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不要啊!”

后花园里传来几个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几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男子正被院子里的人拳打脚踢,镜头之下这几个可怜虫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是我刚打开摄像探头时,镜头所反馈给我的画面就是这样。我没有刻意的去仔细对焦,就反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没体验过,看任何人的惨状都有那种无以言表的感觉。突然这么想的我,是不是预示着我正在性格上的某些改变?

远处的山岗附近,正有一群严阵以待的雇佣兵举枪凝望着这座位于郊外的豪华建筑群聚落。

我们这些人不为别的,都有一个统一目标,那就是眼下正在被严密监视下的曙光庄园。

无人机的视角在操控下穿过花园,继续向着前方的水池靠近。我轻轻推动操作杆让其稳定在一个较为隐秘的水平线上。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豪华泳池,更没有假日才会出现的泳装美女。水池内壁微微泛黄,有种古典老旧质感,池底的棕叶四处飘荡。

离奇的是,里面的水质却是清澈地。

“我现在的方位位于庄园附近的水池,完毕。”稳定好机身后,我打开了能够伪装于空气之中的数字迷彩。这能保护设备在外人松懈地情况下,毫无察觉地进行监视作业。

“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哪个位置上停顿了,周围有什么情况?有漂亮妹妹吗?”耳机里,托马斯·穆勒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问了问。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队长,有个大胖子在跟一个大瘦子聊天,这个你有没有兴趣?想一想,他们光着身子······”

“停!停!打住打住!你——别——说!那画面太残暴,我怕我脑子会裂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勒赶忙认怂,这引起了团队中其他队员地欢声笑语。真好啊,能在这么严肃的任务下有这样喜欢开玩笑的队伍。

不多见,不多见。

我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行列”当中,在草堆里翻了个身,用随处可见的树叶随手一捧抹了满满一脸。湿漉漉的叶子能让我暂时清醒一下,有人递给我一根细烟,伸到了我面前。我想都没想,直接接过。

“啪—”火机声响起,伴随着火光,一阵烟雾从湿林堆里飘了出来。

“我看你一直在发抖,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说话的男人名叫,大沽。是托马斯·穆勒小队的一个成员,现在我们两个人正在目标地附近的一处山岗处观察整座庄园的布局。

无人机是伊莎贝拉在临行前放在车上的,除了操纵无人机遥控上贴着的纸条,让我知道这是她送过来的以外,这一小段时间内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任务嘛。多少身体会有点激动反应,真期待一会会发生什么。”

“是吗?堂堂女武神也会有紧张的一面啊。”大沽微微一笑,“你不必担心,一会我会护着你的。”

我摇了摇头,对于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毕竟是第一次,“谢谢,但是至少要让我在某个环节多多参与。要是别人知道我在后面摸鱼,那可是不太好。”

“喂喂喂——你们两个又在背着我说什么?我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你汇报工作。”穆勒在耳机的另一头大声叫喊,宣告着他抗议的方式。

既然把我跟大沽分为一组,那必然是要考虑到类似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啊。

“安静点,我这就给你汇报。要不要我在写一份纸质报告给你?”

“得了吧琉璃,又想要耍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现在开始汇总敌方的位置。我刚刚用无人机在庄园里由外到内能看到的敌方已经都记下来了。”

说到这里频道里繁杂的声音都纷纷停了下来,这都不用穆勒维持秩序,识趣的都给了我一个可控的发展空间。

“直接说都哪里有人?火力如何?不要搞专业的军事术语,我听不懂。”

“那好吧。我先说入口,一共三个,全部都修建在庄园的外墙,一扇门是小门,走到花园门口沿着墙边就能看到,有两个人,可能是房主的手下,就在那装卸货物。墙壁中心位置还有一个暗门,被几颗松树挡住了,你们可能看不到,不过用这个来作为参照物可以说非常容易就能找到这扇门的位置。因为庄园里就那两颗松树。再就是庄园的大门,有一点很奇怪。他们居然把大门修建在墙壁最靠里的镜头里,也就是说顺着这面十分长的墙壁走走到一个凹字形的最里面。”

“这就有点奇怪,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这样做的。”

穆勒在耳机里提出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已经变成过去了。曾经最初设计房屋的人与最初的屋主又不是同一个人,时过境迁,这里面都不知道多少次易主了。”

穆勒回答。

“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门口的配置还真不容小觑。”

“怎么个不容小觑?”

