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面。

不,指望这家伙留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莱顿紧紧的咬住牙关,接着问道。

“那么……倘若在这个我已经处于劣势,而你毫无疑问已经取得胜利的情况下……你,也会杀了我吗?”

“当然。”

坚冰嬉笑着回应,让莱顿感到口中似有苦涩之物。

“毕竟,你我都是能力者,即使体力耗尽,能力也依然可以使用。所以,自然,如果不将对手彻底抹杀……那还能称之为胜利吗?”

坚冰的言论亦如毒蛇吐信,令莱顿久久沉默。

现在的情况,除了胜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祈求对手饶命是不可能的。坚冰在昨天,甚至追着一个逃命弃权的能力者,将其彻底杀害了。面对这样的人,再怎么低声下气都得不到结果的,充其量,也就只能得到一抹讥笑而已。

——死亡嘛……

在以往惨胜之际,莱顿就或多或少产生过这样的感慨。在他第一次获得惨胜之前,也就是他被极端的暴力镇压,几乎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他无比深刻的对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也无比怀念的回忆着自己的过往以及如今的人生。

即使那说不上完美,光是回忆一下就尽是一些令人头疼且苦恼的事情。但是,在那走马灯一般的回想之中,自己竟然还能或多或少的看见一些温馨又美满的场景。像是和家人的团聚,像是升上高中和大学,和那些朋友们谈天说地、联机通宵,并在大考前像火烧眉毛一样拼命复习的时候。

那愚蠢的,令人不禁发笑的,但光是略作回忆便令人心头一暖的记忆,令莱顿意识到了自己还有归宿,还有与他人之间的约定,还有可以信赖,并值得自己为之付出并保护的事物。即使那只是暗淡人生中的微弱烛光,但也是能驱散悲伤和失落的一丝暖流。正是那一切缥缈又美满的记忆和那复杂又悲哀的过往混杂在一起,才构成了莱顿这个人,让他得以拥有自己的执着和愿望,以及绝对不可逾越的底线。

从那样的走马灯中获得了动力的莱顿,用自己的双手跨越了险些致死的困境,也跨越了自己的绝望,并第一次对活着这件事感到幸运与幸福。因此,莱顿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不会为了一时苟活而放下脸面对恶徒求饶。

要活下去的话就必须奋力一搏,要跨越险境就得动用自己的全力。没关系的,以往的战斗自己都是这么跨越过来的,以往的险境也都是用自己的能力和智慧,以及些许的幸运去克服的。今天也一样,即使只是操纵水的相变的能力者,跟以往的对手相比,其实也强不到哪儿去。所以……

鼓舞并振奋着颓废的内心,莱顿因那略微腾起的动力而慢慢的握紧了左拳。

仿佛是受到了莱顿的影响,就连坚冰也扬了扬单边的眉毛,并将手中冻成冰棍的黑大衣扛在了肩上。

目睹着对方的行动,莱顿轻微的吐息了一声,并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腰部。

下一瞬,坚冰踏步向前,将蓄足力道的黑大衣狠狠的挥向前方。莱顿一度屏息,一边蹬地,一边将上身后仰,以后翻滑进柜台的内侧。

避开了以头着地,重新校准姿势之际,震撼心房的钝重冲击音便从木质的桌面上传来,堆积着的脏灰也难耐冲击的强烈,纷纷扬起并遮蔽了视线。

在这无风的环境中,这满溢在空中的灰尘便是绝佳的引燃素材。虽然存在着烧伤自己的风险,但莱顿依然一鼓作气推出了自己的左掌。

尖锐的火柱刺向尘幕,火焰将蔓延在空中的灰尘点燃,以连锁反应扩大了火势。剧烈膨胀的空气传出爆音,视野被刺眼的火光遮蔽,不规则蔓延的火焰甚至将莱顿整个人都纳入其中。

这道爆炸只持续了刹那的时间,而处在爆破中心处的莱顿,则将受到最致命的伤害……但,火焰好歹还是自己的盟友。莱顿在性命攸关的瞬间以自己的能力,规避了最严重的烧伤。

但,由爆炸引来的冲击却并非那么容易遭到化解。莱顿以自己的双臂护住面庞和胸口,以牺牲双臂为代价,避开了直冲胸腔和脑部的冲击。

“咳……”

莱顿痛苦的吐出了一口血块,并脱力的滑坐到了地上。

他现在呼吸紊乱,大脑也有点昏沉。想必是因为冲击而害得后脑勺撞向了墙壁吧,虽然这很疼,但尚且不足以夺走莱顿的意识。

他以微弱的力量抬动自己的前额,望向面前被火焰烧灼的柜台。那摇摆的火光和矗立的柜台正是卸开更多冲击的护盾,但同时,也是将如今莱顿的视野所遮蔽的障碍。

理应待在最靠近爆破中心处的坚冰,也一定受到了最严重的损伤。

没有操纵火焰的能力,亦没有准备应对冲击的策略,坚冰一定无法卸开直冲皮肤的火焰和足以震裂肌肉和骨骼的强烈冲击。

胜利的,毫无疑问是……

啪嗒。

皮鞋的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刺耳,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莱顿感到心寒。

他大口的呼吸着尚显炽热的空气,拼命的转动还有力量的头颅,将视线转向了声源处。

那是自己的左侧,房间的最昏暗处,通往柜台的入口。

褐色肌肤的男人,宛如一抹从阴影中渗透出来的剪影一般,悄然的站立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