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漂亮啊。”

接着,第二句又是让白发少女完全“无语”的话,身高只到自己的肩膀,比白发少女矮了一个头的黑发少女仰着头望着她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毫不做作的羡慕……这样“不合时宜”的表现以至于让白发少女真的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救错了人。

————

这家伙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问题?

“那个,你……”

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谢你救了咱!”

第三句终于是答谢了,看来她确实是需要救助的人,这个女孩的头脑也太超脱了,不过总算没错,要不然还以为她在这地窖里是在玩什么特殊play呢,白发少女暗自松了口气。

自己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呢?其实也是运气原因,白发少女大部分时候都是做着讨伐妖魔的事物,偶尔也会帮助地方惩治下强盗恶霸之类的角色,但是发现这个地窖真的就纯属偶然,只是因为在赌场里被庄家连着出千气不过大闹了一场而已,打打砸砸结果就撞到这里来了……白发少女——偶尔也喜欢小赌一下的皇鳶希她非常肯定,自己不要把这种事说出来比较好。

不过误打误撞救下一名少女也是做了好事不是么?

“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咱身体很结实的!不过真的多亏了恩人阁下,要不然咱就要被卖到不知道哪儿去了,恩人阁下!是恩人阁下没错吧!是老板请来的人么?还是那种专门惩奸除恶的大善人?恩人阁下一定是像任侠那样的吧!感觉好厉害!”

“不,不要那么叫我……”

这幅有活力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遭受了虐待一样,而且被人叫“恩人阁下”很不好意思的啊,何况我本来不是为了救你才来的,因为尴尬而视线往下,不小心就瞄到了对方的左手。

“你的手指……这些家伙太可恶了!不行,我还要揍他们一顿!!”

被自己解开镣铐的少女左手缺了一根小指,听到皇鳶希提到手指,她也望了眼自己的左手。

“啊,这个么?不用不用,这个倒不管那些人的事,这是咱自己切下来的。”

她对怒气冲冲的皇鳶希摇着手,似乎想阻止她出去把那些被她给打趴下了的家伙们再揍一顿。

“你自己……”

皇鳶希有点不相信这个女孩说的,谁没事好好的切自己手指玩啊?

“嗯嗯,对了……恩人阁下一路过来,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穿件纹了松叶的羽织,头发蛮长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的?”

突然问起了奇怪的问题,是这个女孩认识的人么?自己刚刚不管三七二十一拦路的全都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揍错人……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长发男……好像有点印象……

“呃,好像有……估计现在还趴着……”

虽然已经用力很轻了,但皇鳶希觉得挨了自己一拳的人估计每个半小时是爬不起来的。

“那太好了!能带咱找一下他么!”

女孩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不会真的打错人了吧?

————

“咱去你马的狗屎玩意瞎了眼的信了你的鬼话还切了小指当定情信物给你这司马玩意,你踏马的把咱骗来这里给你还赌债?日尼玛的杂碎!把小指还有咱的钱都还给咱,还给咱,还给咱!干死你!干死你!!!”

骂人不带停的少女死命用脚猛踢男人的下体,然后抄起边上的椅子又对着瘫在地上像青蛙一样抖动的男人头上一顿猛砸……那鼓杀人的劲看的皇鳶希都犯傻了。

“行,行了!再打就打死了!”

“老娘就是要打死他!这狗东西!你这个吃屎玩意!!”

架着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少女的胳膊将她拼命往外拖,看着那与刚刚判若两人的她,本来脑容量就不怎么大的皇鳶希现在差不多开始感觉到自己大脑内存不够用了。

————

“你是怎么回事啊?”

从赌场出去的时候,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名少女依旧怒气未消的面孔,皇鳶希终于忍不住这样问了。

“也没什么,就是被男人骗了全部家当而已。”

少女恢复了轻描淡写的语气。

“……刚刚的那人?”

“嗯,说要为咱赎身还会娶咱过门,咱就信以为真,切了小指给他做定情信物,还把一直攒下来的私房钱也借给他了……该死的混蛋,结果不光咱的钱给他拿来赌,欠了赌债以后还把咱骗出来想拿咱做抵押,真是不要命!要是让老板知道了,一定会找人砍死这些家伙的!”

