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罗伊的肉卷。原本,这个城市就像是根肉卷刚刚出炉,那些沉在水下的事件就像是煮熟的食材,只是被简单组合在一起。

而从内福利科离开罗伊开始,这一切都进入了最后三个小时的熟成过程——这一切都发生在三个小时之内。

这一切事件都会在那三个小时之内开始交织和发展,直到今天晚些时候,和那些肉卷一起达到美味的巅峰。

第一个吃完卷的是米卡,他也在内福利科走出罗伊门去的一个半小时之后,第一个准备好了从今天的故事中退场。

那时距离内福利科从罗伊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在玉米山上的两人刚刚接上了维丝娜,正朝着山顶一路狂飙。

“日安,维丝娜。”内福利科重新跟她打招呼,不忘多嘴一句。“日子过得怎样?”

“好……不是!差点给顺过去了!”维丝娜惊叫起来,她虎牙上的线头已经取了下来。维丝娜倒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舒服地靠在米哈伊尔坚硬又凉爽的背脊。“你看我这个样子!”她说,“能像好的么!”

内福利科在这时给她递去那只写着维丝娜名字肉卷,并提醒她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达到它最美味的时刻。“还有五只肉卷,还有两个小时。”他倒数着。

“两个小时?那还是算了吧。”维丝娜合上嘴巴把肉卷收进纸袋,准备等待那两个小时的过去。“你不如把酒给我,我快渴死了。”

“你还不满二十,不能喝。”

“干什么嘛!这种街上打的啤酒都是看面相的好不好!我看着像二十我就是二十!”维丝娜伸手从内福利科坐着的车斗里抢来了瓶子,咕咚咕咚地灌下一升。“唔,这不是没有酒精的嘛!”

“今天不适合买带酒精的饮料。”内福利科说,他顺手拍了一下米卡,示意他有什么要问的快问。“毕竟大家都不是很适合喝酒。”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大家都有谁。米卡只知道酒还剩四升,而肉卷还有五个。如果按照这个简单估计,除了内福利科自己的那份之外,至少还有四个家伙会从内福利科那里拿到东西吃。

但有个家伙似乎不配喝酒?

米卡觉得那个人决不能是自己。

“我叫米哈伊尔,叫米卡就行。”他伸出手。

“维丝娜。”背后的女孩发出嬉笑的声音,“谢谢你的发圈。”她补充道。

“你在给乌尼昆打工?”

“嗨呀别提了!”女孩说,“有人偷了小姐的拍卖品,虽说小姐也不老地道的,她也是从那个女孩儿身上搞来的……不过说穿了,这帮人费了那么大的劲——”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曾一度被她藏在胃里的戒指,“就是为了这玩意呗。”

“这块是……”米卡看见了那块充当戒面的黑色欧泊,他惊讶道。那质地他简直再熟悉不过,那就是内福利科从他那里买走的石头无疑。

米卡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任何石头他只要打一眼或是摸上一下,就能确切地分辨出来。他看了内福利科一眼,那小子一副似笑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火大。

“看起来就很贵。”内福利科恭维道。

“是……啊,是从哪来的?”米卡尴尬地附和着,要不是顾忌到内福利科,他真想直接告诉维丝娜那戒指的实情。

“小姐从一个华裔女孩儿那里骗……啊不是,抢?也不对……”维丝娜想了想,她实在不好描述小姐的操作。“你们认识林楚楚吗?”她问道。

“那个华裔女孩子吗?”米卡问道,期待能从维丝娜这里知道得更多一些——他知道这就是内福利科所谓的免费情报。

“对啊,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现在被丢在医院里无依无靠的,已经连医药费都付不起了!最惨的是她好像还是个被收养的弃婴来这,上的是卢瑟尼亚的户口。”维丝娜回想起那个女孩儿,不由地感到心疼。“连个能报销的医疗保险都没有!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都快死在医院里了。”

“唔,那现在呢?”米卡也开始担心,“就没有人管管的吗?”

