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顿愤恨的咬了咬牙,但随后,他还是慢慢放松了脸上的表情。

从坚冰的话语来判断,其能力既非大范围操纵的破坏能力,也非是那种可以随意操纵的可控能力。他所能影响的,只有水的相变,只能将不定型的液体转变成固定的冰块而已。

那么,对于这样的一个对手而言,作战一定更偏向于依赖肉拳和武器的近身战。这或许就是坚冰会在雨中不打伞行进的原因吧。他用一种怪诞又滑稽的形式,将从空中落下的水滴保存到了身上的衣物之中……

不对,这个男人的能力真的只能被用在近身战上吗?他会采取这种用衣物吸水的手段,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接下来将踏足的战场是一个没有大量水源的空间吗?

倘若如此……倘若如此的话……

那外面的暴雨便就是这个男人的主场,只要自己一失足踏入那片暴雨之中,岂不会变成这个男人的掌中猎物?

在刹那间思索到此处的莱顿,确认着左肩的疼痛正在平复,将右手慢慢从肩头移开。

仿佛就是在等待着莱顿休整完毕,坚冰笑着往右侧,也就是莱顿的左侧移动。

从入口处传来的豪雨声无比的强烈,令莱顿的右耳一度生疼。他以眼角余光瞥向右手边的入口,又打量着往左侧昏暗处走动的坚冰。

不用想也知道,坚冰打算封住莱顿往店面深处躲避的路线。为此,他绝对会死命挥动那冻成冰棍的黑大衣,将莱顿一步步打出屋外,逼入对“万丈坚冰”来说最有利的主场之中。

无论是跳窗而逃,还是从入口撤离,等待着莱顿的都将是失败……而且,还是以死告终的惨痛失败。

想到这里,莱顿不禁感觉双手脱力。

投降确实是一个选择,只要在这里大喊“我输了”,那些应该还在门口待命的黑衣人们就会在一瞬间鱼贯而入。他们会将正欲动手的坚冰制服,并保护莱顿进入老人所在的研究所内,接受某个精神干涉能力者的催眠,被洗去记忆并剥夺能力,从此彻底脱离能力者的世界,回到他再熟悉不过的日常当中。

可是,接受这一选择也意味着要抛弃自己的执着和愿望。莱顿是为了什么才参与能力争夺战的?当然是为了纠正自己的过去,让自己那浑浑噩噩的人生重新回到正轨,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踏足在人生的原点之上。

自己就是为了这么单纯又卑微的愿望才踏足了厮杀的世界,唯有经历过这段血与杀戮的道路,莱顿才能获得继承回溯能力的资格和力量。即使处于第三方的立场会唾弃这样的成长之路,对这唯有争斗才可决出最终能力者的扭曲争斗回以厌恶,但作为当事者,作为已经踏足这段路,并只能继续下去的自己而言……

——我还不能……在这里放弃……

莱顿紧咬牙关,用无声的思绪压过仅存的迷茫,以灌注了决意和战意的视线笔直的瞪视着面前的敌人。

目睹了这样的眼神之后,坚冰轻笑着挥舞手中的黑大衣,对莱顿的态度予以赞赏。

“真不错,这样的眼神真不错。看到像你这样怀抱着强烈战意的人,就算是我也不禁感到亢奋了。喂,‘原点起燃’,你对火焰的操纵能力应该不只有那卑微的火墙吧?赶紧拿出你的全力,让我高兴一下吧。”

语毕之时,坚冰歪曲着嘴角伏下身子,以莱顿的下盘为目标,宛如蛇形一般逼近了莱顿。

一瞬间想要后撤的莱顿,左脚不禁微颤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住自己,伏低身姿准备应对坚冰的攻击。

无论是攻击腿部还是腹部,莱顿都打算硬吃这一击。

既然坚冰无论如何都想进行近身战的话,那也何尝不是一种机会。反正莱顿能力的最远范围只有三米,这种能力在对上纯远距离的能力者时会极度不利。但在面对那些只有感知系能力和能力大幅受限的能力者时,只要自己主动将对手拉入这至关重要的三米之内,莱顿就能无后顾之忧的以能力压制对手。

