们挥手。
“总之先继续往下一站出发吧,雷伽先生还在招呼我们呢。”
“嗯,路上顺便整理一下之前的情况吧,特别是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能使用‘刃装’的全部能力了?”
“唔,说起来......对了,比起这种问题,我可能对解决赤狼不死性的办法有点头绪了!”
在缓缓靠拢雷伽位置的过程中,放松下来的二人总算有空闲交流起此前无比混乱的状况,董浮歌更是兴奋难耐地跟沈海晴讲起了也许是破局关键点的线索,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雷伽越发焦急的神情和逐渐狂放的挥手动作。
“所以说......我的记忆......可能有关......不死性就......”
董浮歌还在一股脑向沈海晴叙述着林夕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分析着赤狼的不死性或许关联着自己缺失的记忆,察觉到异样的锦衣已经一个箭步上来按住了两人的肩头。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锦衣低沉的声音一下让二人从思绪中惊醒,他们这才注意到了雷伽的异常举动,此时身在远处的中年人正疯狂挥手想要吸引他们的目光,同时还不断用手指指向他们身后的什么东西。
沈海晴和锦衣瞬间明白了雷伽的警示,董浮歌也在身后突然席卷的热流之中觉察到了异样,但还没等她回头查看情况,锦衣已经一把搂起她,在董浮歌“呜哇”的惊叫声中奋力一跃侧身跳出了数米的距离。
等他将董浮歌小心放回地面,少女这才发现,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早已被一道灼目的火线吞噬殆尽了。
“这,这什么鬼?”
“新的梦旅者吗?!”
比起慌乱的董浮歌,沉着的锦衣早一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而退避到火线另一端沈海晴则同样注意到了新的麻烦,此时正一脸焦躁地看向刚刚离开的方向。
循着沈海晴的视线,董浮歌也偏头看到欢笑狂尸体所在的方向,却只看到从容伫立于炽热火线的起始处的陌生身影。
眯眼看去,那是一个整张左脸都裸露着扭曲筋肉的可怖男人,这会正用漠然地视线不断打量着火线两侧的三人,狙击手一般冷漠却锐利的瞳孔之中跳动着亮黄色的光芒,仿佛火焰一般不断燃烧于男人的眼眸之间。
不仅是左脸,董浮歌定眼一看才发现,男人从军绿色紧身背心中露出的整条左臂都仿佛被火焰灼伤过一般,满是令人心惊的疤痕和没有皮肤覆盖的肌肉。
与之相应的,男人穿着迷彩军装裤和黑色作战靴的左腿在站立时似乎也没有多少受力,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整个左半身是不是都遍布这种灼烤过后的伤痕。
想到这里,董浮歌不由地吞了口唾沫,而对方似乎也在观察过后有所行动,扬起暗红色的左手轻轻一挥,灼热的火线瞬间消失不见了。
“糟了。”
在火线消失的瞬间,锦衣已经按紧了腰间的配刀,但又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神秘的男人身上,反倒开始小心地堤防起其他地方。
不远处的沈海晴也在同时做出了类似的反应,一面环顾四周一面靠近董浮歌和锦衣。
一头雾水的董浮歌仍然看向神秘男人的方向,但随着视线缓缓下沉,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明白了锦衣和沈海晴警惕行径的缘由——此时在神秘男人周围的赤红色地面之上,除了火焰炙烤过的黑色痕迹之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欢笑狂的尸体......不见了?”
尽管董浮歌的话语之间还有些许迟疑,但空空如也的赤色平原无声地佐证着诡异的事实,联想到欢笑狂之前那种性质未明的能力,本该死去的他即使像幽魂般突然复活,也不会让董浮歌感到丝毫意外。
远处的雷伽正艰难地支起上身,过度使用的权能已经让他的身体机能近乎透支,但老练的战斗经验并不允许他在此时有所松懈——在发现欢笑狂尸体消失的同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危险的再度逼近。
雷伽的视线扫过远处各自警惕的董浮歌等人,他突然看到一个影子一般的身影突然没来由地出现在董浮歌的身后。
由于那里恰好是董浮歌等人的视野盲区,逐渐膨胀成型的人影并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来不及过多惊讶,雷伽急切地想要提醒远处的三人,但仅剩的体能已经在刚刚被他耗尽,现在的雷伽连喊话的气力都挤不出来。
“可,可恶,得想个办法提醒海晴他们。”
眼看背倚着董浮歌的人影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闪亮的匕首,那寸有异于红黑都市环境的闪亮银光毫无疑问正进逼董浮歌的咽喉而去。
无计可施地雷伽此时只能放松全身,拼尽力量再一次展开极小范围的神谕领域。
身为梦魇的锦衣敏锐地感觉到了熟悉的权能再一次被展开,雷伽的身体状况已经到达了极限,而小范围的神谕领域也根本无法影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无需多加思考,锦衣瞬间明白了自雷伽而来的警示,越过董浮歌肩头看向雷伽的视线也旋即捕捉到了董浮歌身后的人影和冰寒的匕首。
“浮歌小姐,小心身后!”