“哈,我们这是个老年人的救济金都发不出来的国家,你还指望能有钱分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儿做医药费?”维丝娜直言不讳,她甚至还想对现在这个东部出身的总统发表一系列慷慨激昂的唾骂——她是个土生土长的西部人,对那些说俄语的家伙并不感冒。

“可是‘小姐’发现,这个叫林楚楚的女孩子身上有一枚戒指。”维丝娜继续道,这才是她说话的重点。“是一枚能被称之为‘双’的宝贝。”

“双?”米卡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很久没有听过那个词了。

“嗯,应该就是这么叫的。”维丝娜想了想,突然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她再次看向手中的戒指,却只觉得它再也没有第一次从女孩儿手上见到时,那股无与伦比的震撼了。有些不一样了?她隐隐地有些怀疑,生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把戒指搞坏了。“‘小姐’找了些关系,让当局同意在没有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拍卖这枚戒指作为医药费。而在拍卖之前,‘小姐’已经预付林楚楚的治疗费……有点趁人之危强买强卖的意思,真像是‘小姐’的作风。”

“那小姐一定花了不少钱。”内福利科开口道,“这种情况应该是适用‘债权拍卖’的办法,‘小姐’给她预付的款项越高,起拍价格就越高。如果这枚黑欧泊真是要仔细鉴定才能看出是‘双’的宝贝,只要在拍卖词上略做隐瞒,便不会有人出价。”

“她想让这戒指流拍?”米哈伊尔问。他眉头紧锁,开始质疑起那位‘小姐’的动机。

“这件东西是内定会流拍的。”维丝娜说,语气简直不容置疑。“这是小姐自己想要的东西。”

“难不成她是在收集……”米卡差点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那是多少年过去了?五十年还是一百年?那个叫吴婴河的——

“怪不得!那后来呢?”内福利科突然出声打断了米卡的问话,他不想让这个问题更深入下去。

吴婴河……

米卡感到冷汗直冒,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名字从他心头升起。他真是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那个鬼魅一样突然出现的人物。所谓的“双”是专门为了描述那个人作品级别的标度,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次听到。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

不是五十年,不是一百年——六十一甲子,两个甲子,已经是一百二十年前。

维丝娜也对内福利科的突然打断而感到惊讶,这不像是内福利科的作风。

“然后呢?”内福利科为了扯开话题又问了一遍,他指了指后边追着维丝娜的家伙们,“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民协’的人——伊莉娜老太太的民间艺术品协会!老太太和乌尼昆明里暗里抢利沃夫这块地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估计伊莉娜老太太也想要这枚戒指!就是她手下的那些家伙,他们今天早上一点钟的时候盗窃了乌尼昆的仓库,不过我给抢回来了。”维丝娜伸脚指了指后边的家伙,反正米卡也看不见,她总觉得是手还是脚也无所谓了。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偷的,这帮家伙连我都干不掉,也不知道是怎么能进去那个仓库的。”她踢着脚,在摩托车边疾驰而过的风中舒张开趾头,有一株小小的附子草黏在上边,维丝娜努力地集中精神,总算把它收了回去。

“你说有什么能进那间仓库呢?”她自言自语。这时一只鸽子落在了内福利科的身边,这道引起了女孩儿的注意。

“哦对了,鸽子!”她一副欢快的神情,指着鸽子说。“那个前门也只有鸽子能飞的进去了,况且就算进了门仓库也还有人看守呢。”她回忆起那仓库滴水不漏的安保措施,完全想象不出戒指失窃的缘由。

维丝娜瞧着那只鸽子,为它能停在内福利科的肩膀上而感到有趣。那是一只极普通的灰毛鸽子,有着泛着绿色和紫色油光的颈子和翅膀边缘一排深灰的羽毛。维丝娜注意到它翅膀上的三道花纹,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从来没有见过鸽子一样。尽管这种长着羽毛的小家伙们就像会飞行的老鼠在城市中肆意滋生,在每个傍晚都成群结队地绕着教堂飞行。但就像某一天蟾蜍突然长出了尾巴,而出现在粘鼠板上的尸体长着六只脚。一般的鸽子似乎只有两道花纹?还是和这只一样都有三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鸽子的长相。

“三道。”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说。这声音让维丝娜突然忘掉了之前的疑问,她从这一刻起对于鸽子身上有三道花纹这一点深信不疑。

她甚至都没有能力去怀疑,那个脑中的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内福利科看着她失神的脸不由哑然。

“吴”这次真是招惹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内福利科意识到,在那家伙霸道的能力面前,居然连身位昭节之神的维丝娜都支撑不住。

真不愧是古老之物。

“您看,她就是维丝娜。”内福利科对着鸽子说,他再次对着鸽子介绍了起来。“她可是货真价实的‘维丝娜’,您知道的,就是那一位作为春天神明的维丝娜。”

“你在跟鸽子介绍她吗?”米卡一脸不可置信,他看着鸽子款款飞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内福利科的话。

