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你对气运一类的事情还是比较在乎的。”

“有什么运气不气运的,时间长了我我都会默然接受,战争有时候就是会让人疑神疑鬼。有人就常说我有精神病,在精神上有分裂,可我不认为这影响我打仗,奋勇杀敌我可不会退缩。”

“那么我们的大头兵,不打算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吗?”

“一看你就是没有野外生存经验,我们就这么贸然走过去的话,你觉得对方会是傻子吗?”

同一个问题,被第二个人重复絮叨肯定会有些不爽。

但做戏就要做到底的,演绎全套才是我的拿手好戏。

于是,我就在他眼前装成一个傻乎乎的女孩。什么也不懂的听着他的指挥。

让我匍匐,我就爬下来前进,让我猫腰,绝不立直奔袭。

过程辛苦的很,强度不亚于刚刚的匍匐。

泥人像个老师一样对我谆谆教导。

他趴在泥地之上手持一柄匕首,一路铲过,翻开直线上的泥土。和我刚到此地猜想的一样,他怀疑此处埋有地雷。

我就在他脚后跟缓慢的跟着前进。

效率差强人意,可这几个小时也不算白忙活。路上我们有时候也会有聊天,但一到谈及他为什么会被埋在土里的时候他总是会用别的话搪塞过去。转而又开始漫不经心嘴一过,问起我的事情来。

我当然不能直接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也就创造出了更多的谎言。

这很麻烦,因为会滋生更多的假消息。这种不存在的东西难以控制,选材要容易,又不能被怀疑,还不兴胡说八道。

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感觉很一般,没有异常。却被我又一次记在了心里面。

这样的情形持续有多久,记不太清。

直到我们二人翻越了一处巨石附近的断根棕榈后才有了新的内容。

原因是我一不小心没能踩稳附近的石块,导致身体一不小心滑落到水沟里面。

这个地形就有必要细说一下。

泥地附近都是湿漉漉的,爬过一段距离后土质开始变硬,植被幼苗也开始随之变换。这些土坑都是在后半段路程开始出现的,距离北边疑似营地的铁丝网非常靠近。

规格不是自然生成,更像是被炮击所炸的。

一般的炮只是炸开一部分并重新掀起,而这个坑深的足足有四米多高,分布有规则,也十分均匀。像是准钻地炸弹的杰作。

因为刚才下了雨,加之先前的气候异常。新旧一起累积,基本上可以给人在里面游泳了。

只不过那水质浸泡泥土多日,已经肮脏不堪。

待我失衡之后一个踉跄,身子跌入水中。

这没能让我大呼小叫,因为那不算糟糕。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学着其他女孩去哭鼻子,但上帝总喜欢跟你开个玩笑,最恶心的莫过于你的身子进入脏水的那一刻之后,你发现了几具尸体漂浮在岸边。

看尸况,黑紫而浮肿,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那些人临死之前的面相不像是被杀死之后跌入,我相信更有利的说服是被人推下去后,为了努力求生而被凶手杀死在爬出水坑的高度,最终二次跌落,从而导致永远流淌于此。

周围类似的水坑不尽其数,我没细看,应该也许有不少相似情况。

听到有人落水又不见我的人,一身泥巴的大头兵又从反方向匍匐回来,伸出头看向下方,见我只是一副落水狗模样后欣然松了口气。

“还算好啊。要是别人进去了,估计的喊破喉咙。”他没有帮忙反倒奸邪的笑了两声。

“所以说我这也是变相救了你的命。”

“你要破喉咙,还不得把方圆几里所有的叛军引来。到时候你我小命不保”

这种事情倒不至于。

“你能自己上来吗?”泥人正在四处观察试图找到一些之前战场上遗留下来的物资,比如绳子什么的,想要扔下来递给我。不过他的算盘打错了,这一次他没办法如愿以偿。

“没关系,自己能行。别白费力气了。”看他有些着急,我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高兴。借着几个十分浮肿的尸体我成功攀附在一处地势还算不那么反人类的壁垒。就是顺着一块又一块石头直接爬了上去。

途中,每一次脚踩一个镶插在附近的石块都会在短暂的受力之后慢慢的跌入水中。

这种自然形成的阶梯就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一次性走过,一次性攀岩成功。

看着我费劲身力才爬上来的,泥人不由自主的鼓了两下掌心。暗暗称奇。

我则是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布包递给了他。

当他接过之后还有点匪夷所思,等到翻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沉默了起来。那种眼神和动态,的配合没有言表却能流露出一种世人都能懂得的话。

我猜他一定是想说,你在哪里拿到的。

“刚刚下去的时候在水里一不小心摸到的,可能被一具尸体还是其他什的么勾住了,我就使劲拽了下来,里面是什么?”