锦衣在喊话的同时已经挑转配刀朝她所在的位置靠近,突然的喊声让董浮歌浑身一颤,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扭转的脖颈恰好抵上了某个冰冷而尖锐的物体,少女顿时感觉心底凉了半截。
“遭——”
“哈哈!真让人着迷......像我一样去死吧!”
张狂的笑声猛地在耳畔炸响,冰寒的匕首也已经浅浅地刺入了董浮歌白皙的侧颈,只待持刀者稍加用力,就可以轻易撕裂董浮歌的肌肤。
欢笑狂片刻之前被挑断咽喉的惨死模样瞬间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之中,死亡威胁所带来的的混乱与恐惧甚至让她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
眼看追赶不急,锦衣一咬牙直接掷出了手中的配刀,但由于持刀的人影蹲藏于董浮歌身后,锐利的飞刃仅仅蹭过董浮歌的耳畔稍稍擦伤了他持匕首的手背。
在短暂的迟疑后,冰寒的匕首再一次被继续起力量的右手推向木讷的董浮歌。
千钧一发之际,一堵火墙突然从董浮歌背后升起,瞬间吞噬了凭空出现的人影,银色的匕首也在一声惨叫声中落到董浮歌肩头,随着少女后知后觉的惊叫声一同响坠地面。
身后突然席卷的热浪和匕首坠落的声音瞬间让董浮歌惊醒,压根顾不上微痛的脖颈和灼热的后背,少女已经本能地扑进了展开双臂的锦衣怀中。
掷出了配刀的黑衣刀客蹲低身体稳稳接住了董浮歌,而后便动作利落地拍灭了红色外套上仍在燃烧的火苗。
“喂!你他妈搞什么呢!”
“......”
欢笑狂的声音突然从火墙之后传来,满溢着怒意和不满的语气显然是冲着远处的男人,而被倾泻着情绪的男人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燃烧跃动的炽热火墙。
缓过劲来的董浮歌在锦衣的扶持下站起身来,随着远处男人一挥左手,董浮歌身后一人宽的火墙瞬间消失,本该已经是一具尸体的欢笑狂宛若鬼魅般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火墙之后。
看着欢笑狂挂着满脸不爽的神情朝自己走来,似乎还有继续动手的打算,董浮歌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锦衣也立马侧步护在她身前。
“......住手,你的权能,已经,耗尽了。”
干哑顿挫的声音缓缓传来,说话对远处的男人而言似乎是相当费劲的一件事,以至于一句话都被分作了数个词组咬念而出。
虽说看起来像是前来救援的同伴,但男人的行为无异于是揭了欢笑狂的底,瞬间就让他凶狠而邪性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抽搐着嘴角恶狠狠地看向特地为他提供掩护的梦旅者。
尽管如此,男人想阻止他继续暴走的意图也相当明显——失去权能效果的欢笑狂显然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筹码了,此时再尝试突袭的话,失去能力的他多半也只会成为董浮歌的刀下亡魂而已。
此时的欢笑狂只能窝火地蹬着董浮歌和锦衣,强忍着继续干架的冲动越过他们,直接与军装风穿着的同伴会合。
虽说已经得知了欢笑狂权能耗尽的信息,然而此时的锦衣已经失去了配刀,靠近的沈海晴也不知道还能否展开权能,再加上不远处还有驱使火焰的男人在进行接应,董浮歌此时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警惕地注视着欢笑狂步步走向他的同伴。
“......那就,告辞了,我们会,找一个角落,等你梦醒。”
“喂!谁让你自作主张搞这种决定了?!”
比起冷漠而镇静的男人,欢笑狂显然还没有脱离情绪暴走的边缘,之前还挂满张狂笑容的他此时就像是个小孩一般直率地宣泄着心中的不满,而他的同伴似乎也并没有将他的抗议放在眼中。
“......完整梦境,的楔子,要留着......哈依娜在,飓风荒漠,需要支援。”
本来还担心欢笑狂会连同同伴再次袭来,然而出乎董浮预料的是,军装风男人迟缓顿挫的一句话却瞬间让欢笑狂慌了神,一把推按住男人的双肩,强劲的力道甚至让健壮的男人都滑退了两步。
“你说哈依娜大姐头她怎么了?!”