只要一瞬间,只要在坚冰的攻击抵达自己的一瞬间,将手掌彻底贴向敌方那裸露在外的面孔之上的话,剩下的就只有能力的事了。

虽然可能会因重度烧伤而引起毁容,不过既然对方就是一个不留情面的恶徒的话,莱顿也不需要特别顾及对方的感受了……

从莱顿的脑中闪回的思绪只有一瞬间,连现实中的零点几秒都不到的时间。

但坚冰却仿佛已经参透了莱顿的思绪一样,刚一踏足莱顿的能力范围圈,便再度放低身姿,以几乎贴在地上的跑姿将黑大衣遮向面孔。

见此情景,莱顿便奋力往脚踝灌注力道,扎稳下盘之后,再迅速往前推出左掌。

微弱的火星从掌中乍现,霎时便膨胀为炽热的烈焰,以尖锥状冲着那近在咫尺的黑大衣刺去。

火焰的尖锥一撞向黑大衣便迅速扩散,顺着一个平面往四处延伸,橙黄刺眼的火光一下子弥漫整个视野。为防目眩,莱顿便抬起右手护住了双瞳。

视线从手掌的阴影下穿透,但本该逼向眼前的坚冰却丝毫没有冲出火幕。

是黑大衣上的冰块已被溶解,导致一部分的火焰烧向了面孔吗?还是说…..

思绪尚未定型,莱顿的右耳便捕捉到了一声除了焚烧声响之外的异响。

那是皮鞋踢踏地面的声音。

呼入了一口炽热的空气之后,莱顿便迅速往右侧挥动右掌。

升腾的火焰顺着挥掌的轨迹划过空间,橙黄的光芒以不定型的形状跃动,但在那火焰捕捉到确切的人影之前,一个钝重物便狠狠的撞向莱顿的右腕。

咔擦。

那仿佛某种硬质物体的碎裂声,顺着在腕部炸裂的疼痛传来。莱顿连那究竟象征着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不定型的火焰就被这一击扭曲了轨道。

本该从左往右滑去的火焰,受到这来自右腕骨的冲击,跟着被弹向左侧的手掌一起弹开。

在那回弹的火焰险些撞向左掌引出的火幕前,莱顿便赶忙终止了能力的释放。

当火焰化作微弱的火星散去之际,仍有不少火焰的残片落到地上,进行着微弱的燃烧。

莱顿根本没有心思注目那些可能引起火灾的微弱火苗,只能以左手捏住抽痛不止的右腕,并慢慢的往左移步。

很快,莱顿的腰部就撞向了废弃的木质柜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妨碍物的莱顿不经意间用余光瞥了瞥身后,随即才将视线重新投向正前方。

坚冰挥动着右手的黑大衣,一脸揶揄的站立在此。

他脸上的水珠几乎被蒸发,斑白的发丝也被烧焦了一些。

但是,除此之外,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莱顿不禁咂舌,为自己的失利而懊恼。

在眼前展开火幕真是最愚蠢的决定,而更加愚蠢的则是自己为了防止目眩而用右手遮住了视野。

不过,连坚冰的脚步声都听漏了这点,却是比起自己的愚蠢还更为令人诧异的事情。

——怎么回事……

坚冰究竟是怎么从正前方逃向自己的右手边的?他是怎么掩盖自己的脚步声,才能以火幕作为遮掩而逃向另一边的?

莱顿咂舌思索,但在位处不利之时突然陷入沉思则更容易加剧局势的恶劣。

因此,莱顿没有继续在这点上思索,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敌人。

“你不会想投降吧?”

突然,坚冰以揶揄的口吻向莱顿问话。

而莱顿则在用力握了握右腕之后,以因喘气而显得似有哽咽的语调问道。

“倘若……我真的要在这里投降的话……你会怎么做?”

“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