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身坐在沙发上，小妹则趴在我怀里。很长的时间里，都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动不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小妹在胸口呼吸所吐出的热气。肌肉已经有些僵硬了，但还是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继续持续下去。
但是迟早会结束的，无论是这段时间还是已经被我干脆地揭露出来的关系。
现在尽早结束，反而比在最后的最后不断迟疑然后后悔要好受得多。
只消说出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一句话，让她死下这条心，让她对自己心灰意冷，便可以很直接地走向结局，也少了很多赘余的麻烦的感情。就和自己相当干脆地拒绝那些现在已经不再是朋友的女孩子的表白一样，只需要一句话就行。
在我想着这些事情时，我心里的话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听到那个在学校遇见后经常目不转睛盯着看的那个女孩子在我家门口对我喊‘哥’的时候，真的高兴坏了。当时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就这样把她带进家里，只能说看动画片看麻痹了，遇见非日常的情况也见怪不怪了吧……”
“不，不该这样说，其实是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成真了而已，自己想要一个妹妹，想要一个家人想疯了好吗，自己每天晚上都在幻想明天会不会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可爱的妹妹，然后和她平静地生活下去，每天自己随便处理饭菜时都在想妹妹做出来的和自己的有什么差别，每次去超市买速食食品和方便面之前都会去女装区，幻想着自己陪妹妹购物然后大包小包地帮她带着……很恶心吧，但这就是自己每天的想法啊，这就是自己最期待的愿望啊……想想那些所谓‘有妹有房，父母双忙’的男主人公自己就很不爽，明明自己和他们比起来也只是少了个‘妹妹’，可为什么我却那么孤单……”
“所以那时自己的愿望莫名其妙实现的时候真的很高兴，高兴的不得了！”
我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可是啊……即使从来没说过，即使、即使我若无其事地叫那个女孩子‘妹妹’，我也是明白的啊。我没有妹妹，我没有家人，这些幸福的生活都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可爱的女孩子给予我的……但我在被这个女孩子给予自己幸福的同时，这个女孩子却每天在担心着自己住在陌生人家里的自己的安危，她的家人也在担心着挂念着她。明明带给了别人幸福，却连能支持自己的一点点的安全感都没有！我这样是有多自私啊！我……”
“哈哈……说着那么像男主人公的帅气的话，却这么软弱地哭着……我、还真是…….丢人啊……”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干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话像是反胃一样堵在嗓子眼里又挤了回去。嘴里没感受到声带的震动，却不断地尝到眼泪的咸味。
“嗯！你真的不是什么男主角！你太软弱！你没有那些男主人公的迟钝，明明知道我的感情却不敢做出回复！”
从怀里挣脱的小妹使劲咬着下唇，坐在被推倒的我的身上。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握着胸口。眼里蓄满的眼泪不断流出，滴在自己的衣服上，提醒我把她那痛苦的样子完完整整地刻在心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摆出了一副笑脸。
“那时候，我听到那个男生叫我‘小妹’时同样高兴坏了……我本来只是想装下笨顺带调戏下那个最喜欢妹妹却没有妹妹的男生，然后向这个自己唯一想依靠的男生求助。没准真的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就是最坏的情况我至少也可以和他说句话……可那个男生居然接受了我是他妹妹的设定……如果一个男性若无其事地让一个陌生女性住自己家，一般来说绝对是很危险的变态吧！可我始终没退缩，还从容地接起了‘妹妹’的设定，明明我连平日晚餐时间，热水器只够一个人用这些家常事都不知道，还装模作样地为‘哥哥’做饭，泡红茶，打扫房间……但我很高兴！每天晚上我回想着这一天和哥在一起，为哥打理生活的片段，我都会像是在看恋爱喜剧一样兴奋地睡不着觉！”
她抹了一下眼泪，红红的眼眶和被抹一脸的泪水把她本来相当可爱的脸变得一塌糊涂。
“这都是因为……我喜欢、相当喜欢那个男生啊！”她说着，握起拳头十分用力地锤向我的胸前，可拳头还没打到自己，胸口就已经痛了起来。