“......我来,断后,你先撤,这个梦境,的楔子,之后再说。”
欢笑狂的双手被一把扇开,而他也没有表达出更多的情绪,带着复杂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董浮歌后,果断地回头走开,朝向无人的方向开始撤离。
“啧,哪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道理。”
眼看着两人打算相继撤离,与董浮歌和锦衣合流一处的沈海晴却丝毫没有放走他们的意思。
原本来自捕梦网的蓝蔷薇小队就已经让人不得不分神警惕了,一旦再放走了隶属拾荒犬这种狂热组织的两人,拥有完整楔子存在的红黑都市无疑会在之后陷入更加混乱的局势。
想到这里,沈海晴已经蹲伏到地面,预判着欢笑狂和军装风男人的位置开始蓄能,似乎准备远程展开他的权能,然而他的意图很快便被渐行渐远的二人注意到了。
“......别寻死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任务......权能展开,极焱,三型。”
军装风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与他们过多纠缠,随着他一字一顿地展开权能,巨大的火焰龙卷突然在他面前升腾而起,巨大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条街道。
虽说如此,但火焰龙卷并没有朝向董浮歌等人移动的意思,男人在展开权能后也没有再做更多的行动,直接反身继续远离沈海晴等人。
“啧,给我消失在阴影里吧。”
看到对方目中无人的态度,沈海晴顿时感觉气上心头,也不顾对方展开权能的目的,直接打算展开权能吞噬他和欢笑狂,然而头顶传来的一声巨响却瞬间打乱了他的思路。
“目标居然是轨道吗?这混蛋!”
沈海晴突然意识到火焰龙卷的攻击对象,他抬头向上,猛然发现横贯都市的空中轨道已经在巨大火舌的炙烤之下熔化开裂,在刺耳的异响声中摇摇欲坠。
下一秒,悬空的轨道最终还是没能经受住高温的炙烤,瞬间断作两截从空中垮塌而下,飞坠的轨道瞬间击碎了赤红色的地面,剧烈地震动顿时让沈海晴等人站立不稳,高扬而起的赤色烟尘也蒙蔽了沈海晴的视线,丢失目标的他只能烦躁地解除了正在蓄能的权能,心有不甘地放走了疯狂的敌人。
轨道的坠落显然也出乎了董浮歌的预料,席卷而来的赤色烟尘很快从她的视线中隐去了沈海晴的身影,高空坠物带来预想之外的劲风裹挟着烟尘扑面而来,让她不得不捂紧双眼压低身形,而护在身旁的锦衣也不知何时与自己分散开来。
在手臂的缝隙之间,董浮歌艰难地眯着眼睛查看状况,矢坠的轨道所激起的赤色烟尘巨大到有些异常,少女仿佛置身于一场赤色的沙尘暴之中,视线之中尽是刺眼的绯红,丝毫没有一点视野范围可言。
呼啸的劲风与烟尘之中,锦衣和沈海晴的声音渐渐隐去,刀锋交错的金属音也慢慢消失,董浮歌只能听到风声与沙砾摩擦般的异响。
突然,她捕捉到了一声刺耳的声响,董浮歌本能地护着面部开始靠近传出声音的方向。
随着她的不断靠近,原本低微而尖锐的声音逐渐清晰,那似乎是石油沸腾时不断翻腾炸响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孩童兴奋的叫喊,以及女人温和的训斥声。
“是.......什么?”
可以听到男人的声音,那是无比熟悉、令人心安的声音。
“浮歌,你喜欢这本书吗?”
“喜欢!爸爸写的书我都喜欢!”
“浮歌,无论故事的过程再怎么糟糕,最终的结局也一定会是好的。”
“但是浮歌喜欢从头到尾都好看的故事......”
“浮歌,你是个温柔的孩子,你向往的一定是无人受伤的美好结局吧?”
“嗯!我喜欢爸爸故事里的这种结局!”
“浮歌,等你长大之后,就忘掉我吧。”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沙尘暴一般的赤色烟尘随着逐渐清晰的对话骤然散去,董浮歌感觉脚边破旧的木地板正被自己踩得嘎吱作响,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晚蝉鸣唱的声音,番茄炒蛋的馨香,调皮地跑入厨房的弟弟,温和地训斥着他的母亲,蜷缩在沙发中的男人,还有坐在蛤蟆凳上,那个仍显年幼的自己。
这是董浮歌的童年,是她突然遗忘又无数次想起的场景,这里是她的城堡、她的殿堂——她的家。
虽然周围清一色的赤红和外形模糊的人形仍旧不断提醒着董浮歌,这里只是名为红黑都市的梦境,只是记忆场景的复演,但少女仍旧无法按捺感性的泪水,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自己无法寻回的过去。
“老爸,老妈......”