“一些勋章,也没什么。应该是王室曾经颁发的,我没有,不过我的一个前辈曾经授勋过一次。这下面估计是国王军的一份子了。”

“应该是吧?我看了好久,也没看出国家军与国王军的区别。水质太污太脏。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你能凭借勋章判断自然是好的。”

“也不尽然,不过这东西不属于我。摸一摸过过瘾就行了,还是还给他们吧。”

说着说着,泥人便重新将布块包裹严实,那里面是涵盖了许多勋章和私人物品的。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扎好一个扣,直接向着水沟投掷进去。

等到布包坠落之后,一阵水花四溅,周围腐尸也跟着不规则性的四处摆动几分。像是在对生者的回应,也许这就是他们的致敬。

接着之后,我们两人重新出发。步伐紧靠,他每在前方走出一个脚印,我紧接着就对应他的脚印重新踏上去。为了放置被地雷炸伤,这一路我们可谓是费劲了千辛万苦。

终于就在下午五点的时候,这才完成了缓慢而又可怕的精神之旅。

眼前的铁丝网近在咫尺,只有不到五十个身位的距离。

因其越往前走,坡度越大的缘故,这段距离是不会埋伏任何陷阱的,只因为角度问题。小学生都能识破这个地理位置的弊端。

我都不知道这一段时间自己是不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可能泥人也有些神经质了。

越是靠近那个位置,我们两个人的声音就越小,也许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也有可能是畏惧前方的迷雾。

都这个时间了,难道里面的人不生活做饭吗?

也就是这个节骨眼上,泥人开始转过头来重新与我展开了新的一轮交谈。

这是我们几个小时之内的第一次说话。

他的舌头上下打颤,眼睛飘忽不定,手里的枪也在不间断的发抖。感觉可能随时都有走火的危险。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是吗?

“一会···我要给你提个醒。”

“你说吧。”

“如果这个位置不是国家军的,而是叛军的,你就要原路返回。”

“那你呢?”我当然知道原路返回,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他的行踪。

“我?”他轻蔑的笑了两声,用那双脏手捞了一小撮污水小酌一口。见他这幅鬼样子,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身上仅存的水递给他了。

不过被他拒绝了。

“我想看看这群人在干什么?如果机会合适的话,我就偷袭他们,顺带干掉所有人。”

“你疯了?就你一个人,你觉得你能怎么样?”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不上也得上了。稍作休息,我们就过去。记住,看我的手势。我会等你走远五分钟之后再动手。”

“说的就跟你真的要去送死一样。”

“你就别说那么多话了,再过一会是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让我好好静一静吧。”

“好的,当然。我会让你静一静的。”

就这样,我们停下了脚步。

在一个隐秘的拐角处坐了下来,各自做着自己的想要做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就是在发呆。可能还有另一种心思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牵扯上下左右。

泥人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其实就是一把已经脏的要命的手枪。

他拉动武器,打开保险冲着远处瞄准后假意扣动扳机。口中还对着空气模拟出枪响的音效,我则是打开挎包重新整理里面的食物,将一小部分拆开后细嚼慢咽起来。

距离这么近,就连咀嚼的声音我都不敢有太大动静和声响。他却清闲的要死,就好像之后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已经算是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了。

可随着他的起身与攀爬动作,我也开始挪动步子。

所谓的休息时间实际上是很短暂的。

泥人开始拼尽全力逐渐往上移动,等到了一个安全的高度,他最先做的不是观察四周,而是伸出手来把我一并给拉了上去。

“准备好了吗?”

爬上山坡之后,他紧紧扣住帽子暂时不去观望。

“当然。”我穿了一口粗气,在他身侧候着。其实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他为什么不先去看看情况呢?

“完美,看来我们走大运了!”

再一次回头之后,泥人又用力拉扯了一下我的上衣,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之后便爬过了铁丝网。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铁丝网没有敌人。

等我顺着他的位置成功翻过去之后,屁股一溜烟的像敷了冰块一样滑了下去。

此地的土质比较柔软,士兵为了环境美观在一部分位置铺盖了洒满石灰的路面。不知道意欲何为。

而泥人此时此刻正坐在一个设立有半露天敞篷网格的帐篷之中,哪里有部队遗留的长椅,木桌,地图,以及一些过期文件。

附近桌子上的茶杯还只是喝了一部分。

随处可见用绿色油漆刷上的木质军火箱。

但就是不见有人把枪放在这里。

“不用担心,我刚刚检查过了,地道被封锁了。他们临走的时候把里面连同战壕都给炸毁了,基本上不可能住人或者藏人。就只剩下这点东西了,让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确实如他所言,这里没有敌人,也没有什么遗留过的痕迹。

