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因为琉华小姐又乱来了才会变成这样吧?真是伤脑筋,这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出去了……”

魍魉对琉华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一点也没在乎刚刚是谁保护了她和白夜……找抽还是你在行。

———— ————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你这家伙是在找茬吧?”

把指关节掰的啪啪作响的琉华一点也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反而像是个女流氓,见到对方那副样子,魍魉立即就缩到了白夜的身后,小声重复着“你看你看她又要欺负我,白夜小姐快救救我”。

“你们要闹也看看气氛吧?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里的‘气’不太对劲。”

白夜皱着眉头“望了望”四周,但魍魉和琉华都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地渊之中虽然黑暗无光,但是琉华并没有感受到像弥漫在邪灵巢穴中那样的邪念之气,虽然不知道那个僧正到底搞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目前为止这儿应该不算太危险。

“那个该死的和尚,大概也被埋在下面了吧?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不觉得能活下来,唉,外面的人总是能弄出点麻烦的事来,我说真的,要不还是就在我那儿休息休息住上一阵子吧……”

琉华颇有点心力憔悴的感觉,也是啊,每每到了一个地方都要遇到些这种“大事情”,会不累才怪呢!她都开始有点怀念起自己在家里种花养草一个人悠闲悠闲的日子了。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先找找看有没有能上去的地方……这种地方我没办法掌握周围环境,靠你们了。”

白夜叹口气就坐到了地上,在这几乎完全封闭的环境中白夜的感知能力非常有限,除了“气息不好”之外她就完全弄不清周围的情况了,看不清墙壁也看不清乱石,到处堆积的障碍物非常阻碍行动,在立足处如此不平整的场景中,看不见东西的她大概走路都得需要有人扶着才不会磕着碰着。

“我我我来找找看……”

魍魉让手中的光球尽可能的向远一点的地方飘去,地渊的面积非常大,她的法术并不能将全部的地方都照亮,各种东西诸如断掉的树木和比人都要大上几倍的巨石堆积在一起非常危险,这种“巧妙”的平衡关系很可能随便一碰就再引发崩塌什么的,光球在飘了一会儿之后接触到了一侧的岩壁,凹凸不平的岩壁看起来像是可以攀爬的样子,但继续往上飘的光球很快就没了影子……看这距离,想要爬上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这可是吞没了一整座山的地渊,几百米还是几千米?怕是再往下都到地底黄泉了吧?这可比魍魉挖的土拨鼠洞要深得多了。

“那边也许能爬上去……”

从满是危险的障碍物的岩壁爬上去对有着野生动物一样“特性”的魍魉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对白夜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

“能爬个鬼咧。”

魍魉和琉华大眼瞪小眼互相干瞪了一会儿。

“那要怎么办嘛,飞又不行……”

伸出了自己翅膀的魍魉使劲扑腾了一下,但那除了掀起一大阵的灰尘让琉华和白夜都咳嗽个不停以外没有产生任何的效果,虽然行走跳跃都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唯独飞行却做不到,感觉现在这里的重力在以非常微妙的形式和她们开着“玩笑”。

“我也不清楚……!!”

而就在她们为了如何离开而焦虑的时候,地面又开始震颤了起来。

“又开始震了!这是还要塌下去么!!”

魍魉扯着嗓子大叫着,再往下塌是要塌到哪儿去啊!都这么深了!但是需要担心的显然不是这个,因为地面的震动,原本以非常“巧妙”的方式搭在岩壁上的那些石块断木等等,又开始一个劲的崩落了。

站都站不稳的白夜在这样的环境中显然什么也做不到,魍魉和琉华赶忙拿出各自的武器,一边保护着白夜,一边拼命破坏从上方坠落的各种重物,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但就像是还嫌麻烦不够多,要给三人再天天乱一样,脚下那并不安稳的立足点也又一次崩裂了。

“呜哇!”

然而,这次并不是地面裂开继续下落,而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凸”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是!!”

