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同學……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看望小龍，拜託了！”蘭嵐換上了長裙。
“這個……”司儀思考了很久，仍然拿不定主意。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看望小龍！”蘭嵐的大眼睛裡滿是名為【期待】情感。
司儀不希望自己和別的家庭鬧彆扭，但概率告訴他也不一定會碰到蘭嵐的父親。
司儀想了想，抬起頭正要說“對不起”的時候，看見蘭嵐低着頭，瞳孔在眼眶裡浮游不定，兩隻小手更是死死地攥着裙子，顫抖着往下拉。很明顯她不想讓司儀看到這樣的她。
[這傢伙……內心其實是在害怕。]
司儀頗為無奈地雙手一擺。
“真拿你沒轍，好吧。”
[以她現在的狀態，被發現的概率反而更大，被發現以後我一定會受牽連……為了保險起見，問問那個吧。]
“你有手機嗎？”司儀盛了一杯水，對着自己的口腔灌了下去。
“有的，只是昨天一整天關機。我現在開機。”
[那就肯定會去學校找麻煩了。]
“聽着，你的手機不要開機，你先用祈的手機。”司儀不等蘭嵐問原因，就去祈的房間門口敲門。
“祈，你的手機借蘭嵐同學用一天。”
祈打開門，雙眼發亮。
“你們要去哪裡？我也能跟去嗎？”
[對啊，祈好久沒出門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
“可以哦，小祈。”
“哥，大姐姐都同意了。”祈嘟着嘴說。
“啊……唉。”司儀深知自己已經沒有決定權了，“好吧。”
當祈自顧自高興，大喊着“歐耶”的時候，司儀又問蘭嵐。
“你的父親一般什麼時候回來？”
“嗯……我爸上的是夜班，一般早上才回來。”
[那就沒問題了，可以賭一把。]
“祈，過來。”司儀招呼祈，三人圍成一圈。
“我們等等先去外面逛一逛，在東區的餐館吃完飯直接趕到掃墓地點。”司儀認真地說。
“等等，哥，掃誰的墓？”
“去了你就知道了。”司儀這麼說著，蘭嵐看了一眼司儀。
[歐陽司儀是無意間在……保護我嗎？還是說只是單純地不想讓我提起……]
“那，哥，”祈又問，“為什麼要去餐館吃飯？在家裡吃不好嗎？”
“不，只是為了趕時間，家裡做菜還要浪費做菜以及下樓的時間，顯然在外面吃最好不過。”司儀毫不拖泥帶水地回答。在他的計劃里，這段時間他們什麼也不用做，等就好了。
“那……哥，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借給大姐姐用……啊？”祈想到自己手機里的數據，那確實是她自己的小秘密。
“嗯……也不是不行。那你一定要跟在我旁邊，知道沒？”
“哥，我都十四歲了，你不用這麼操心。”祈自信地一叉腰。對此司儀只是輕嘆一口氣。
“那個……歐陽同學，為什麼這樣……做，能說……說明一下嗎？”因為說得倉促，蘭嵐不自覺又結巴了。
“我覺得沒有必要說明。”司儀沒有理會蘭嵐，獨自走向玄關，“先去逛逛街吧。”
[果然只是單純不讓我提起嗎？]蘭嵐心裡有一點失落。
[自己的那句話是怎麼回事……又不趕時間，難道無意間就說出這句話了？說話不經過腦子，真不像自己。]
司儀回想起自己的那一句“去了你就知道了”，自己都沒有搞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
四月四日上午八點，東區商場廣場。
露天大屏上播着新聞，是關於一個連環殺人犯被逮捕的事。
司儀家在西區，去東區路程很遠，但是蘭嵐有跟他說明過梓龍埋在東區的息土陵園裡，雖然可以等到中午再去東區，在司儀的眼裡，晚去不如早去。
“蘭嵐同學，你說的【阿亮】，到底是誰？”司儀看着高興得像個小瘋子的祈，開口問道。
司儀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提起這個名字，蘭嵐的嘴角就上揚一分。
“不就是歐陽同學嗎？”
司儀愣了一愣，但是從上次的對話里看，的確【阿亮】最有可能就是指司儀。
“我和我唯一的朋友都不知道我有這樣的小名。”
“不算是小名哦。”蘭嵐整理了一下頭髮。
“啊？”
“是某人給你起的。”
司儀滿腦子疑惑，還想繼續問下去。
“好啦，知不知道對你的生活都沒有改變吧？”蘭嵐小步跳出去幾步，轉身對司儀做出一個齜牙咧嘴的表情，這個表情在蘭嵐的臉上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好像可愛的小孩子在跟大人要糖之前，先撒一下嬌。
司儀看到這個表情，嘴巴半張着，瞪得溜圓的死魚眼裡只有驚愕，就這樣獃獃地看着蘭嵐。
毫無疑問，他記得這個表情，而且比【阿亮】這個名字更熟悉，更親切。只不過不記得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人。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小時候就和她認識……那我應該有印象啊，為什麼我連是誰都不記得？]
司儀很疑惑，也開始有點莫名其妙地在意蘭嵐的一舉一動。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忘記的東西偏偏被忘記了。他要搞清楚，就要先走到蘭嵐的身邊問清楚，但是手腳不受大腦的控制，很震驚，但是無能為力。
蘭嵐站在司儀前面，看着原地一動不動思考的司儀，人潮中的司儀好像要被埋沒，又似乎未被埋沒，彷彿他的靈魂是獨立的。
“司儀？司儀？你怎麼了？”
司儀還站在原地，他沒有失去理智，腦海里霧然響起三句話，那是無論是誰都會憤慨的三句話，他皺起沒有，很難受，但是還在思考。
“我爸死了，我解放了。”
“還好我沒有被確診家族病。”
“那是因為你沒有能力撐起這個家。”
