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涅震惊的时候，诗华把头靠到拉着马车的两匹马之间，叽哩咕噜地说了些什么。在得到两匹马儿高亢的回应后，她满意地拍拍它们的背，拉着唐涅坐进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唐涅感受到了因为马车前行带来的振动感，因此从惊愕中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车里。

这架马车的装饰如同唐涅的剑法那样地朴实而注重效率，车厢里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在车厢正中挂了一个香囊，散发出幽幽香气。除此以外，车厢里只有一张放在中间的桌子，放在两边的两张窄床，还有床上放着的被褥和桌子上诗华倒出来的水。

水杯中的水正随着马车的移动而轻微震动，但装得九成满的水杯却一次都没有洒出来。这让唐涅为驾车师傅的手艺而感到敬佩——当时从晨云来星辉的时候马车在道路上疾驰狂奔，明明有软软的坐垫却还是让唐涅屁股疼。

她掀开帘子想向师傅道谢，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驾驶台和回头向她打招呼的一匹马。

唐涅鬼使神差地向它问好，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感觉自己有好多问题，都是那种在意了就输了但是不问出来不舒服的问题。她抬起不知何时埋下的头，发现诗华正看着自己，一脸“想问就问，过时不候”的表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一个一个的问吧。

“导师为什么是狐人族的代表啊？”

“这个问题我不想解释第二遍，所以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被应付过去了，这让唐涅有些失望。

“然后……感觉狐人族似乎不是很多，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啊？”唐涅问出第二个问题，意思差不多是“猿人类远比狐人多，实力更强，为什么还要静下来和狐人们谈？”

“你知道‘大贤者’吗？一万年前帮助猿人类抗击寂灭之王的那位鱼人族强者。她特意说明过，猿人类要是仗着势力强大欺压其他种族的话……她会是下一个寂灭之王。”

余下的原因还有其他种族也会帮助猿人抗击寂灭之王、猿人族真要动手他们就和寂灭之王联手等理由。

这些被部分自命不凡的猿人称为兽人的家伙们异常团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猿人对一个种族下手就相当于对所有其他种族宣战，到那时，甚至传说中已经灭绝的龙人也会站出来吧。

不过正是因为团结，而且他们也没有把猿人族当成外人看待，所以他们才愿意帮助猿人，虽然是在有限的程度上——除了完全找不到理由的那一次对鱼人族的屠杀外，寂灭之王一直只找猿人类的麻烦；反倒是光明教廷那边一直宣扬着“（猿）人类是大陆的主宰”，各种找不痛快，招人厌恶。

这个问题诗华讲了好久，讲完后她喝掉一杯水，靠着车厢壁长舒了一口气。

和讲了一长串，放松下来的诗华相反，得到了许多知识的唐涅略微皱起眉头，在心中复述消化。

唐涅花了十分钟去理解和记忆，然后就是下一个问题——“导师，我已经知道宁菲学姐家族的实力了，但是在学院里不能动用家族的力量，她被人联手针对了怎么办？”

“宁菲很强的，她的修炼成果并不比她在光界的同龄差，那种你都不屑一顾的渣渣她能一挑一个班。”看过去年宁菲表现的诗华露出自豪的笑，“当然去年她也被一群女生针对啦，结果一年级上期的分级比赛她一个刺客追着人家一个战士砍，打到人家哭着求饶；下期的期末一个人偷袭六个人，那六个人失去战斗能力后出场，治疗结束后入场又被捅，最后被吓得草木皆兵。”

“于是今年没几个人敢招惹她，和她有过节的要么道歉，要么绕着走，要么努力修炼去了。”

诗华伸出右手，一件件地讲述宁菲去年的战绩。她对面的唐涅一脸“哇，好强啊”和“我做不到啊”的傻样。

“你不需要做到她的程度，你只需要展现你的实力，让其他人明白找你麻烦得不偿失就行了。你见义勇为的时候不是做得挺好的嘛？虽然那两个小子死性不改，但是提起你他们就会目光漂移，浑身冒汗哦？”

是那一次的战斗吗……诗华导师应该是从马娜老师那里听来的吧？那一次完全是被马老师给害了，被迫地进入战斗，虽然打得酣畅淋漓就是了。

所以就用那种感觉就好了？只是出手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行了，不抓喉咙，抓脸抓胸口就好了。

想象着“那种感觉”的唐涅无意识地握住假想中的剑做出挥砍的动作，或是屈指成爪对着空气划下。

看到爪型的诗华想起了些什么，但她看到唐涅专心思考的样子，没有去打扰她。

过了两三分钟，唐涅反应过来她正在和诗华对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向诗华道歉，然后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导师……外面的那两匹马是怎么回事啊？”