那个女孩又开始说些“危险”的话。

“赎身?”

“嗯,咱这种游莺想要自由,就只有指望哪个好心的客人帮咱赎身啦~”

也许是气消了,少女的表情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游莺?”

可皇鳶希听不太懂她说的话。

“是呀,唔,如果恩人阁下是男人的话就好了,那咱想要回报恩情就容易多了,可是恩人阁下是女人……现在咱连辛苦攒了好久的钱都被骗光了,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恩人阁下的救命之恩……”

看少女歪着头的样子,好像真的在为“没什么好办法回报恩情”这件事情而苦恼。

“不不不我不要什么回报,而且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总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个女孩的话题,是她思维太跳跃了还是自己太“不灵活”了?

“嗯?哦哦,对哦,像恩人阁下这样的英雄平日里应该是和咱这类人无缘的……”

少女一幅“明白了”的表情,她的脸上露出了有点小孩子气的那种带些狡黠感觉的可爱笑容。

“你看,咱就在那条街上讨生活……往里面走门口种着竹子的那座楼,就是咱干活的地方啦~”

“那边是……”

用如鸟居一般高大的立柱当做街道的入口,花柳成荫却白日无人,一间一间的大屋挨在一起门口也不见一个招呼客人的伙计,这幅景象与周围的街道相比倍感突兀。

“白天是没什么人的咯,晚上可热闹了,毕竟那种事情都是在晚上做的嘛~”

“所以那条街是……”

“嘿嘿嘿,恩人阁下看起来纯情的很呐?那边是花街咯,就是女人卖身,男人买笑的地方~咱叫椿姬,因为咱不知道自己本名叫什么,所以就用卖身时候的称呼当名字,嗯……能够请问恩人阁下住在哪儿么?过几天咱一定会去拜谢的!”

笑起来的女孩给人的感觉像是小兔子一样的温暖。

“拜……不,不用了我不打算在这呆多久……花街……卖身……你……”

脑子真的不够用了,皇鳶希站定不动,望着少女的笑脸呆若木鸡。

“唔,那真不走运,这么大的恩情要是不想办法还的话……那,那咱会记得恩人阁下的恩情一辈子的!到死都会为恩人阁下祈福的!”

眼睛闪闪发光的少女用充满元气的声音喊了起来,但是皇鳶希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唔,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咱得回去了,已经出来一天时间,再不回去老板大概真的要叫人找了,毕竟咱还算是个头牌……后会有期咯,恩人阁下?”

皇鳶希完全跟不上少女自说自话的节奏。

“你……”

“后会有期!!”

已经小跑了起来的少女一边跑进那条“无人”的街道,一边转过身朝皇鳶希挥着手告别,虽然她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很高兴,可皇鳶希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在终于理清了少女椿姬所说的那些话的内容之后,她的心情却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重。

望着已经不见椿姬踪影的那条街道,皇鳶希一点也没有“救了谁”的感觉。

————

隔了三日,本来打算离开这座城市的皇鳶希因为某些小事耽搁了些时间,于是,等她终于决定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时,离开住宿的旅馆走在街上的白发少女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嗨,恩人阁下!”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就望见了椿姬那张明媚的笑脸,踮起脚尖的少女和皇鳶希兴致勃勃的打着招呼。

也不算熟人吧,这样从背后拍肩膀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了?不过介于椿姬之前的表现,皇鳶希觉得她大概并不懂“礼貌”二字应该怎么写。

“是你啊。”

看到椿姬的脸,皇鳶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提不起劲……也许源于那名少女的“职业”,也或许因此,皇鳶希将她归纳到了自己“讨厌”的那一部分人当中去。

“恩人阁下吃过午饭了么!要不咱请恩人阁下吃碗面吧!”

这份过于“自来熟”的热忱也是皇鳶希不喜欢的东西,主要是因为皇鳶希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于是,没能在恰当的时机拒绝,心里并不怎么“高兴”的皇鳶希就被椿姬那样半拉半拽的“拖”进了路边的一间面馆。

“这家店的味道很不错的哟,每次能出来的时候,咱一定回来吃的……”

椿姬一边将筷子递到皇鳶希面前一边“自言自语”的夸奖着这家店的面的味道,这么卖力店家真该给你发点工资啊?算了,都坐下来了,拉着个脸也太不给别人面子,聊两句就聊两句吧……皇鳶希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样了?”