[不對，還有一句話，還有一件事……快給我想起來，那句最重要的話，到底是什麼……我怎麼了，為什麼會執着於這些事情？也對，誰讓他們出現在我的腦子裡……]
司儀搖搖腦袋，意識到現在不是想這些思細恐極東西的時候。他邁出腿，不料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都要跌倒。
一剎那，司儀被扶住了。
“哥，你怎麼了？好險，差點就摔了個狗啃泥了。”祈扶着司儀，還不忘對着司儀的耳邊小聲抱怨。司儀默默苦笑。
“對啊……現在才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司儀暗自嘀咕，穩住腳板，挺直腰桿，摸摸祈的小腦袋笑着說，“我沒事。”
“司儀……對不起。”蘭嵐走到司儀跟前，為自己的話道歉。突然發現自己講了司儀的名字，連忙把頭扭到一邊。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腦子突然不清楚了。”司儀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商場門口走去。
“祈，跟上。”
以為司儀會說【別叫我司儀，叫我歐陽就好】的蘭嵐愣住了那麼一下。
“那個，你不介意，我叫你的名字嗎？”蘭嵐追上去問。
“介意也沒有用，你也不會聽吧。”司儀頭也不回地說。
蘭嵐忍俊不禁，一把牽住司儀的手，說：“是啊，你說的沒錯。”
“蘭嵐，你……”司儀轉頭，想要甩開蘭嵐的手，卻看見蘭嵐紅着臉，眼睛裡有一束光在亮，在發光。
“人家吻都吻了，牽……牽手怎麼還不行……”
聽了這麼一句【絕殺】，司儀也不好做什麼，只能撇過臉，一手插兜着說。
“真拿你沒辦法，你是小孩子嗎……而且祈看着呢。”
說是這樣說，牽着蘭嵐的那隻手攥得更緊。他對自己的行為有些不解，在心裡自嘲。
[好熟悉啊，這種感覺……我這樣做，也只是為了自己那一點點微薄的安全感吧。]
——————————————————————————————————
上午十一點，東區家庭餐館。
“祈，你想吃什麼？”司儀看着菜單，問問坐在旁邊的祈。
“哥哥花心大蘿蔔。”祈嘟着嘴，顯然是吃了醋。
“話說你吃什麼醋啊，要吃什麼，不吃飯的話，你連吃醋的力氣都沒有。”司儀用食指輕輕彈了一下祈的額頭，蘭嵐坐在對面掩着嘴笑。
見祈沒說話，司儀微微一笑，叫來服務員，對着服務員說：“請給我一份漢堡套餐。”
聽到這個，祈瞬間跳起來，對着司儀很是彆扭。
“我也想吃漢堡套餐……”
司儀見目標中計了，就又對服務員說：“那就兩份。”
“那我要一份意麵。”蘭嵐不打算吃太多。
服務員走後，蘭嵐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
“司儀，你怎麼知道祈想吃漢堡套餐？”
司儀沒回答，祈就自豪地站起來說。
“那是，哥哥想吃什麼，我就想吃什麼。”
[話說你嘚瑟什麼勁啊……]
司儀點了點頭，承認了這個說法。
“是這樣的，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還有還有，哥哥還跟我說他的胃是鈦合金做的，飛機都能……”
“給我打住！”司儀連忙堵住祈的嘴，“你真當我是超人啊……”
“噗……”蘭嵐忍不住笑，搞得兄妹二人面面相覷。
“你們兩個太逗了。”蘭嵐平復一下面部表情，拿起玻璃杯小小地喝了一口水。
[我很逗……]
司儀長嘆一口氣，隨後說。
“掃墓不用帶什麼東西嗎？比如青果之類的。”司儀把身子靠在沙發上，望着隔壁桌點的牛排，輕聲開口。
“不用帶，因為小龍肯定也是這樣想的。”蘭嵐微微關上窗戶。司儀一桌靠窗，又有一點點微寒，微微關上窗戶室溫剛好。
“蘭嵐姐，小龍是誰啊？”
“啊，小龍是……”
二人正聊着蘭梓龍的事情，司儀插不上嘴，就悄悄起身，去了洗手間解決一下生理問題。
“真是世道不饒人啊，這個世界沒有制衡。”司儀喃喃自語，還打了個哈欠。
[蘭梓龍，好像是初一的時候去世了，真的不幸啊，而且看蘭嵐的表情，應該連她也不知道事情的具體經過吧……]
“誒！蘭梓龍？！他怎麼……”在洗手間都能聽到祈大喊大叫的聲音。司儀趕緊洗完手，快步走出去，按住祈的嘴巴。
客人和服務員個個懵住了。
“別在餐廳大喊大叫。”司儀小聲的對還在掙扎的祈說，祈回過神，點了點頭，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司儀放開祈。
“蘭梓龍怎麼會出車禍了？”祈黯然神傷，她和蘭梓龍是認識的，雖然談不上朋友，但也互相幫助過。
“……他本來是獨自出門買文具，我又在國外，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不知道。”蘭嵐顯得很自責，司儀嘆了口氣，站起來伸出手摸摸蘭嵐的腦袋。
“現在說什麼有什麼用？誰沒有曾經呢？”司儀很懶散地說，心裡在暗自整理所有得到的信息，也許會有用。
蘭嵐抬起頭，這樣司儀的手就摸到了蘭嵐的額頭。他趕緊把手抽回來，暗自捂臉。祈坐在旁邊，看看二人，然後一嘟嘴，把整個臉都埋在司儀的懷裡。
“祈，你幹什麼……”
“哥哥花心大蘿蔔，我也要摸頭。”祈好像撒嬌似的往司儀懷裡鑽。
他和蘭嵐相視一笑，他輕輕地摸祈的頭髮。服務員把點的東西端上來。
司儀突然感覺祈在自己的懷裡有點發抖，還在小聲嘟囔。
“人為什麼會死啊，我明明最不喜歡這種事了……”
司儀沒有多說，捏了捏祈的臉，然後盡量放慢語氣，說道：“好了，快吃吧，會涼掉的。”
他自己很明白，他只把祈當做家人對待。
——————————————————————————————————
下午十二點半，東區息土陵園。
雨又開始下了，不過只是一點點小雨，不大會淋濕掃墓人。人們零零落落地來祭奠，從容泰然，祭奠那些回不來又見不到的人。祭奠的方式很多，大都是燒紙錢，在墓前擺放青果。還有酒祭，想必此人生前很愛喝酒吧。
“小龍是回不來，但是我還能感覺到小龍的呼吸。”蘭嵐輕輕地擦拭蘭梓龍的碑位，司儀可以聽出蘭嵐語氣中不願意吐露的傷感。