等等!米卡突然想到。如果那个仓库,只有鸽子能飞的进去的话……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叫内福利科的混蛋在引导自己,他早该发现的!那从林楚楚手上夺来的戒指是“双”,那可是不论是谁都想要据为己有的宝贝!乌尼昆似乎想通过法律程序的灰色地带骗来戒指,“民协”的家伙则直接动手抢夺,而内福利科这家伙……他买来了那块十分相似的黑欧泊,难道也是想……

“帮我想想,米拉……”米哈伊尔祈求道。顺应他的祈求,似乎是另一个灵魂从他的体内升腾起来。他狗牌上那块亚历山大石出现一丝变色的迹象,一股浓郁的红色从青蓝色正中映射出来。

米拉正从他体内慢慢苏醒。

看来不能只考虑内福利科说的话。米卡心想,毕竟内福利科就是一个收钱说话的主,既然说话是工作,那他总得有什么别的表达方式吧?等等,说话?如果重点不是他说的话,那么——

“难道……”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孩的手撞到了后背。

“啊抱歉。”女孩说。

“没事……等等,那是!”米卡感到了一阵别样的触感,他光凭这些就能想出那种温润的质地。“你的镯子?”

一旁的内福利科开始微笑,而维丝娜则大方地伸出手给米卡查看。

“内福利科啊……”米卡感到一阵脊背发凉,他想起之前内福利科特意提了一下有关玉石的问题,那些他原本以为就只是随口一说的话,似乎都是在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维丝娜手上的那口镯子,不正是那所谓的吴搞来的,利沃夫两块好料子的另一块么!

“这是那个‘国姓爷’给你的么?”米哈伊尔颤抖着问道。

“啊,你也认识他呀!那早说嘛,大家都是朋友。”维丝娜笑着说。

“原来如此。”米卡看向了内福利科,如同醍醐灌顶。有一种期待令他牙根发痒,米哈伊尔在这一会儿感到了那无比充实的自在。内福利科买石头的目的绝对是为了造假,而他也绝不是会和这两大势力作对的人……他肯定和两个势力其中的一个有什么交易,而现在看来,既然假戒指在维丝娜这边准备被送去乌尼昆,与他有交易的一定是——

民协。

“我想起来了。”瞬间的顿悟叫他想起了一些传言,“那个吴,就是那个一直在找什么东西,那唯一能行‘鬼车术’的科艺戴人对吧?”

“对啊!”维丝娜抢在内福利科之前回答道,“可惜他和后面那帮人一样,都为民间文物协会做事,我原本还在想要是他来追我该怎么办呢……”

“后面那些人很难办吧?”米卡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又问内福利科,“你说用鬼车术能进得去那间仓库吗?”

“当然可以。”内福利科想也没想,像是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讲解这个错误答案。“但还是有看守的问题,而且说实话,要是真是‘双’的话,‘双’的器魂太强了,鬼车术也带不出来。”

“嘣——”内福利科模仿着综艺节目答题错误的音效,“不是这条思路。”

“是你剩下的那条。”“是我剩下的那条。”

这个城市里有很多叫不出姓的家伙,米哈伊尔也是其中之一。对于米哈伊尔来讲,这年岁显得异常漫长——就像疫情的隔离期持续了整整一年,然后又是一年。米哈伊尔的寿命长得吓人,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这一副年轻的样子。他曾怀疑要是不发生意外他是否能够永生不死。

他又想起内福利科。

对于内福利科来讲他又是什么呢?说话是内福利科的工作,也就是说内福利科从不在工作之余跟别人说话。

米卡觉得他终于听懂了内福利科的语言。

他总觉的自己是第一个听懂他说话的人。

“内福利科从来只是在计算别人的行为,而他却在暗示我……”米哈伊尔想到。他像是抓住了救自己脱离孤独命运的稻草。

“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一抹腼腆的笑容浮现在了米卡的面颊,他意识到,这个家伙之所以叫来自己,便是想给自己一个脱离孤独的机会。

“米卡你可真是,一有需要就打扰我睡觉!你想出来了?”米拉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她一副刚睡醒的语气。“你们刚刚说的思路什么的……什么意思啊?”

“哈哈,米拉,听不懂吧!”米卡得意地笑道,“那是只有我米哈伊尔能听懂的语言!”

“什么?”

“你想想看嘛!维丝娜为什么会被追赶?不就是因为‘民协’和乌尼昆抢戒指吗?现在是乌尼昆具有优势,现在维丝娜就是在抢到戒指回乌尼昆的路上。一旦她回到了乌尼昆的大楼,这‘民协’的计划也算是失败了。”

“可是等等,这没道理吧?内福利科与‘国姓爷’交好,而那‘国姓爷’则跟民协关系密切……他为什么要帮助乌尼昆?”