“你终于问到它们啦。”诗华会心一笑，“它们是星辉特意培养的，能理解十种语言，能日行百里，算是星辉的特产。主要的用处是代替马夫和减少被没有多少实力的强盗缠上的可能，还有帮忙守夜。”

“强盗？星辉学院附近应该不会有强盗吧？”唐涅小心地掀开一点帘子，往外面看一眼。

“今天你是遇不到啦，明天就知道了。运气好的话，我们这次的花销就能直接报销了。”

看着艺高人胆大，期待着强盗的诗华，唐涅露出勉强的笑容，在心里祈祷旅途不要横生枝节。

诗华好像忘了之前想到的要告诉唐涅的事情，把期待的表情收起后拿出一本书开始看。那本书的封面似乎写着狐语，不过唐涅的狐语能力不够，看不懂。

被这一点提醒的唐涅也拿出书开始看，不过她看的是自己的狐语教材。

这一天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到达一片湖边，选择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停放马车，布置帐篷，休息一夜。

因为只有唐涅和诗华两个人，所以由唐涅守上半夜，守下半夜的任务则……则由马儿们负责，这让唐涅直接吐槽说诗华她奸诈。

她守完夜回去的时候，看到诗华正摆出修炼的样子，小声嘀咕一句“在水汽这么重的地方修炼效果能好吗”，也摆出了修炼的姿势。

刚刚准备冥想，唐涅就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了——现在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诗华的气息，覆盖住自己整个感知范围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驱散了想过来“凑热闹”的灵兽，让唐涅的守夜没有任何意外。

第二天早上，唐涅醒来后就向诗华道歉，却被她把一包衣服塞到自己怀里，要求她换上，然后作为道歉，今天都坐在驾驶台上装作驾车的侍童。

唐涅展开那套衣服，发现那套衣服的质量还比不上自己给孩子们做的衣服，这让她咂咂嘴，发出“啧”的不满声音。她清楚这套衣服这么劣质的原因——诗华想扮演一下商人或者是旅行者，引诱强盗们出来然后反向抢劫一把。

在心里吐槽诗华的恶劣行径，唐涅换上那套衣服，收起狐狸套装，理一下头发让自己的外表和服装相衬，还在脸上抹上一点点灰尘让自己的脸显得略黄。她在不自觉的时候露出了和诗华一样的恶劣笑容。

就这样在路上走了半天，别说强盗了，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唐涅都快怀疑诗华的这个计划是不是想要整她了。

在她快要忍不住向诗华抱怨的时候，她注意到前面上横着的一个圆木。不用想了，能以这样恰到好处的方式把路完全挡完，只能是强盗们干的好事。

“昨天的祈祷白费了……”唐涅低声抱怨，不过她的声音里没有失落，只有期待。

她结合过去少有的出门经验组合出自己应该做的动作和该说的话，以一种卑微的姿势回身敲敲门帘，拉开一点点，向诗华报告。

看到她这么入戏的诗华差点笑场，出于对唐涅这份坚持的尊重，她绷住脸，在不会被看到的车厢内以一个雇主的身份回答她，让她驾车掉头。

唐涅自然不会这种操作，她只是做出对马下命令的样子，马儿们则接诗华的命令掉头。

“喂，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嘛，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大爷我看心情留你一命。”马车转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的高草丛传出嚣张的叫喊声，然后钻出一群人包围了马车，断了她们的退路。

就气势来看，喊出声的这个人是十五六级，旁边的二十几个人则是三四级六七级的杂鱼。看到他们衣服逮到猎物的兴奋表情，又感受到这些流氓扫过自己身体的视线，再加上他们那不上不下的实力……明明狐狸套装不在身上，唐涅还是想拿他们全部祭天。

不过现在她更想看到诗华走出来时他们露出的表情。刚才诗华把自己的尾巴耳朵都遮了起来，衣服也换成了很华丽，但是有些脏有些破的礼服，看样子她的人设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大小姐，唐涅则是她的仆人或者者只是受雇驾车一类的人。

她命令自己的身体做出颤抖的感觉，脸上也露出惊慌和绝望，就这么掀开门帘，向诗华报告被强盗包围了这一“绝望”的消息。

报告结束后，她的表情换成了决绝和坚定，绷紧脸，以女仆捍卫主人尊严的气势，像是参见宴会时那样拉开门帘。

下一秒，带着高冷表情的诗华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