祈也自告奮勇，非常積極地去附近找石頭。
“蘭梓龍以前肯定是祈的朋友吧，不然祈不會這樣積極，祈不喜歡這種陰沉沉的地方。”司儀向其他掃墓的人借了三根香，人手一根。
“小龍對誰都很友好。”蘭嵐笑着，“一年前小龍出了車禍，我的繼母瞞着我，私自辦了葬禮，火化了小龍的遺體。”
[看似沒什麼的行為，實際上對蘭嵐這個姐姐傷害很大吧。]
“那個葬禮，我聽說只有繼母參加了。”蘭嵐點燃了一根香。“我無法想象，在那個孤獨的葬禮上，小龍會怎麼樣想，他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姐姐已經不關心他了，所以沒有來參加他的葬禮。”
司儀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他在【安慰別人】這方面非常笨拙。司儀發覺這點以後，一種名為【焦灼】的情感在心中蔓延撕裂開。
蘭嵐蹲下來，把這根香插在碑前，隨後站起身把石頭放在碑位的四周繞成一圈。
“我也許是一個不稱職的姐姐呢，連弟弟的遺體都沒有見到。”
“不是……蘭嵐姐的錯，是那個繼母的錯。”站在一旁喘氣的祈用粗糙的語言安慰蘭嵐。這種話，讓司儀哭笑不得。
“嗯，不是我的錯……是這個世道，只要不是自己受罪，別人的死亡毫不值錢。”擺好以後，蘭嵐閉上眼睛，默哀許久。
“祈，你也去吧，畢竟是你的同學。”
“哥，你也來。”
“我跟蘭梓龍毫無關係，所以不能默哀吧，我再去看看有沒有能墊香爐的石頭。”司儀苦笑，轉身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死去的人不能復生，但是該死的人沒有死。]司儀一邊走，一邊想起來那個連環殺人犯。
[應該會處以死刑吧，但是家裡如果有錢，買通對方家屬的律師很簡單。話說我確實記得自己以前不小心殺了人，因為什麼殺人？我都忘記了。]意外地，心裡沒有愧疚感，司儀很生氣，自己不應該這樣。
他從來就不認為這個世道有多好，甚至覺得表面的光芒不過是黑暗的掩飾，現在他更是深信了這一觀點，因為自己好像是這樣。
雨下大了。
“因為，不是親生的孩子嗎……”司儀暗自嘀咕，登上高處的腳步更加匆忙，甚至未曾減速。
[因為是別人的羈絆者，就可以肆意破壞嗎。]
[因為生前是友善的人，所以死後註定孤獨嗎。]
[開什麼玩笑啊，那像我這樣的人，又算什麼？]
司儀一拳打在路邊的樹上，咬牙切齒。
這個問題在司儀的心裡很久了，沒有解答。他略微想起來，父親病逝的時候，母親痛哭流涕的時候，自己漠不關心的樣子。
“但到底發生了什麼？”司儀喃喃自語，自己好像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和脾氣，又是在什麼時候發生了改變？
[難道自己的存在僅僅是活着嗎？就算是他人死亡也無法改變人嗎？]
司儀喘着粗氣，登上陵園最高的地方，眺望着那些來去如影，從容自若的掃墓人，咬着牙，大吼一聲。
“你們這些人，那可是已死的人啊！！！至少要給我做出悲傷的表情啊！！！”吼完，司儀喘氣更劇烈了。他心裡終於湧起深深的愧疚，那是對家人和朋友，曾經的自己傷害過的人的難受和愧疚。
[不過這種心情，真讓人不爽。]
司儀閉上眼睛，只要他還活着，就能找到原因。但是現在更強烈的感性快要壓制理性，對於普通人來說，這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忍住，現在更為重要的是要幫助蘭嵐，而不是自己……]
[千萬要忍住……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冷淡理念】，可現在是怎麼了，因為自己殺了人？因為自己曾經很冷血？那都是曾經……難道我曾經就沒有做到什麼其他的事情？光顧着嘲諷了……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司儀坐在樹下的凳子上休息，雨打不到他，氣息也漸漸回復平緩，但是頭上的汗是越來越多了。
“你也有幫助過其他人吧，對吧？”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司儀猛然轉頭，雨中有一位穿着長裙的少女，栗色的眼眸里是司儀從來不相信的光芒。
“你怎麼跟過來了？祈呢？”司儀故作鎮定。
“小祈去買傘了。司儀，我轉學過來就是來找你的。”蘭嵐的走到司儀跟前，雨珠留在髮絲上，“你再看看我，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司儀第一次仔細端詳蘭嵐的臉和眼睛，當他看到那雙栗色的瞳孔，愣住了。毫無疑問，他認識這雙眼睛的主人，名字完全想不起來，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跟自己殺人有關係。
“司儀，你記不記得。”蘭嵐走過去，用一種語言說不清，有一些憂鬱的眼神再看着司儀的眼睛。
“愛萊塔。”
這個名字像雙響禮炮，讓司儀再次驚愕。這次他沒有迷茫，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了那個金髮的身影，那個搖搖晃晃被自己擋在身後的金髮女孩。
“愛萊塔。”
“蘭嵐，你是……”司儀的死魚眼變得炯炯有神，看着眼前那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輕輕地向司儀走出半步，連雨水都不會濺起來。撫摸他臉頰的那一刻，雨點停滯了。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歐陽同學……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看望小龍，拜託了！”蘭嵐換上了長裙。