“诶,你忘了?内福他学的是珠宝设计!他从我这里买走的黑欧泊,你觉得是干什么用去了?造假啊,米拉!那才是他的真正目的!维丝娜手上的那枚戒指早就给掉了包去,真正的戒指早就在‘民协’的手里了。我不是说了么——这场追逐,就是内福利科的自导自演!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为民协做事。”

“可是……让‘吴’来参与这事情岂不是更加妥当?为什么会找你……”

“米拉啊,米拉……”米卡念叨起来,“所以我说,他说的是只有我能听懂的语言。这个家伙含蓄如此,比起咱俩来甚至更像块石头!他的话永远是那么平静,跟我们石质的身躯一样感受不出一点儿温度。要是真想瞒过我们,他甚至连造假的原材料都不用从我们这里进货!普天之下那么多的矿区,哪里还少这一块黑欧泊呢!这家伙早就算计好了!算计——这就是内福利科表达情感的方式!我既是岩石,我就是块儿石头,而岩石逃脱不了被孤独风化的命运……”

米卡低垂下脸庞,他曾只是一块山岩。

岩石饱尝的孤独是孑然一身的孤独,是世上没有第二个同类能够加以对照的孤独——甚至无从得知自己能存在多久。而石头的命运就在于此,一千年来岩石只能热爱岩石自己。这世上再无和它一样的存在了,得知这一点之后,一道裂隙从胸中出现,将内心劈作两半——这才有了现在的米卡和米拉。

这就是米卡和米拉的宿命,在仅剩下的日子中脱离孤独。

而米卡现在意识到,内福利科,唯有这个内福利科跟他一样——有那种无处诉说的孤独。

“而他,这区区一个人类看透了我的命运……米拉,我突然觉得这个晦涩含蓄的家伙好沉!这家伙的情感好沉……”

“他想成为,救我脱离孤独的稻草。”

事情到了这里就变得清楚得要命,米卡做好了准备。

“维丝娜?”米卡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店的地址。“你的镯子很漂亮,我是说你要是喜欢这些石头的话能去我妹妹……额,好吧是我姐姐的店里看看,她叫米拉……你要是能跟她聊聊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米卡不等她拒绝,或是说米卡受不了这种话题的拒绝。他将卡片塞进了女孩手里,之后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山上会有人去接应你吗?”他得确认清楚。

“嗯,有人会在那里跟我交接。”维丝娜说,她想起被自己扔掉的手机。“我估计‘小姐’会派援军来的,不用担心,你们能把我带上山就很感谢啦!”

“把这个捎上。”内福利科递过去了什么东西,而米卡从容地收进了衣袋。

“酒呢?”

“你开车呢可不能喝酒。”内福利科调侃道,他总算显出了一点人情味来,似乎打心底里也为终于有人听懂了自己的语言而感到欣慰。“不过没有酒精就是了。”

“还剩下三升啤酒,四只肉卷了。”米哈伊尔仰头灌了起来,他喝掉一升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并嘱咐维丝娜别碰坏了他的车。“对你来说,我至少比那两个没有酒喝的人来的更重要。”

“嘿……”内福利科笑道。

“你要……”维丝娜被米卡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惊呼道,“你不会是要帮我拖住他们吧?”

米卡没回答她。维丝娜只见到那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猛地伸出了手,他的左手像一截岩石般攥住了边上的路牌杆,在摩托车如此的速度下,他的身体在瞬间朝着左边被拉扯过去,并以一个漂亮的闪身避开身后的维丝娜。路牌的另一侧就是山崖,而女孩儿恰好能看见他仅靠一只手臂攥着路牌支撑着身体,脚下划过的便是玉米山的春色和山风。

他仿佛在那个瞬间与她们脚下的山融为一体。

“你怎么!”维丝娜感觉心头一震,她紧接着就想从车上跳下。

“他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傻丫头。”内福利科拽住她,示意她去接替米卡开车。“你可是鞋都没穿呢。”

“我……”强烈的情感在女孩胸中拧做一团。米卡第一次听见这个女孩的喊声是愈来愈近,而第二次听见则是和现在一样渐行渐远。

“我会去米拉的店里的!”她喊道。声音就像是春天的风,在山谷间回荡时当然能被米卡听见。

“人家都这么说了哦?”当那天晚些时候,米卡面对那只残破的车队时,他如此说道,像是一个带着怂恿意味的建议。

“不出来活动活动吗?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