“知道吗？我对那个男生做的事情可是相当过分哦。明明是比自己高一学级的前辈，却自顾自偷偷叫他‘帅气阿宅’。每天在放学路跟踪他，每天盯着他在网上的社交账号的‘变态发言’，甚至为了找到他的资料潜入学生会去翻他的学籍……我用尽手段去了解他的事情，我知道他喜欢看动画片；我知道他相当喜欢妹妹；我知道他‘萌’残念系美少女；我知道他是独生子；我知道他因为父母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他去商场不常买食材，却常常很恶心地偷偷去逛女装店……我在叫他‘哥’前就已经了解他许多，也喜欢他许多。我为了变成他‘萌’的那一类女生不断去努力，却慢慢地变得沉浸其中，我整理出‘阿宅知识大全’、现在叫做‘哥哥知识大全’；我也喜欢上galgame；我也萌起那些满嘴开车脑子脱线的残念系美少女。而那个一直认为要努力的变成他喜欢的女孩子的目标，却在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
“很可怕吧，一个女生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过的男生做到这种地步，甚至连自己的性格都改变了。等到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第一个想去依靠的人居然是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人，还轻车熟路地摸到人家家门口，没脸没皮地叫人家‘哥’…….自己在这方面真的算是一个变态了吧。”
“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了……其实我也明白的，我们的兄妹关系只是在串通好了才形成的，拿自己的谎话欺骗自己，拿哥的谎话安慰自己……这样的关系和只有这关系才成立的快乐的日常迟早会随着串通好的谎言的拆穿而消失。自己现在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明明已经有这么那么愉快的时光了，却还在贪心……”
我艰难地起身，抱住了这个因为自己而痛苦的女孩子。
“你真的是残念系啊，因为，你脑子完全不会转弯，死板得要命，完完全全彻头彻尾从头到脚由内及外就是一个笨蛋。”
小妹带着还未缓和的哽咽声，轻轻地发出让人心软的笑声：“什么啊那是，一边抱着安慰我一边还骂我笨蛋。”
“因为你的话完全就是笨蛋的想法嘛。揭穿了串通好的虚假的兄妹关系，难道我们就不能是兄妹了吗？”
“诶……感觉好勉强的解释啊……”
嗯，很勉强吧。不过，这些话只要说出来，说给自己，说给小妹，就一定可以带来安慰的吧。
“我们才刚刚拆穿我们掩盖的‘我们是兄妹’的谎话，然后现在还没两分钟我们就又开始用‘哥’和‘小妹’称呼对方。即使揭露了谎言，但兄妹的感情已经不会被单纯的谎言改变了吧，现在的我们可是比之前的我们还要‘兄妹’呢。”
“而且仔细想想，我们两人没有意义但毫不无趣的闲话，我们两人意外对应的喜好和性格，甚至是第一次见面后就很有默契地串通起来做‘兄妹’。这不都说明我俩超有兄妹之间的默契嘛。”
“那……我现在还叫你哥可以对吧。”
“当然！不如说必须叫才对！话说小妹你之前就已经叫了我‘哥’了吧，现在才问也太晚了吧。”
“这是仪式感啦，仪式感！”
“既然现在我是哥哥了！那就要对自己最亲爱的妹妹负责！然而现在的妹妹遭遇大危机！离家出走、人间蒸发！必须要让妹妹回到父母身边才行！”
“结果还是要我回家啊！那我们互相羞耻地表明心迹那么久还是绕回来了啊！”她抱着我的双手又锤了我一下，但意外地不痛了。
“嘛……这个毕竟是今天的主线任务嘛。”我讪讪地笑了一下。
“虽然关于父母那方面实在不想承认而且很火大但姑且还是要回应你：哥，好好对我负责吧。”
搂着我腰的双臂力度更大了些。
“那现在，就让妹妹再好好充下电，再让我抱一会儿吧。”
我脸有些发热，但还是问出了刚刚特别在意但因为气氛没问的问题。
“果然好想知道啊，小妹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啊……天，这样问太羞耻了。”
怀里的小妹轻轻蹭了蹭头：“别问这些问题啊，少女的恋爱都是很莫名其妙的。”
“啊……”
“但是我可以回答哥哦，其实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东西，从有好感变成喜欢，就是在跟踪中慢慢变得强烈的……果然还是因为自己是个变态吧。”
“不过‘喜欢’只不过是‘恋爱’中的‘恋’而已，在成为哥的妹妹之前，自己的感情就是再强烈，也还是和那些现充的所谓的处对象是一个东西。但在这六天里，我知道哥是个性格别扭，对galgame有着超级奇怪的价值观，爱耍酷又常害羞，又不时会厚颜无耻地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弄得人脸红心跳……我还知道哥平常大大咧咧可一提到家人的事情也会意外脆弱……这六天来我对哥的‘恋’完全变成了‘爱’，我爱上了这样的哥而不是以往的‘帅气阿宅’，这六天所升温的对哥的感情比我那半年像特工一样收集情报要多得多哦。”
“什么啊，你说真心话时也特别让人脸红心跳啊。”
“不过……这和大夫说的‘信任’一样啊……在这五六天里，我们培养了信任关系吗……”
“喂喂喂！还没几分钟就开始想其他女人了啊!明明自己才说出那么让你脸红心跳的话！”小妹像赌气一样从我怀里挣托。
但我没让她反应过来就又重新把她抱在怀里。
“诶！什么！”
“没关系吧，就再互相抱一会儿。你信任我，所以才在我主动抱住你时不挣扎；我信任你，所以我确信就是抱住你你也不会反抗。这就是信任的证明吧。”我感受着怀里的温暖慢慢传达到心里。
“什么信任不信任啊！莫……莫名其妙！”
嗯，莫名其妙，自己做出这么奇怪的事情。
但真是太好了，自己的做法并不错误。怀疑行为并没有导致兄妹感情的破裂，毕竟怀疑现实和信任自己的妹妹完全是两回事。自己对大夫的回答也并没有说谎。
因为，我们仍是“最亲密的兄妹”的事实现在就在这儿摆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