“這個……”司儀思考了很久，仍然拿不定主意。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看望小龍！”蘭嵐的大眼睛裡滿是名為【期待】情感。
司儀不希望自己和別的家庭鬧彆扭，但概率告訴他也不一定會碰到蘭嵐的父親。
司儀想了想，抬起頭正要說“對不起”的時候，看見蘭嵐低着頭，瞳孔在眼眶裡浮游不定，兩隻小手更是死死地攥着裙子，顫抖着往下拉。很明顯她不想讓司儀看到這樣的她。
[這傢伙……內心其實是在害怕。]
司儀頗為無奈地雙手一擺。
“真拿你沒轍，好吧。”
[以她現在的狀態，被發現的概率反而更大，被發現以後我一定會受牽連……為了保險起見，問問那個吧。]
“你有手機嗎？”司儀盛了一杯水，對着自己的口腔灌了下去。
“有的，只是昨天一整天關機。我現在開機。”
[那就肯定會去學校找麻煩了。]
“聽着，你的手機不要開機，你先用祈的手機。”司儀不等蘭嵐問原因，就去祈的房間門口敲門。
“祈，你的手機借蘭嵐同學用一天。”
祈打開門，雙眼發亮。
“你們要去哪裡？我也能跟去嗎？”
[對啊，祈好久沒出門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
“可以哦，小祈。”
“哥，大姐姐都同意了。”祈嘟着嘴說。
“啊……唉。”司儀深知自己已經沒有決定權了，“好吧。”
當祈自顧自高興，大喊着“歐耶”的時候，司儀又問蘭嵐。
“你的父親一般什麼時候回來？”
“嗯……我爸上的是夜班，一般早上才回來。”
[那就沒問題了，可以賭一把。]
“祈，過來。”司儀招呼祈，三人圍成一圈。
“我們等等先去外面逛一逛，在東區的餐館吃完飯直接趕到掃墓地點。”司儀認真地說。
“等等，哥，掃誰的墓？”
“去了你就知道了。”司儀這麼說著，蘭嵐看了一眼司儀。
[歐陽司儀是無意間在……保護我嗎？還是說只是單純地不想讓我提起……]
“那，哥，”祈又問，“為什麼要去餐館吃飯？在家裡吃不好嗎？”
“不，只是為了趕時間，家裡做菜還要浪費做菜以及下樓的時間，顯然在外面吃最好不過。”司儀毫不拖泥帶水地回答。在他的計劃里，這段時間他們什麼也不用做，等就好了。
“那……哥，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借給大姐姐用……啊？”祈想到自己手機里的數據，那確實是她自己的小秘密。
“嗯……也不是不行。那你一定要跟在我旁邊，知道沒？”
“哥，我都十四歲了，你不用這麼操心。”祈自信地一叉腰。對此司儀只是輕嘆一口氣。
“那個……歐陽同學，為什麼這樣……做，能說……說明一下嗎？”因為說得倉促，蘭嵐不自覺又結巴了。
“我覺得沒有必要說明。”司儀沒有理會蘭嵐，獨自走向玄關，“先去逛逛街吧。”
[果然只是單純不讓我提起嗎？]蘭嵐心裡有一點失落。
[自己的那句話是怎麼回事……又不趕時間，難道無意間就說出這句話了？說話不經過腦子，真不像自己。]
司儀回想起自己的那一句“去了你就知道了”，自己都沒有搞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
四月四日上午八點，東區商場廣場。
露天大屏上播着新聞，是關於一個連環殺人犯被逮捕的事。
司儀家在西區，去東區路程很遠，但是蘭嵐有跟他說明過梓龍埋在東區的息土陵園裡，雖然可以等到中午再去東區，在司儀的眼裡，晚去不如早去。
“蘭嵐同學，你說的【阿亮】，到底是誰？”司儀看着高興得像個小瘋子的祈，開口問道。
司儀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提起這個名字，蘭嵐的嘴角就上揚一分。
“不就是歐陽同學嗎？”
司儀愣了一愣，但是從上次的對話里看，的確【阿亮】最有可能就是指司儀。
“我和我唯一的朋友都不知道我有這樣的小名。”
“不算是小名哦。”蘭嵐整理了一下頭髮。
“啊？”
“是某人給你起的。”
司儀滿腦子疑惑，還想繼續問下去。
“好啦，知不知道對你的生活都沒有改變吧？”蘭嵐小步跳出去幾步，轉身對司儀做出一個齜牙咧嘴的表情，這個表情在蘭嵐的臉上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好像可愛的小孩子在跟大人要糖之前，先撒一下嬌。
司儀看到這個表情，嘴巴半張着，瞪得溜圓的死魚眼裡只有驚愕，就這樣獃獃地看着蘭嵐。
毫無疑問，他記得這個表情，而且比【阿亮】這個名字更熟悉，更親切。只不過不記得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人。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小時候就和她認識……那我應該有印象啊，為什麼我連是誰都不記得？]
司儀很疑惑，也開始有點莫名其妙地在意蘭嵐的一舉一動。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忘記的東西偏偏被忘記了。他要搞清楚，就要先走到蘭嵐的身邊問清楚，但是手腳不受大腦的控制，很震驚，但是無能為力。
蘭嵐站在司儀前面，看着原地一動不動思考的司儀，人潮中的司儀好像要被埋沒，又似乎未被埋沒，彷彿他的靈魂是獨立的。
“司儀？司儀？你怎麼了？”
司儀還站在原地，他沒有失去理智，腦海里霧然響起三句話，那是無論是誰都會憤慨的三句話，他皺起沒有，很難受，但是還在思考。
“我爸死了，我解放了。”
“還好我沒有被確診家族病。”
“那是因為你沒有能力撐起這個家。”
[不對，還有一句話，還有一件事……快給我想起來，那句最重要的話，到底是什麼……我怎麼了，為什麼會執着於這些事情？也對，誰讓他們出現在我的腦子裡……]
司儀搖搖腦袋，意識到現在不是想這些思細恐極東西的時候。他邁出腿，不料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都要跌倒。