可以看出她是不怎么会聊天的人了。

“什么叫怎么样了,哈,是说咱被骗了的事情么?”

椿姬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失落,不过马上就又变回来了,只是,能让椿姬这样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看来被爱着的人欺骗的事情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

“咱可能以后会很难相信别人了,而且攒了好多年的钱也都被骗光了要不回来,从头开始攒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咱都二十一了……”

二十一还是很年轻的吧?而且你确定你有二十一?皇鳶希眯着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女孩,可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椿姬最多不超过十五……嘛,世上有自己这种长生不老的人,那有长得年幼一点的女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起码后者肯定比前者要常见的多。

“二十一怎么了?还很年轻吧。”

心直口快的皇鳶希直接就这么说了,她的话一出口就见椿姬苦笑了一下。

“干咱这一行的有‘不过二七’的说法,过了二十七岁如果还没当上花魁或者太夫,基本也就没什么指望只能退下来了,在店里很快就会被更年轻的姑娘换掉,到时候没人赎身的话可不能指望有谁会养咱,所以咱可是一直为了将来做打算,从开始做这一行起就一点点的攒着小钱,只是现在全打水漂了,多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这还真是残酷的竞争啊?可皇鳶希是完全不懂这些规矩,当然她也没想弄懂的意思,看着椿姬说着说着就露出一幅忧心的样子,皇鳶希倒是对她有点更加反感了。

“不能换个活干?没人规定你非得做这个吧?”

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撒着少量的葱花,看起来充满了廉价的感觉……望着那碗清汤白面,皇鳶希不自觉的就将这碗廉价的面与桌前的少女划上了等号。

“唔,就算恩人阁下这么说,可是没人给咱赎身的话,是不能离开店的,而且咱也不会做别的活……”

椿姬本想动筷子了,但看到皇鳶希还没开动,犹豫了一下的她最后还是放下了筷子……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等她先吃好了!不懂礼貌的椿姬却有着自己的一些奇怪“礼数”。

“瞎说什么鬼话,你现在不就在外面?要走的话腿在你身上有人拦你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皇鳶希还不信有人会敢大街上绑人……起码是她认为不会有。

“不行的不行的啦,咱能出来是因为咱向来老实,老板知道咱不会开溜,而且不还受了点伤么?咱好歹算是个红牌,就那样接客的话会给客人不好的印象,所以就放了咱几天假让咱休息休息,换做其他人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出的来的!万一真的开溜了老板一定会找人把咱抓回去的,到时候可不是不给饭吃就能解决的了,咱可不想被打个半死啊!”

椿姬连连摇头一幅害怕的样子,看到她的表情皇鳶希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实自己也不怎么了解情况,如果椿姬一直过着是处于他人暴力威胁下的生活的话,教唆她开溜的确不是什么好选择,可就算自己看不惯,这种生意也是在公众允许下的“正当”生意,又不是妖魔鬼怪又不是惹到自己头上,皇鳶希也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并不相熟的少女直接去砸店。

“你不想做么?”

“那倒没有不愿意啦,说实话呆在店里也蛮安逸的,虽然是不太见得光的事情,但也总比饿死在外面强多了~”

“哼。”

椿姬笑了起来,可刚刚还有点可怜她的皇鳶希,听到她说“并没有不愿意”以后,心里的那点怜悯之情又烟消云散了。

“什么饿死在外面,有手有脚怎么会饿死,说白了还是你自己懒吧?”