“一个大铁门就有四个人站岗把手。这样的安保级别是我没能想到的。而且还有摄像头。”我一边滑动无人机电脑的屏幕端,一边翻看着刚才摄像机拍摄下来的诸多画面。

“这年头能用的起电子产品,就可以理解为里面的家伙坐拥财库。继续,说说暗门的情况。”

“有一个。我不知道是不是暗哨。有一个园丁在修建草坪,如果现在进去的话肯定会惊动这家伙。暗门附近有死角,我不确定有没有监控。还有一件事,我现在没办法分析这房子里所有武装人员的具体数据。”

“十个人。”

“我觉得不对,少了。门口一样四个人。一身的皮衣西装,我至少看到三把手枪,一杆霰弹。今天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啊。主建筑二楼的阳台上,可能有狙击手存在的迹象。”

“你的观察力挺强啊,这都能看到?”大沽在我一旁看着电脑赞许道。

现在的他,与其讲是我的搭档,倒不如说是我的保镖。

“只是我的一个感觉,还有一个,是在窗口的位置。我觉得应该是一个狙击手·······”我把无人机上记录的影像转到大沽面前。

“我的天呐,你怎么能发现他?”大沽瞪圆了双眼,看起来十分震撼的样子,“而且距离我们不远处,你是怎么看到的?”

“光学瞄具的闪光,能在这种地方被一下子找出来,就说明对方有多业余。尽管他站在一个有保护色的阳台附近,但也并不妨碍我知道他就是个狙击手。

兴许是个猎人也说不定呢?长期的安逸估计也让他产生近期不会有人来犯的感觉。不管他会不会测距这些技能,都是我们务必要解决的对象。我的直觉向来很准,如果是一般的人·······”我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也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大沽点点头,“我也相信你的直觉·······”

穆勒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你们两个快看,有人过来了。”

“嗯?”我抬头,见一车轿驶过,看到几个人。一个身穿灰色戎装,带着墨镜和盖帽的男子正缓缓坐着敞篷轿车走向庄园。可惜现在无人机正在庄园的后花园悬浮待命状态,想要飞过去跟车侦查很可能会暴露。

到时候还没来得及启动数字迷彩,对方就能知道庄园附近有人。

“他是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一个叫,辛汉斯顿•希尔曼的队员加入进讨论开始问道。

穆勒回答:“一名国家军少尉跟他的几个警卫。”

不是说对方都是一群黑帮分子吗?怎么会跟国家军有联系呢?

我和大沽都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轿车上。

车身是用了碳纤维材料,并且处于敞篷状态,因此车上坐着的所有人,在我们眼皮之下一览无余。

而我这边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车的状况。

“我们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命令,一个让大家进攻的命令。

穆勒沉吟了片刻,“现在还不能进去。”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这可是好机会啊。”

“就真的这么放弃了?”

一群人包括大沽在内,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似乎对于这个异常情况的出现,大家都有着跃跃欲试的想法。

“还是在等等吧。我不敢确定马上进攻会不会造成错误决定,现在我们的火力真的难以正面进攻。如果有人能告诉我,他可以在战斗打响那一刻就杀掉这批国家军,那当我没说,有谁?”

安静。

这一次,频道里没有人吭声。

这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人的嘴,因为没人能保证弄死眼前的敌人。也没人能保证进攻结束我们是能成功消灭敌人还是被敌人消灭。

穆勒的话音刚落,一辆红色跑车就停到了我们的庄园门前。

从车上下来了几个黑帮分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十分的嚣张跋扈,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们下车的第一步就是走进庄园里。他们的目标是庄园后面的小湖泊。

穆勒的担心还是对的。

现有的火力,可能只允许我们吊打这些黑帮成员。但可不可以消灭眼前突然出现的“革命家”们,这还是个未知数。他们的军事实力如何,附近有没有更多的军队,这,我们全都不知。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他就像是有着心事。

第二天的行动开始,听大沽的说法这才得知——埃德蒙指派的特种小队并没有被授权使用大威力武器,包括枪榴弹,火箭筒,投掷爆炸物,和爆破设备。

我们能做的仅仅只能是在个人配枪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多带弹匣和备弹。

众人商榷要不要继续跟进之时,我重新看了一下无人机最新拍摄到的图片,别墅的后园水池附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已经站了一排排面色憔悴的女人。