一剎那，司儀被扶住了。
“哥，你怎麼了？好險，差點就摔了個狗啃泥了。”祈扶着司儀，還不忘對着司儀的耳邊小聲抱怨。司儀默默苦笑。
“對啊……現在才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司儀暗自嘀咕，穩住腳板，挺直腰桿，摸摸祈的小腦袋笑着說，“我沒事。”
“司儀……對不起。”蘭嵐走到司儀跟前，為自己的話道歉。突然發現自己講了司儀的名字，連忙把頭扭到一邊。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腦子突然不清楚了。”司儀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商場門口走去。
“祈，跟上。”
以為司儀會說【別叫我司儀，叫我歐陽就好】的蘭嵐愣住了那麼一下。
“那個，你不介意，我叫你的名字嗎？”蘭嵐追上去問。
“介意也沒有用，你也不會聽吧。”司儀頭也不回地說。
蘭嵐忍俊不禁，一把牽住司儀的手，說：“是啊，你說的沒錯。”
“蘭嵐，你……”司儀轉頭，想要甩開蘭嵐的手，卻看見蘭嵐紅着臉，眼睛裡有一束光在亮，在發光。
“人家吻都吻了，牽……牽手怎麼還不行……”
聽了這麼一句【絕殺】，司儀也不好做什麼，只能撇過臉，一手插兜着說。
“真拿你沒辦法，你是小孩子嗎……而且祈看着呢。”
說是這樣說，牽着蘭嵐的那隻手攥得更緊。他對自己的行為有些不解，在心裡自嘲。
[好熟悉啊，這種感覺……我這樣做，也只是為了自己那一點點微薄的安全感吧。]
——————————————————————————————————
上午十一點，東區家庭餐館。
“祈，你想吃什麼？”司儀看着菜單，問問坐在旁邊的祈。
“哥哥花心大蘿蔔。”祈嘟着嘴，顯然是吃了醋。
“話說你吃什麼醋啊，要吃什麼，不吃飯的話，你連吃醋的力氣都沒有。”司儀用食指輕輕彈了一下祈的額頭，蘭嵐坐在對面掩着嘴笑。
見祈沒說話，司儀微微一笑，叫來服務員，對着服務員說：“請給我一份漢堡套餐。”
聽到這個，祈瞬間跳起來，對着司儀很是彆扭。
“我也想吃漢堡套餐……”
司儀見目標中計了，就又對服務員說：“那就兩份。”
“那我要一份意麵。”蘭嵐不打算吃太多。
服務員走後，蘭嵐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
“司儀，你怎麼知道祈想吃漢堡套餐？”
司儀沒回答，祈就自豪地站起來說。
“那是，哥哥想吃什麼，我就想吃什麼。”
[話說你嘚瑟什麼勁啊……]
司儀點了點頭，承認了這個說法。
“是這樣的，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還有還有，哥哥還跟我說他的胃是鈦合金做的，飛機都能……”
“給我打住！”司儀連忙堵住祈的嘴，“你真當我是超人啊……”
“噗……”蘭嵐忍不住笑，搞得兄妹二人面面相覷。
“你們兩個太逗了。”蘭嵐平復一下面部表情，拿起玻璃杯小小地喝了一口水。
[我很逗……]
司儀長嘆一口氣，隨後說。
“掃墓不用帶什麼東西嗎？比如青果之類的。”司儀把身子靠在沙發上，望着隔壁桌點的牛排，輕聲開口。
“不用帶，因為小龍肯定也是這樣想的。”蘭嵐微微關上窗戶。司儀一桌靠窗，又有一點點微寒，微微關上窗戶室溫剛好。
“蘭嵐姐，小龍是誰啊？”
“啊，小龍是……”
二人正聊着蘭梓龍的事情，司儀插不上嘴，就悄悄起身，去了洗手間解決一下生理問題。
“真是世道不饒人啊，這個世界沒有制衡。”司儀喃喃自語，還打了個哈欠。
[蘭梓龍，好像是初一的時候去世了，真的不幸啊，而且看蘭嵐的表情，應該連她也不知道事情的具體經過吧……]
“誒！蘭梓龍？！他怎麼……”在洗手間都能聽到祈大喊大叫的聲音。司儀趕緊洗完手，快步走出去，按住祈的嘴巴。
客人和服務員個個懵住了。
“別在餐廳大喊大叫。”司儀小聲的對還在掙扎的祈說，祈回過神，點了點頭，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司儀放開祈。
“蘭梓龍怎麼會出車禍了？”祈黯然神傷，她和蘭梓龍是認識的，雖然談不上朋友，但也互相幫助過。
“……他本來是獨自出門買文具，我又在國外，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不知道。”蘭嵐顯得很自責，司儀嘆了口氣，站起來伸出手摸摸蘭嵐的腦袋。
“現在說什麼有什麼用？誰沒有曾經呢？”司儀很懶散地說，心裡在暗自整理所有得到的信息，也許會有用。
蘭嵐抬起頭，這樣司儀的手就摸到了蘭嵐的額頭。他趕緊把手抽回來，暗自捂臉。祈坐在旁邊，看看二人，然後一嘟嘴，把整個臉都埋在司儀的懷裡。
“祈，你幹什麼……”
“哥哥花心大蘿蔔，我也要摸頭。”祈好像撒嬌似的往司儀懷裡鑽。
他和蘭嵐相視一笑，他輕輕地摸祈的頭髮。服務員把點的東西端上來。
司儀突然感覺祈在自己的懷裡有點發抖，還在小聲嘟囔。
“人為什麼會死啊，我明明最不喜歡這種事了……”
司儀沒有多說，捏了捏祈的臉，然後盡量放慢語氣，說道：“好了，快吃吧，會涼掉的。”
他自己很明白，他只把祈當做家人對待。
——————————————————————————————————
下午十二點半，東區息土陵園。
雨又開始下了，不過只是一點點小雨，不大會淋濕掃墓人。人們零零落落地來祭奠，從容泰然，祭奠那些回不來又見不到的人。祭奠的方式很多，大都是燒紙錢，在墓前擺放青果。還有酒祭，想必此人生前很愛喝酒吧。
“小龍是回不來，但是我還能感覺到小龍的呼吸。”蘭嵐輕輕地擦拭蘭梓龍的碑位，司儀可以聽出蘭嵐語氣中不願意吐露的傷感。
祈也自告奮勇，非常積極地去附近找石頭。
“蘭梓龍以前肯定是祈的朋友吧，不然祈不會這樣積極，祈不喜歡這種陰沉沉的地方。”司儀向其他掃墓的人借了三根香，人手一根。