“唔?咱不懒的,咱可是公认的手脚勤快呀……”

椿姬好像还没听出皇鳶希话语里的“恶意”,她只是一个劲的在为自己辩解着,并且还放下了筷子挥着手,试图证明自己的勤奋,可那样让她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行为,更是惹得皇鳶希皱起了眉头。

“我是指精神上的懒惰,不然为什么做这行?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去当……当那个。”

用右手撑着脸颊,视线偏向别处不太想看那个该说是“笨拙”还是“懒惰”的女孩。

“但,但是……咱六岁不到就被父母卖到店里了,学到的东西就只有如何取悦男人,就算恩人阁下叫咱做其他事,咱也不会啊……”

椿姬低下了头,一幅委屈的样子。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被父母……我可能太想当然了,抱歉。”

这倒是有点出乎皇鳶希意料,她以为椿姬是自己选的那条路……孩子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如果是因为那样而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的话,自己不应该以此来责怪椿姬。

“呃,没事的,咱也不在意……反正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家人什么的早忘光了,真的不用在意啦恩人阁下~”

心情好的很快,现在反倒是椿姬一脸笑容的安慰起皇鳶希了,不过其实她更关心对方什么时候才准备吃那碗面……这家面的味道真的很好,要是凉掉了不好吃了就太可惜了啊。

“……”

皇鳶希稍微沉思了一下,依旧没有动一动手边的筷子。

“你说有人给你赎身就能离开了是吧?”

“是倒是是,可……”

“那这些钱你拿去。”

皇鳶希将一个钱袋丢到了桌上。

“啊?”

看椿姬的表情,她明显是愣住了。

“我是不知道你赎身要多少钱,但是总不能比我全身家当还贵吧?先说好了,这些是我给别人消灭妖怪拿的工钱,全给你了……自己去替自己赎身吧。”

“啊?啊啊?不,不是那个意思恩人阁下!咱不是在拐弯抹角想要问恩人阁下要钱!咱……”

椿姬望着桌上的钱袋急了起来,是不是自己刚刚抱怨的那些话让自己的恩人有了“她是在想着法子讨钱”的想法?这得赶快解释清楚才行啊!

“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是不是我都无所谓,不过你给我听好了……”

皇鳶希表情严肃的转过脸看着慌慌张张的椿姬。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没有理由会饿死在外面,这些钱应该够你赎身还有多,就当是你开始下一份正当工作前的生活费好了,不管是在这座城市还是支持你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这些钱应该都够用……我也不说什么懒惰不懒惰的事情了,如果说以前是生活所迫,那以后我起码给了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自力更生,别再想着去靠别人,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想法,才会被那个男的骗不是么?好好学一门手艺,就算要吃点苦也老老实实吃下去……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瞧不起,椿姬小姐。”

一边说着皇鳶希一边抖开钱袋,比椿姬攒了十多年的私房钱还要多得多,完全不能与那些可怜的铜币放在一起比较的金大币从袋子里露了出来……皇鳶希袋子里的东西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椿姬赎身所要的花费。

看见那些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的高额货币,椿姬的表情已经不是慌张了,她惊恐的叫了起来。

“等一下!恩人阁下!!这些钱咱绝对不能收!!咱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请把这些收回去,恩人阁下!求求你了!”

“没什么能不能收的,赚钱对我而言不过是接几个讨伐妖魔的委托的事情,我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行了,我走了,其实我吃过午饭了,所以面就你自己吃吧,还有不要叫我恩人阁下,我的名字是皇鳶希,那就后会……我想大概是后会无期了。”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皇鳶希丢下了自己的钱袋与椿姬,一个人头也不会的走到店门口。

椿姬想要赶快拿起桌上的钱袋追上去塞回皇鳶希的手里,可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大币,并非圣人的椿姬也一时“腿软”,没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因为认识到了自己这种“言不由衷”的“卑劣”,椿姬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

“面钱就你自己付吧,祝你以后有个好生活,椿姬小姐。”

走到门口最后丢下这样一句话,皇鳶希便径直离开,脚步飞快的她马上就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消失不见了,而椿姬还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她望着皇鳶希离去的门口,又望着桌上的钱袋,接着,她又望向对方那碗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一筷子,已经冷掉并且因吸水而发胀了的面条上,最后,椿姬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碗中……眼泪在眼中打着转转,抽泣两声,泪水落在桌上与碗中。

不知是为了桌上钱袋中的价值“喜极而泣”,还是因为终于明白自己被对方“蔑视”的事实,亦或者,是为了被浪费的那碗,自己很舍不得但在对方眼中却过于廉价的食物……椿姬哭着拿起了自己的筷子,想要夹起自己碗里胀了水的面条,但手却因颤抖怎么也不听使唤,才刚夹起面条又落回了碗里,反复几次以后,椿姬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又丢下了筷子,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