少女哽咽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庆幸与喜悦,哪怕只是红黑都市中的演绎,这幅情形也是她从三年前起就日思夜想的“日常”,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真实”——此时的董浮歌早已顾不得这里是不是虚幻的梦境,只想伸出手去再次握住父亲温暖而苍劲的掌心。
沉溺于安稳的梦境之中,少女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异响,直到铁质防盗门外的敲击声和冲撞声猛然增大,董浮歌伸出的右手因为突然的受惊而猛地一颤,这才突然意识到赤红的门扉之后有什么东西正打算闯入这片安和的记忆。
“难道是许昌途手下的那群家伙?”
正当董浮歌疑虑之时,脆弱的门扉在一记沉闷的巨响声中被轰然撞倒,但从门外探入的根本不是一度夺去董浮歌双亲性命的“强盗”,而是一道猩红而残暴的视线。
——一言蔽之,就是红色。
只是短暂的迟疑,董浮歌的眼中就只剩下了一片令人心惊的猩红,以及肌肉与骨骼开裂的异响。
“噫啊——痛,这是......呜,什么!”
那是暴怒与死亡的化身,在突然涌入的赤红之中,董浮歌的视线在瞬息间就已经被急速逼近的猩红巨颌与赤色獠牙所填满。
根本不等少女有所反应,腰腹与大腿处传来的剧痛就已经让她惊叫出身,疼痛宛如电流般游走于她的每一寸神经,闪断的视线之中只能看到一颗满溢着愤怒的赤红色瞳孔。
皮肤开裂的撕裂感让董浮歌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仿佛断成了几节,骨骼断裂的脆响和内脏移位的疼痛让少女的意识近乎消失,只有纤弱的躯体还在无法抑制地抽搐颤抖着。
绝望的董浮歌此时才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绞入了暴怒赤狼那可怖的巨颌之中,锐利的犬齿完全贯穿了她的皮肉,逐渐闭合的凶齿还在进一步挤压破坏她单薄的躯体。
根本无从思考赤狼出现的理由与原因,钻心疼痛与难以估量的恐惧感宛若董浮歌伤口的鲜血一般喷涌而出,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便迅速笼罩了她的全部思绪。
恐怖——真切的死亡实在过于恐怖,不同于直面赤狼时那种令人胆寒的恐惧,也不同于被欢笑狂的匕首抵住脖颈时的紧张与慌乱,此时的董浮歌第一次体验到名为“死亡”的真实。
根本没有余地给她追忆和思考,也压根没有什么走马灯在眼前窜过,只有逐渐模糊的视线,只有无尽的痛楚。
是股骨被碾断的痛楚、是胸腔被挤碎的痛楚、是心脏超速搏动的痛楚、是身体渐渐麻木的痛楚......超过一生中所有令人心惊胆寒的体验,死亡的恐怖已经足以轻易摧毁董浮歌脆弱的心神。
少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飞速流失,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步步逼近的绝望感。
体温在瞬间激增,而后又开始迅速下降,董浮歌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涣散,心跳也在赤狼骇人的杀意之中渐渐归于平静。
“呜,老爸,老妈......”
少女咽血的咽喉中绝望地挤出了最后一句话,眼眶中的泪水不知因疼痛还是绝望而翻涌着。
被泪水浸湿的视线之中,董浮歌将手伸向咫尺之外幻梦一般的场景,但蜷缩在沙发之中的男人只是静静看向彼时年幼的女儿,对董浮歌彻骨的疼痛与哀鸣充耳不闻。
随着意识不断消散,董浮歌也本能地放弃了抵抗,比起沉溺于这种无尽的恐惧和生理性的痛苦之中,放弃思考和挣扎或许才是最轻松的。
然而在她伸出的手臂开始无力下垂之际,湛蓝色的辉光突然闪耀,一只苍劲的右手从光芒之中显现,稳稳握住了她纤细的指节与柔嫩的掌心。
宛若濒死之前的幻觉一般,董浮歌仿佛看到父亲那令人心安的挺拔身影正伫立在自己面前,但远处蜷缩在沙发中的身影似乎又在告诉她一切只是她在死亡边缘用以自我麻醉的梦幻泡影。
即便如此,董浮歌还是握紧了那只苍劲的右手,粗糙而温暖的掌心恰如被她遗失已久的那份温情,翻涌的泪水瞬间倾泻而下,董浮歌不断溢出鲜血的喉头逐渐裹挟起了泣不成声的哭喊。
哪怕只是南柯一梦般的掌心相触,这也已经是少女渴求了三年之久的一丝慰籍了。
“浮歌......别怕,爸爸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