“小龍對誰都很友好。”蘭嵐笑着，“一年前小龍出了車禍，我的繼母瞞着我，私自辦了葬禮，火化了小龍的遺體。”
[看似沒什麼的行為，實際上對蘭嵐這個姐姐傷害很大吧。]
“那個葬禮，我聽說只有繼母參加了。”蘭嵐點燃了一根香。“我無法想象，在那個孤獨的葬禮上，小龍會怎麼樣想，他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姐姐已經不關心他了，所以沒有來參加他的葬禮。”
司儀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他在【安慰別人】這方面非常笨拙。司儀發覺這點以後，一種名為【焦灼】的情感在心中蔓延撕裂開。
蘭嵐蹲下來，把這根香插在碑前，隨後站起身把石頭放在碑位的四周繞成一圈。
“我也許是一個不稱職的姐姐呢，連弟弟的遺體都沒有見到。”
“不是……蘭嵐姐的錯，是那個繼母的錯。”站在一旁喘氣的祈用粗糙的語言安慰蘭嵐。這種話，讓司儀哭笑不得。
“嗯，不是我的錯……是這個世道，只要不是自己受罪，別人的死亡毫不值錢。”擺好以後，蘭嵐閉上眼睛，默哀許久。
“祈，你也去吧，畢竟是你的同學。”
“哥，你也來。”
“我跟蘭梓龍毫無關係，所以不能默哀吧，我再去看看有沒有能墊香爐的石頭。”司儀苦笑，轉身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死去的人不能復生，但是該死的人沒有死。]司儀一邊走，一邊想起來那個連環殺人犯。
[應該會處以死刑吧，但是家裡如果有錢，買通對方家屬的律師很簡單。話說我確實記得自己以前不小心殺了人，因為什麼殺人？我都忘記了。]意外地，心裡沒有愧疚感，司儀很生氣，自己不應該這樣。
他從來就不認為這個世道有多好，甚至覺得表面的光芒不過是黑暗的掩飾，現在他更是深信了這一觀點，因為自己好像是這樣。
雨下大了。
“因為，不是親生的孩子嗎……”司儀暗自嘀咕，登上高處的腳步更加匆忙，甚至未曾減速。
[因為是別人的羈絆者，就可以肆意破壞嗎。]
[因為生前是友善的人，所以死後註定孤獨嗎。]
[開什麼玩笑啊，那像我這樣的人，又算什麼？]
司儀一拳打在路邊的樹上，咬牙切齒。
這個問題在司儀的心裡很久了，沒有解答。他略微想起來，父親病逝的時候，母親痛哭流涕的時候，自己漠不關心的樣子。
“但到底發生了什麼？”司儀喃喃自語，自己好像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和脾氣，又是在什麼時候發生了改變？
[難道自己的存在僅僅是活着嗎？就算是他人死亡也無法改變人嗎？]
司儀喘着粗氣，登上陵園最高的地方，眺望着那些來去如影，從容自若的掃墓人，咬着牙，大吼一聲。
“你們這些人，那可是已死的人啊！！！至少要給我做出悲傷的表情啊！！！”吼完，司儀喘氣更劇烈了。他心裡終於湧起深深的愧疚，那是對家人和朋友，曾經的自己傷害過的人的難受和愧疚。
[不過這種心情，真讓人不爽。]
司儀閉上眼睛，只要他還活着，就能找到原因。但是現在更強烈的感性快要壓制理性，對於普通人來說，這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忍住，現在更為重要的是要幫助蘭嵐，而不是自己……]
[千萬要忍住……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冷淡理念】，可現在是怎麼了，因為自己殺了人？因為自己曾經很冷血？那都是曾經……難道我曾經就沒有做到什麼其他的事情？光顧着嘲諷了……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司儀坐在樹下的凳子上休息，雨打不到他，氣息也漸漸回復平緩，但是頭上的汗是越來越多了。
“你也有幫助過其他人吧，對吧？”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司儀猛然轉頭，雨中有一位穿着長裙的少女，栗色的眼眸里是司儀從來不相信的光芒。
“你怎麼跟過來了？祈呢？”司儀故作鎮定。
“小祈去買傘了。司儀，我轉學過來就是來找你的。”蘭嵐的走到司儀跟前，雨珠留在髮絲上，“你再看看我，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司儀第一次仔細端詳蘭嵐的臉和眼睛，當他看到那雙栗色的瞳孔，愣住了。毫無疑問，他認識這雙眼睛的主人，名字完全想不起來，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跟自己殺人有關係。
“司儀，你記不記得。”蘭嵐走過去，用一種語言說不清，有一些憂鬱的眼神再看着司儀的眼睛。
“愛萊塔。”
這個名字像雙響禮炮，讓司儀再次驚愕。這次他沒有迷茫，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了那個金髮的身影，那個搖搖晃晃被自己擋在身後的金髮女孩。
“愛萊塔。”
“蘭嵐，你是……”司儀的死魚眼變得炯炯有神，看着眼前那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輕輕地向司儀走出半步，連雨水都不會濺起來。撫摸他臉頰的那一刻，雨點停滯了。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
“阿亮，阿亮！”六歲的女孩從那個坐在鞦韆上看書男孩的身後抱住，親昵地叫男孩的名字。這個女孩的模樣十分特殊，金色的頭髮以及栗色的瞳孔，還長得相當可愛。
“都說了，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歐陽司儀。”被稱為【阿亮】的男孩合上書，“還有，你怎麼老是粘着我？”
“因為，我，喜歡，阿亮！”
“啊……”阿亮的感覺自己臉上一熱，本能一樣地轉過頭，撓自己的臉頰。