不好,简直不要太过糟糕,只是看到一眼我便心生厌恶,手中劲道稍稍用力就把那张照片给捏成一团。做出这种反应无非就又是那种情况出现了。

曾在斯达汀的地下黑牢,又到了诺登哈亚的乡间仓库,以及白城郊区外的庄园。这又不是封建社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很难不让我想到与波尔多有关联的人口贩卖。

这些来自首都城的黑社会组织,试图在他们的地下王国中积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一举歼灭地上的政府。

而眼前的景象很难不让我与波尔多等黑恶势力想到一快去。

我敛声屏气,狠狠的吸了一口大沽递给我的烟草,味道很难受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激动心情而生发的呕吐感现在异常强烈。

注意到我又在发抖的大沽,还特意转过身来关切着问我有没有事情。

“你看看这个,这是最新的情况。我有点不舒服。”确切的说是,我都快要吐了。

下面的照片我没敢去看,但我知道肯定和我预想的一样。拉扯,逼迫,殴打,辱骂等等等等······

大沽快速的翻看着设备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也是目瞪口呆,我只稍稍撇他一眼便知。看他的神情,后面的画面肯定就和我想的一样。

“这······”他皱着眉头苦着脸把照片还了回去,不在表态。

“难以置信。对吧?想不到这地方还是个淫乐窝。”我掐掉手中的香烟,打开频道对着穆勒那头道,“托马斯,看样子真被你说中了。”

而另一头的托马斯正和汉斯就是否对庄园发动突袭一事辩论的不可开交,一直到听到我的声音出现,二人方才收起剑拔弩张的姿态。

“又有什么新情况?”

“我还在老位置,你过来一下。”为了防止我误判,我鼓足勇气拿出一张刚才看的照片的后续——一个女孩正衣不遮体的供人观赏。好的,已经可以石锤这件事是事实了。

“神神秘秘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就不能直接说吗?”

“这事你还是自己亲自来看吧。我们总是讲究眼见为实。”

“行,等我一会。”

对话结束。

无线电又重新回到静默状态下特有的电流音与沙沙声。

我解除掉无人机的数字伪装迷彩,操纵它快速返航。

已经不需要更多资料,那些照片足以证明这个地方涉黑,甚至可能还有私藏恐怖主义分子的嫌疑。

从殴打乞丐,到欺凌女性庄园内部的人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国家军的出现已经可以说把任务程度上升到到了一种极高的难度。

如果是其他佣兵团,我想应该会还有商量,可是这个地方并没有。

一般人只知道军火贸易,但绝对不会了解其他的东西。

我想这个庄园里的一切,恐怕早就已经被某个组织掌控,或者是已经变成了某个国际贩毒组织的产业。

“我到了,注意一下别走了火。”

无线电的另外一端传来了托马斯的回复,我确定他已经到了庄园附近的丛林中,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于是我将无人机停靠在了附近的一座土堆之间,然后跳了下去。

跟我一块下来的还有大沽。

“嘿!你们也真是的。居然躲在这,这山路可真不好走。”

刚一跳下来就见托马斯吐槽,看他靴子上沾满的荆棘,应该是废了点力气 才上来的。这说明周围的保护植物起了作用,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躲在这个位置呢?

“好了,没时间开吐槽大会了。队长,看看这个,你肯定感兴趣的东西。”

“哦,好的。”看我严肃的递过来相片,他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没有浪费时间和精力,立刻将手中的材料逐渐分析,“狗屎,这个是,这个是!!!”

“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个是……”

“这是女人。”我捡起一颗石子丢了过去,打断他目前的状态。

“对对对!这个是女人。你看看我,一激动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穆勒你不会现在已经发展到,看到一个女人就幻想跟她发生点什么吧?”

身后的大沽也是一阵恶寒。

看的出他有嫌弃的意思,“他以前不是这这种人。”

“哎,没事没事。”我笑着连打哈哈,“如果您看完了,我有必要把相片收回去。毕竟这东西是做来参考的,一不小心流落出去可能会对这些女孩今后造成影响。”

“哈哈,琉璃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吗?照片我会还给你的,只不过现在是战备阶段,我还需要保留一段时间用来参考。这样没问题吧?”

