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風拿下掛在壁上的鑰匙串。

‘你們不是自行解決嗎?’

譚院長還伏在案桌上。上邊滿堆的文件,這些都是明天要上交市管所與教議廳的。

‘對,所以我們是先按照習俗打火鍋,現在也有在準備燒烤吃的。老師,你要來嗎?’

凜風想一把火燒了這些該死的文件,都讓他都看不見老師了。

‘不了,不了……我先前吃過了而且年紀大了吃不了這麼上火的,不過,一些還是可以的。有韭菜嗎?’譚院長放下手上的紙張,抬頭看向凜風。

‘有!我們還做有飯,你一定要來。’凜風興喜地叫出了聲。

譚院長聽到后,輕聲一嘆,娓娓來道:‘啊,我可不喜歡韭菜那味了,雖然卻是吃着不錯……我確實討厭那份味,卻是吃得舒服。很難解啊,我這人。’

‘不,我不認為老師難解,難解的是韭菜本身。興許添上做法。還有人的六感。’

凜風一如既往,不假思索地說出令人費解的話。

‘哎,你啊,就是這個毛病。展示你的觀點,即想表達全面而刻意留白,又想表達幹練卻過分簡約。你應該時刻牢記:不指明的觀點比沒提出的觀點,更會使人迷失。’

‘是。學生……儘力去改。’

凜風低下頭乖乖應承了。

‘嗯,這需要時間,但我相信你能很快克服。對了,除了叫我吃飯外,還有其他事吧。’

凜風點了頭,從褲袋裡掏出一封藍色的信件,‘這是教議廳的來信。’打開衣服口袋的拉鏈,拿出了一封黃色的信件,‘這是“先行者”的回信。’,解開外衣,打開在內側的拉鏈,摸出了一封紅色的信件,‘這是星紅黨的密信。’

紅黃藍三封信並列好在案桌上后,凜風退開了幾步。

‘嗯,辛苦了。’

譚院長摘下了戴着的老花眼鏡,精準幹練地抄起架台上掛着的另一副老花眼鏡戴上,換了一副。隨後利落地拆開了紅色的信件讀了起來。

譚院長的眼睛有點老花,大一點的字還行,小一點的字就很吃力了。

(眼鏡髒了?)凜風下意識伸手去碰。

(想幫老師擦拭眼鏡?)被止住了。

(自尊……老了后的人,就這點小事不能做嗎?)手沒定着,收了回去。

(有。但不會是現在的老師。)

凜風對自己的自問自答給出的答案很滿意——這也是他冰山一角的毛病之一。

他有竊癖,他偷偷戴過,還看了太陽,弄得眼睛很昏,頭很暈,最後看整個世界都是渾的。體驗過一次,就不再好奇了。

……

時間不斷流逝,身邊只剩座鐘的嘀嗒聲。

凜風是站不定的,那很難受,便走向一邊,不安分地把玩着一旁的地球儀。

(這個世界很單純,一條道可以從東方走到西界;卻因人而複雜,讓直線的道路,變成永恆循環的圓圈。)

凜風很喜歡地球儀,他喜歡圓,喜歡球。可惜地球儀不能轉,讓他很是遺憾。

以往凜風總會去那書架拿一本書裝樣子,雖然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在裝,而他也知道別人總能明白他在裝,即便他不能看出到底誰明白了。不過,因為今天是一年裡最特殊的日子,讓他的內心十分焦躁,靜不下心,既然裝不好也就沒有裝的必要了。

……

放下紅色的密信,看見緊縮的眉頭,凜風沒見過老師那麼神色凝重過,不過凜風知道這意味了什麼——老師要抽煙了——凜風想走。

譚院長放下按着眼眶的右手,渾身舒展,嘆了口氣,拉開抽屜,頓了下,看向了凜風,又頓了下,往抽屜里拿出了煙杆子。

凜風討厭煙。煙是點燃的毒。

也討厭老師抽煙,沒有精氣神,彷彿老成了幾十歲似的惆悵。

不是很懂,也不想去懂。

不過他曾經問過譚院長:‘那是什麼?’

‘煙槍。’

旱煙槍,挺短的,不長,市面上有的賣。

桌案右上角,非常方便夠到的地方,放着兩個盒罐,一罐是茶葉,一罐是煙葉,旁邊還有作業,是學生的作業。

凜風沒有看到有哪份作業被抽出,只是整整齊齊的堆疊。凜風明白,到後天休息結束班上又要互相改卷子了。

最近一個月以來總是這樣,老師說這是他的新嘗試。他老喜歡了,我們老不喜歡了。

譚院長打開煙葉的盒罐從中捏出一些,嫻熟地添到了煙鍋中。

而後叼住了煙嘴,摸索着口袋。

凜風想好了,當第一縷煙升起,無論如何,他都要離開,用上廁所的借口。

在上衣下擺的袋子里有一個匣子,裡面裝着幾根火柴,用磷點燃的,幾毛錢一隻,不知道在哪裡還有得賣,譚院長應該有他自己的渠道。

那個匣子看上去很普通,也很破舊了,但裡面總能有那麼幾根火柴。譚院長不扔,應該是他珍重的東西,可能是某個故人的贈物。畢竟盒子不貴,賣火柴應該都會帶的。

可是凜風想不通,譚院長還不能放下這種被時代淘汰了的點火方法。可惜拗不過。

‘划’。放下紙匣,小小的火焰搖曳在火柴上,放進了煙鍋,升起了第一縷毋庸置疑能看得見的青煙。

甩滅,確認了不會復燃,放進了垃圾桶。

好了,煙有了。

(開口呀!快開口啊!)

凜風感覺嘴被某種不可視的壓強止住。

(他都快吸完第一口了。)

譚院長好似忘記了凜風在他身邊,看着眼前,失了神。

(慫包!)

……呼。

‘你走吧。’

‘好的。’

很開心,抱拳作揖。

凜風落荒而逃,

輕輕地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