“以後我能嫁給你嗎？”女孩天真無邪地說，栗色的大眼睛閃閃發光。
“還……還不行。”阿亮紅着臉，扭過頭，“因為，因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女孩獃獃的，隨後可愛一笑，“我叫愛萊塔。”
“誒——這名字好怪。”
“因為，我的媽媽好像是外國人。”愛萊塔食指頂着嘴唇，好像在思考什麼事情。
“外國是什麼地方呢？”阿亮兩腿晃來晃去，抬頭仰望這天空。
“不知道，我也好想去看看。”愛萊塔一直看着阿亮。
有點下雨了。
“那這樣吧，以後我們一起去！”阿亮一下子站起來，帶上自己的書本準備離開公園。
“阿亮，那等我嫁給你，我們就去外國！”
“誰要跟你結婚啊……”
兩個孩子一邊打鬧，一邊聊天，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小巷。
“快點走吧，下雨了。”阿亮催促道。
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個人的身邊突然出現一群混混，跟着二人。阿亮敏銳地感覺周圍氣氛不對，連忙拉着還在說笑的愛萊塔跑了起來，誰知道撞到了一個大個子。
“呦，現在小屁孩都學會私奔了。”那個大個子嘲笑阿亮。
周圍瞬間被人牆圍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快放我們走！”阿亮對着那些初中生顫抖地叫到。
“給錢我們就放你們走。”那幾個人笑嘻嘻地說。
“錢？”阿亮小聲地問愛萊塔，“你有這個東西嗎？”
“沒有。”愛萊塔搖搖頭，兩個手臂緊緊抱住阿亮的胳膊，“阿亮，我好害怕。”
“不會是沒有吧？”一個瘦子對那個大個子說。
“看着不像，那個外國娘們好像挺有錢的。”為首的大個子說。
“那就搜唄。”瘦子“呵呵”地笑，慢慢靠近愛萊塔。
“你們想對愛萊塔做什麼？走開！你們這些無恥的人！”阿亮用盡全身力氣撞開瘦子，把蘭嵐護在身後，大聲地叫道。
“反了你，給我揍那個小鬼！”大個子說完，一行人握着拳頭慢慢靠近阿亮。
“阿亮……”
“愛萊塔，躲到我身後。我有秘密武器。”
愛萊塔愣了一下，隨後躲在阿亮的身後。
阿亮見女孩安全地在他背後，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閃亮的鋼刀。
“這小屁孩還帶刀？”那幾個人不敢上前了，都看着大個子。
“都愣着幹嘛，小屁孩拿刀能有多大威力？上！”
說完，自己衝上去，一下子撞開阿亮。阿亮重重地撞到路邊的枯樹上，顯然是毫無反抗之力。
“沒想到你這個小娘們，長得還不錯哈。”大個子抓住愛萊塔，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這裡也沒有人。”
“阿亮！阿亮！救我！”愛萊塔拚命掙扎，可是毫無作用。
“給我放開她！混蛋！我要殺了你！！！”阿亮站起來，身上傷痕纍纍，眼睛裡的狠勁看不出來是屬於孩子的。很害怕，但是憤怒壓過了害怕。
“是嗎？”大個子的手向著愛萊塔的小腹摸去。
“阿亮！！！”
剎那間，大個子的動作停下來，臉上猥瑣的笑容也凝固起來，顯得有點痛苦和猙獰。
阿亮緊緊地攥着鋼刀，手臂和腿因為恐懼溢出而劇烈地顫抖，可刀刃準確無誤地插入大個子的心臟，冰冷的鮮血噴涌而出，被雨水稀釋。
“這才是司儀殺人的真相。”金色頭髮的少女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跟周圍的朋友解釋這件事了，對此她的朋友只是面面相覷。
“愛萊塔，殺人就是殺人了，那個死魚眼很危險，不能靠近。”其中的一人好心勸說，愛萊塔重重地搖搖頭，午飯時間，很多學生都往食堂走，而她卻獨自走回教室。
五年（3）班教室里只有一個人，他拿出自己帶的餐盒，獨自吃起來，左手邊還有一本厚的書籍，上面都是黑白格子和奇怪的坐標。
“阿亮！”少女站在他的身後，對方手腕一抖，餐具落在餐盒裡，很明顯嚇了他一大跳。
“啊，愛萊塔，你又來了幹什麼？”少年嘴角帶笑，天生的懶散也無法壓制住他的容貌。
“看，你，吃，飯。”
“饒了我吧，我又不是吃播。”說完，阿亮從抽屜里拿出一盒便當，“吶，給你的，我猜你還沒吃，昨天菜買太多了，留到第二天不好吃，乾脆也給你做了一份。”
愛萊塔做出一個類似於撒嬌的【齜牙咧嘴】，然後打開餐盒，裡面的飯菜不比食堂里的差，有一些甚至食堂里都吃不到。她眼睛一亮，拿起備好的餐具直接開吃。
“你說你啊，明明交了午餐的錢，為什麼不去食堂吃？”阿亮看着少女狼狽的吃相，笑着搖搖頭，舉止間都是少年不該有的成熟穩重。
“當然是阿亮做得好吃啊，食堂的不好吃。”愛萊塔一邊吃一邊講話，差點嗆到了，“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妹妹啊，她沒關係嗎？”
“她很能照顧自己，我都放心了。”阿亮的視線轉回書本。
愛萊塔突然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她不知道怎麼開口，才不會讓眼前的少年難過。但是如果自己不說，他也許會更難過。
“怎麼了？”阿亮看着她，問道。
“那個，阿亮，我……”
“對了，馬上就是三月份了，要不周末一起去公園看花？”愛萊塔愣了一下，討厭人多地方的阿亮居然會主動邀請她去公園。
“嗯，好。”愛萊塔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含笑點頭，眼裡微微有點濕潤。
[別告訴他。]
“阿亮，阿亮！”六歲的女孩從那個坐在鞦韆上看書男孩的身後抱住，親昵地叫男孩的名字。這個女孩的模樣十分特殊，金色的頭髮以及栗色的瞳孔，還長得相當可愛。
“都說了，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歐陽司儀。”被稱為【阿亮】的男孩合上書，“還有，你怎麼老是粘着我？”
