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同于以往的迅捷与矫健,缓步走来的锦衣此时似乎有些虚弱。

与之相对的,远在站台另一端的董浮歌则呆呆地楞在原地,显然是意识还没有跟上身体的动作,而刚刚还在袭击沈海晴的迷雾人形已经在她的音速突袭之中化作了灰暗的细丝,随风消失在了赤红的云海之中。

面对锦衣的询问,沈海晴赶紧收回了不自觉地投注在董浮歌身上的视线,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也不清楚,你们刚刚离开我就被袭击了。”

沈海晴并没有提及列车以及诡异女性的事情,他知道袭击自己的女人并不属于这个梦境,即便告诉虚弱的锦衣和满脸兴奋地董浮歌,也不过是让状况变得无端复杂而已。

当然,此时的董浮歌对此也压根不抱有任何兴趣。

“我说,刚刚那个你看到了吗!”

董浮歌欣喜若狂地跑到两人面前,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般兴奋地踮起脚尖踏着节拍,感受着自己如鸟雀般轻盈无比的身体。

半颗湛蓝色的水晶此时正挂在她的腰间,随着她的跃动而不断摇晃着。

水晶的外形恰如白天雷伽给他们看过的那颗水滴状的湛蓝色水晶,只是董浮歌腰间的宝石却如同被水刀割裂开了一般少去了一半,中间的剖面也如外侧一般平顺无比。

“没想到浮歌小姐这么快就能把权能运用自如了,实在有些出乎鄙人的预料。”

“哼哼,说明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了啦。”

看着志得意满的董浮歌,流火一般的绯红光影在她的瞳孔之间不断游移,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也宛若挑染一般出现了由浅至深的绯红,活泼的马尾也更显得活力和惹眼了几分。

“别一脸傻样了,梦境主人在自己的梦境里使用权能,在能力上当然是会有补正的。”

沈海晴适时地泼上了一盆凉水,虽说刚刚获得权能就可以运用自如的情况的确非常少见,但他也明白无意义的自满只会是招致危机的引线罢了。

“说到底你的权能到底是什么效果也还不清楚吧?总不至于只是强化了身体机能才对。”

言语之间,沈海晴再次取出了腰间的白色玉盘,神之梦旅在董浮歌的面前再次泛起了银白色的光芒,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勾走董浮歌的意识,而是在片刻之后在跃动的云雾间投影出了淡蓝色的光芒,就像是文字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盘面。

“我看看......复合型权能‘刃装’,持有人是董浮歌,权能性质为完全掌控刃形武装,还有一定程度的身体机能强化,不过这应该属于复合型权能的基础效果吧......”

沈海晴一字一顿的念出了神之梦旅上投影出的细密文字,而后便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

大概是权能效果已经结束了,董浮歌跃动的马尾再次恢复到了亮丽的黑色,眼眸间的绯色流光也消失不见了。

“......我说,你没有刀吗?”

“啊?”

满脸迷茫的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锦衣,锦衣则下意识地按紧了腰间的配刀。

“这柄刀是鄙人的刃装,如果权能效果没有因为让渡发生改变的话,浮歌小姐应该可以自行创造武器才对。”

董浮歌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回想着之前锦衣在月光下凝聚黑刃的情景,自己也赶紧跑到站台的扶手边,对着辽阔的天穹伸出了右手,淡黑的月光徐徐洒下,穿透了董浮歌纤细白皙的指尖,慵懒地洒入了她清澈的瞳孔。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手臂都开始渐渐发酸之后,董浮歌总算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满脸委屈地转身看向双手环抱着站在一旁的锦衣和沈海晴,不过二人也只能是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

“我说,果然还是你这家伙动了什么手脚吧?比如把梦境楔子私藏了一部分之类的。”

“鄙人这么做有任何意义吗?”

看着彼此之间又开始有些剑拔弩张的二人,董浮歌赶紧凑上前来,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试图缓和一下周围的氛围。

“没关系啦,光是这种身轻如燕的感觉就已经挺好的了。”

“不能完全权能的效果还有什么意义?干脆让这家伙把刀让给你用得了。”

“......鄙人也没法制造新的武器了,因为还需要保护浮歌小姐,请容鄙人婉拒。”

——这家伙不会是舍不得吧?

意外一致的吐槽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少年和少女心中。

“总而言之,以浮歌小姐目前的状态,至少不会被赤狼和那些野兽轻易威胁到了,可以的话鄙人希望可以趁此机会夺回另外一半权能,不知道浮歌小姐意愿如何?”

“诶,可以啊,没什么不好的吧?”