尽管穆勒没有多想的意思,我还是要立刻做出一个折中的解释。

别人嘴上没说什么,内心肯定有余悸。这话当面说出来会有很多禁忌,包括得罪一部分人。就像是变着花样的再说,他就是个色狼。

“并不是,大家都很绅士,尤其是你。我只不过是怕我自己忘记后,可能之后大家因为别的事情一不小心落在外边。这些东西都是要销毁的。”

“嘿嘿,这话我爱听。琉璃大可放一百个心吧。照片的安危就交给我了,赌上所有女孩贞洁的名义。国家军是吗?”穆勒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一时间指关节被掐的咔咔作响,这可能是要把对手打得分筋错骨一样的前奏。

这次的肢体动作就是在蓄势,我看大沽把枪的保险关上了,顿时就明白他看出来的意思,也明白穆勒想干什么了。之前就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有开战的意思。我本以为国家军的出现会让其知难而退,故初次下策。

照片的事情没能给他知难而退的打击,反倒是助长了更多的进攻意味。

他转过身躯站立在岩石之上,面相庄园各地,左手按住耳麦,清了清嗓子后,当场发布了即将针对庄园展开攻击的命令。

“汉斯,马上挨个联系通知所有人。十分钟准备时间,应该都听到琉璃刚刚口述各庄园入口的情况吧?准备好之后,我要看到大家站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突袭曙光庄园建筑群。现在开始对表。”

闻声我抬起手臂看着手表,依据穆勒的指示将指针位置重新调整至跟他相同的位置,这个时候我隐约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乱石滩里冒出来几个人。

定睛一瞧才知这是特种小队的其他队员。

说话间,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进行渗透行动了。

这群人应该是汉斯的那个组织,看他们的样子是想要走庄园墙壁的后部,想要从后门装卸补给的平台入手。

大沽也立即下了山岗,后背紧贴白杨树跟监视着中间暗门入口的一举一动。这个位置我之前特意跟大家说过,但只有他自己在我的口述下亲眼见证了那个位置的隐藏角度。

也难怪他会选择这条路线。

终究最后这一仗还是要来了吗?我不敢怠慢,紧跟他的脚步,跑到同样的位置并回收了降落在附近的无人机。

这玩意也不知道伊莎贝拉从哪收购的,重量比我见过的其他款式要沉重许多,身上的装备也因这个而变得沉甸甸的。

此次行动我没有穿她为我采购的ANA防弹胸挂,而是接受了穆勒出发前的建议,换了一套从国家军精锐那缴获来的TFO组合迷彩防弹背心。

这套防弹衣比较轻便,基本上他们特种小队人手两件替换,这材质用的无疑是高分子聚乙烯,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弹挂。

因此我只得把备用弹匣全部放在背包里,最多在裤子里腰间上别了两个,打完就要就地补给。

实在来不及我还有一把没装消音器的连发手枪,可以解决最尴尬问题。

前提是我能在死亡来临之前拔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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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时间在关键时刻总是过得那么快,而乏闷时期却又漫长的令人抓狂。

我跟大沽一左一右靠在暗门三十米前的隐蔽点,这周围的铁丝网对特种小队的诸位“能人异士”来讲无异于形同虚设,大沽他早就在我回收无人机的时候把一个连接点用工兵钳剪了个稀巴烂,只需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其实你没必要跟我们进去,里面太危险了。”

“扔你一个人我觉得不放心。”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在劝说我不要参与这个行动。

虽然提议很不错,但我又怎么能在后方做的住呢?尤其是穆勒那个态度,他也不是没跟穆勒说过这些话,而队长本人给出的答复却又有些模棱两可,既不同意也没有反对。总之他就是想让我自己选择。

这不,我就来了。

“唉。”大沽缓缓一叹,“什么放心不下,我才是对你啊······”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战斗。比那更残酷的战场我也见过,话说前段时间你应该也参加了那场拦截国家军车队的夜间偷袭战吧。那两辆装甲车就是被我给搞掉的。”

那可是经典一战啊,也就是那一次,经次一役我就开始对这种危险的场所保持默然的态度了。

这位对我“惯坏至极”地特战队员在听到我昔日的壮举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以一个平淡的面貌点了点头后。

发出了诸如“这样啊······”一类的话后就默不作声了。

在那之后,他也不在劝我了。转而把注意力放到暗门左右,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

一直到有人在频道里发号施令道,

“时间到,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