“因為，我，喜歡，阿亮！”
“啊……”阿亮的感覺自己臉上一熱，本能一樣地轉過頭，撓自己的臉頰。
“以後我能嫁給你嗎？”女孩天真無邪地說，栗色的大眼睛閃閃發光。
“還……還不行。”阿亮紅着臉，扭過頭，“因為，因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女孩獃獃的，隨後可愛一笑，“我叫愛萊塔。”
“誒——這名字好怪。”
“因為，我的媽媽好像是外國人。”愛萊塔食指頂着嘴唇，好像在思考什麼事情。
“外國是什麼地方呢？”阿亮兩腿晃來晃去，抬頭仰望這天空。
“不知道，我也好想去看看。”愛萊塔一直看着阿亮。
有點下雨了。
“那這樣吧，以後我們一起去！”阿亮一下子站起來，帶上自己的書本準備離開公園。
“阿亮，那等我嫁給你，我們就去外國！”
“誰要跟你結婚啊……”
兩個孩子一邊打鬧，一邊聊天，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小巷。
“快點走吧，下雨了。”阿亮催促道。
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個人的身邊突然出現一群混混，跟着二人。阿亮敏銳地感覺周圍氣氛不對，連忙拉着還在說笑的愛萊塔跑了起來，誰知道撞到了一個大個子。
“呦，現在小屁孩都學會私奔了。”那個大個子嘲笑阿亮。
周圍瞬間被人牆圍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快放我們走！”阿亮對着那些初中生顫抖地叫到。
“給錢我們就放你們走。”那幾個人笑嘻嘻地說。
“錢？”阿亮小聲地問愛萊塔，“你有這個東西嗎？”
“沒有。”愛萊塔搖搖頭，兩個手臂緊緊抱住阿亮的胳膊，“阿亮，我好害怕。”
“不會是沒有吧？”一個瘦子對那個大個子說。
“看着不像，那個外國娘們好像挺有錢的。”為首的大個子說。
“那就搜唄。”瘦子“呵呵”地笑，慢慢靠近愛萊塔。
“你們想對愛萊塔做什麼？走開！你們這些無恥的人！”阿亮用盡全身力氣撞開瘦子，把蘭嵐護在身後，大聲地叫道。
“反了你，給我揍那個小鬼！”大個子說完，一行人握着拳頭慢慢靠近阿亮。
“阿亮……”
“愛萊塔，躲到我身後。我有秘密武器。”
愛萊塔愣了一下，隨後躲在阿亮的身後。
阿亮見女孩安全地在他背後，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閃亮的鋼刀。
“這小屁孩還帶刀？”那幾個人不敢上前了，都看着大個子。
“都愣着幹嘛，小屁孩拿刀能有多大威力？上！”
說完，自己衝上去，一下子撞開阿亮。阿亮重重地撞到路邊的枯樹上，顯然是毫無反抗之力。
“沒想到你這個小娘們，長得還不錯哈。”大個子抓住愛萊塔，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這裡也沒有人。”
“阿亮！阿亮！救我！”愛萊塔拚命掙扎，可是毫無作用。
“給我放開她！混蛋！我要殺了你！！！”阿亮站起來，身上傷痕纍纍，眼睛裡的狠勁看不出來是屬於孩子的。很害怕，但是憤怒壓過了害怕。
“是嗎？”大個子的手向著愛萊塔的小腹摸去。
“阿亮！！！”
剎那間，大個子的動作停下來，臉上猥瑣的笑容也凝固起來，顯得有點痛苦和猙獰。
阿亮緊緊地攥着鋼刀，手臂和腿因為恐懼溢出而劇烈地顫抖，可刀刃準確無誤地插入大個子的心臟，冰冷的鮮血噴涌而出，被雨水稀釋。
——————————————————————————————————
“這才是司儀殺人的真相。”金色頭髮的少女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跟周圍的朋友解釋這件事了，對此她的朋友只是面面相覷。
“愛萊塔，殺人就是殺人了，那個死魚眼很危險，不能靠近。”其中的一人好心勸說，愛萊塔重重地搖搖頭，午飯時間，很多學生都往食堂走，而她卻獨自走回教室。
五年（3）班教室里只有一個人，他拿出自己帶的餐盒，獨自吃起來，左手邊還有一本厚的書籍，上面都是黑白格子和奇怪的坐標。
“阿亮！”少女站在他的身後，對方手腕一抖，餐具落在餐盒裡，很明顯嚇了他一大跳。
“啊，愛萊塔，你又來了幹什麼？”少年嘴角帶笑，天生的懶散也無法壓制住他的容貌。
“看，你，吃，飯。”
“饒了我吧，我又不是吃播。”說完，阿亮從抽屜里拿出一盒便當，“吶，給你的，我猜你還沒吃，昨天菜買太多了，留到第二天不好吃，乾脆也給你做了一份。”
愛萊塔做出一個類似於撒嬌的【齜牙咧嘴】，然後打開餐盒，裡面的飯菜不比食堂里的差，有一些甚至食堂里都吃不到。她眼睛一亮，拿起備好的餐具直接開吃。
“你說你啊，明明交了午餐的錢，為什麼不去食堂吃？”阿亮看着少女狼狽的吃相，笑着搖搖頭，舉止間都是少年不該有的成熟穩重。
“當然是阿亮做得好吃啊，食堂的不好吃。”愛萊塔一邊吃一邊講話，差點嗆到了，“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妹妹啊，她沒關係嗎？”
“她很能照顧自己，我都放心了。”阿亮的視線轉回書本。
愛萊塔突然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她不知道怎麼開口，才不會讓眼前的少年難過。但是如果自己不說，他也許會更難過。
“怎麼了？”阿亮看着她，問道。
“那個，阿亮，我……”
“對了，馬上就是三月份了，要不周末一起去公園看花？”愛萊塔愣了一下，討厭人多地方的阿亮居然會主動邀請她去公園。
“嗯，好。”愛萊塔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含笑點頭，眼裡微微有點濕潤。
[別告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