被直接略过的沈海晴感觉有些莫名的恼火,但好在此时又一辆如刚才一模一样的列车随着尖锐的金属尖鸣声徐徐入站,三人的注意力也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这一次缓缓开启的车门之内总算是空无一人了,而锦衣已经先行一步进入了车内。

“上车吧,详细的事情鄙人会在路上说明。”

跟在一蹦一跳的董浮歌身后,沈海晴满脸慎重地内外查看了一番,直到厢门关闭的警报声阵阵响起时才小心地进入了车内。

列车内的环境如外表一致,完全就是城市地铁的翻版,区别仅仅在于诡异的配色,无论是墙面、座椅还是扶手与扶杆,内里的一切果然还是扎眼的红色。

虽说如此,但因为贯穿整栋列车的顶灯不断洒下暗黑色的光芒,因此列车的地面看起来完全是阴影般的黑色,奇妙的色彩交融让整个车内都显得有些暗沉,反倒是窗外的景象因此显得敞亮了许多。

飞驰的列车很快离开了站台,赤色的轨道从上方看起来却覆盖着一层深邃的黑色,完全看不到尽头的轨道高筑于城市上空,宛如喷气机拉出的飞机云一般横穿整个天际,假如现实之中也有一条这样穿行于云间的高空轨道,大概会是一道只能称作“奇迹”的景观吧。

但对于已经游历了数个梦境的沈海晴而言,这样的景象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怪异”罢了。

在不知去往何处的高速列车上,董浮歌自始至终都趴在透明的车窗之上,从“飞”奔在云海之间的列车放眼远处的天际和一幢幢从赤云中探头而出的大厦,现实之中连飞机都没坐过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的飞行体验居然是在列车之中完成的。

而隔着过道相对而坐的沈海晴与锦衣则一直讨论着与这座城市相关的事情。

根据锦衣的描述,这条看似庞大的城市实际上是分裂崩离的,只有这条贯通整个城市上空的轨道可以供他们来回穿行。

而轨道的下方也的确可以偶尔看到红色的地表崩裂成了深邃无底的恐怖裂谷,将完整的红黑都市彼此分隔,看来锦衣所言非虚。

“对于赤狼来说,这些裂谷完全可以轻松跃过,所以如果失去了这条轨道,我们就很难对它产生实质的威胁了,不过赤狼从来不会靠近或者破坏这条轨道,这大概也是梦境的某种规则吧。”

以此为基础,三人所乘坐的列车则会途经六个站点,自刚刚的起点站开始,最后的终点站正是赤狼的巢穴,而那也是他们最终的目标所在,寄宿着梦境另外一半权能的梦境楔子多半就藏匿在列车的终点。

虽说并不清楚锦衣的话有多少是真正可信的,但此时情况也容不得许沈海晴多做怀疑。

而且仔细想想,锦衣一直以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利于董浮歌的地方,甚至连自己掌握的权能都进行了让渡,如果做到这一步都只是为了骗取二人的信任,那也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更何况如此庞大的完整梦境,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无可能,因此对于此时的沈海晴而言,还是走一步算一步最为稳妥。

“趁着有时间姑且问一句,赤狼为什么会攻击这个家伙?”

“你也该记住我的名字了吧?别这个家伙那个家伙的叫了。”

“关于这点鄙人也不清楚,赤狼的行为本身就很怪异,它应该也明白浮歌小姐的重要性才对。”

略过满脸不爽的董浮歌,锦衣不加掩饰的表明了自己的困惑,而后便犹犹豫豫地压低斗笠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董浮歌似乎对此抱有其他的疑问。

“我说,我要是被赤狼吃了的话会怎么样?”

“现在身处梦中的你就是自我精神的体现,如果这里的你被消灭了,现实里的你就会失去意识。”

董浮歌的无意识让沈海晴有些无奈,少女似乎天生就有些缺乏面对危机状况的思维能力。

“说明白点天亮之前就会变成植物人了,而这个梦境也就会因此消失。”

面对满脸疑惑的董浮歌,沈海晴故意加重了语气,总算是成功地让董浮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也就是说如果我死了的话这里也就跟着没了?那赤狼不就完全是在自杀吗?”

对于董浮歌的疑惑,锦衣和沈海晴也只能各自沉默,原本锦衣就连自己的行动缘由都有些理不清头绪,当然也理解不了赤狼那种宛如自灭般的弑杀行径,作为外来者的沈海晴自然更加没有头绪。

即便如此,锦衣仍旧打算顺从自己的本能,内心之中没有产生任何动摇,他行动的唯一准则并非自身的存续与否,而全部取决于身旁这位身着绯红的少女。

锦衣按紧了腰间的配刀,窗外飞驰的云海在暗淡的黑色月光之中不断流淌,迎送着红黑色的列车向着未知的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