一门门部队抬不走的老旧大炮,被钉子封住了火门。榴弹炮的炮管口也被炸开了花,剩下些还没装底火的无用子弹被扔的满地都是,这些都是他们自己人所做的杰作。

营地中央旗杆处还高举国家军的红色齿轮大旗,现在,它被打湿之后再也没办法趁着有风的时候四处飘动。

它因雨水而下垂,也因雨水而变得猩红无比。

我留意到正在搜寻物资的泥人并没有去找有用的东西,而是直接在附近的地面上挑选还可以使用的武器。

最终他在地上选了一个十分小巧的迫击炮后就开始了拆卸工作,只见他熟练地抬起后合并支架,又继续连贯性的折叠。

“这东西挺有用的,单兵就能操作的迫击炮。炮弹小,方便拿,威力还不次于手雷。”

“我知道,我懂,你不用特意给我解释。”

他耸了耸肩,还是继续他的搜集工作。

“唉!这里有衣服!好像是军装!”

顺着他的声音指引,我之后又被一个新的东西给吸引。

他所指的位置里,正巧有十几套常服军装被塑料衣罩干干净净的包裹起来。

“可能是叛军临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真是晦气。身为叛军偷窃国家资产,穿的比我们都富贵。”

“要不然怎么能叫国家军呢?国家国家,突出国家两个字。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能管控国家资产呢?”

“诺登哈亚现在一直是收入负增长你不会不会知道吧?光国债都已经欠了够累积一栋大楼了。”

“不好意思,不关心经济复苏。”我怕因为这个话题又开始浪费时间,说些容易起争执伤和气的话,就立刻规避。

然后开始拆开这些衣服的塑料保护套,在众多款式与大小之中挑选了一套国家军军官的陆军常服戎装贴身试穿。

随手捡起一块碎镜子就开始臭美起来。

真可惜没带化妆的家伙,要不然就这身还是很容易就驾驭的更上一层楼。只可惜啊,这衣服上没有袖章和军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cos呢。

“喂!你干什么?居然敢穿叛徒的衣服,你知道这会害死你吗?”

“可我衣服还是湿的啊?”

这还真是麻烦,附近正巧还有一个呢。闲言碎语可是少不了。

“也就是我知道你的身份了。要是让国王的骑士团看到了,你今天非得被射程筛子。”

“嘿嘿,都什么年代了还骑士团?难不成你们的骑士团还骑着马穿着板甲打仗吗?”

“看来你不是本地人啊。”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是来旅游的吗?”

“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说说了,你们这些外国人总是会被邻国无量记者给牵着鼻子跑。骑士团不是还跟以前一样骑马了,虽然有些特殊地形还需要马,但是骑士团的马厩已经很久没有马常驻了,现在的骑士都是自费出资购置车辆,随身跟着一个班为单位全副武装的侍从。”

“这么说还是跟以前一样,低阶贵族自费打仗。难怪国家军这么壮大,公家掏钱办事容易,私人的还是不舍得用吧。”

“不要胡说!”泥人你对他怎么样都好,唯独不能嘲笑军人。这是大忌。“国王有斥巨资补助骑士们的载具与装备,但是骑士扔有自主配备装备的权利。加上大家早些年都是有钱的,基本上各个都改装了私人载具,有的甚至买了邻国退役装甲单位的图纸,自行研发了新的载具。”

“那不就成了小军阀吗?”

“一个骑士身侧跟随的侍从不过数十人,分工明确,军阀都是手下至少几万人马,打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骑士团有几个人叛变。虽然大部分都死得差不多了,不过剩下的还是带着自己的小队游荡在各个管控不严的区域四处打游击。”

“原来如此,想不到是这样。受教了,受教了。我在国外还真没学过类似的知识,只是没想到现在骑士都已经进化成这个规模了。原来他们一直都存在只是战斗方式改变了,游击战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是说目前这种局势。”

“既然你这么说,那他们外边是怎么看我们的?”

这里的外边是指西域其余四十二国的国际态度与看法,其中也包括秘密教国这个微型国家。

“很复杂,众说纷纭。有支持你们的,也有骂叛军的。但我想叛军会受到其他国的支持,这种事对秘密教没什么利益关系。毕竟国王已经好几年没上供了,他们应该更愿意支持叛军的。”

“天知道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这个答案似乎不是泥人想要的,谁在这个位置都想听到点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秘密教是不会介入这场战斗的,内家纷争无论谁输谁赢只要结局是继续向他效忠,什么都好说。如果是西域各国互相攻伐,那他才会打着兄弟旗号调停的。”

“所以你不打算利用一下这个废弃的营地?”

此时天色渐晚,我们两个因为都担惊受怕了半天就很默契的在这座国家军废弃的营地里生了火,用着现成的帐篷与行军床在此扎营。只不过我们都很清楚,这种宁静只是暂时的,谁知道所谓的国家军是不是会重新掉头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