魍魉一下子不知道自己的薙刀该往上挥还是往下挥了。

破土而出……这样说可能并不确切,因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浮出”而不是冲破了脚下的地面,因为现在,刚刚还堆满了各种土块碎石的地面,已经在没留意间变成一片黑漆漆让人无法看清,也无法分辨出是液体还是固体的浑浊姿态了,而那样浑浊的“泥水”又在转眼之间布满了周围的岩壁。

现在,地底的深渊已不再是先前的景色,如果刚刚被崩塌物堆满的地洞还能够用正常来形容的话,那现在绝对就是“异常”到无以复加了,无形的混沌在地渊之中翻滚鼓动不断上涨,如潮水一般渐渐淹没溢出,周围的岩壁完全变成了不断溶解的黑色“泥壁”,从那些浑浊的“泥水”之中发出了淡淡的暗紫色光,虽然间接的为这漆黑的世界提供了一些光源,然而那不停“涌动着”诡异光亮却只让人感到恐怖和恶心。

脚下的立足之地也不再是土地,当然三人并没有沉入那泛起的黑潮之中,白色的构造物代替地面成为了新的立足之地,在浑浊的“泥水”中渐渐升起,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

“船?”

白色的莲船浮于泥水之上,彷如救世的方舟,南无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净土,那不断咏诵经文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响起,黑色的泥水中浮现出人的面孔,接着,巨大的手掌交叠着浮起,将那艘白色的船向着上方托起。

南无阿弥陀佛,原本是岩壁的地方,被那些混沌的泥水所覆盖的空间中,“佛”的面貌渐渐浮现,形影不定忽明忽暗,六只手臂六张手掌,三尊半身的巨佛一起托起那驶向天际的莲船,伴随着上涨的黑潮,渐渐向着地渊上方的空间升起。

难道信仰真的唤来奇迹,神佛降临于世,托起驶向极乐的莲船拯救世人,脱离这渐渐死去的尘世苦海?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也许还会在心中出现这样的疑问,但是已经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三人完全不会有这种想法。

“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景象。”

“难得和琉华小姐有同感,魍魉我快吐了……”

“……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看不见东西的白夜无法明白琉华和魍魉在恶心什么东西,而另外的二人都轻叹一口气,或许这个时候,对白夜而言看不见才是最好的,因为,只要仔细看清楚现在的一切的话,那就不可能会觉得不恶心。

脚下那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洁白无暇的莲船,再多看一眼便会发现筑造它的材料实为人的骸骨,白色的骨架中包裹着蜷缩成肉囊一般的黑色死体,不断响起的诵经声,便是从那些尸骸口中传出……就和琉华在大殿中看到的一样。

而那些从泥水中浮现的“神佛”,变幻不定的面貌现在也随着莲船的上升而渐渐定型,与寺院中的佛像相去甚远,污浊与丑陋的面貌根本与死尸无异,巨大的干尸一般的面孔上布满缝隙一样裂开的嘴,呢喃着佛名,呢喃着祈祷。

从那些嘴的里面,伸出无数黑色的手臂,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的不停向外挣扎。

阴影之中邪祟汇聚,三尊巨佛胸腹裂开,污水一般的黑泥倾泻而出,同时被“吐出”的,还有无数似是人形的异物,或是干枯,或是臃肿。

南无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净土,诸行世事无常,南无阿弥陀佛,虚空臧菩提。

与神圣毫无关联,与救赎毫无关联,世人信仰的神佛以根本不同于世人想象的面貌降临于世,如果,这些真的是人们所崇拜的“神佛”的话。

祈愿有了回报,只是不知道那步入邪门歪道的祈祷,最后究竟“敲开”了谁家的大门,只是看着眼前这幅令人反胃的景象,看着呢喃着佛语的异形,琉华和魍魉都知道,这些玩意绝不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白骨莲船,掌上佛国。

大概,当这艘由“巨佛”们托着的莲船升上天空之时,这个世界便将沉入比起现在更加不堪的泥沼之中吧?

————

“这就是你期望的救世么?简直像是个笑话。”

不知道那个男人还听得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琉华喃喃一句后,一震衣袖,紧握红黑双剑。

“所以没人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么!你们都看到了什么东西啊?”

连魍魉都不出声了,现在只有白夜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依然一脸的茫然,她能够读到的“气”过于混乱完全无法定型,在少女的神识之中,周围的一切全都模模糊糊像是一团浆糊,除了能够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之外,她根本“看不清”其他的东西。

“总之不是好东西!白夜小姐感觉不到么?”

白夜就算看不见也应该能够感受到污浊的气息吧?但是白夜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的摇了摇头。

“白色的气……很奇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时间管白夜小姐的奇怪感受啦!它们杀过来啦!”

就在白夜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如死骸一般的异形之佛已经将三人团团围住,咏唱着佛经,数之不清的邪物仍不断地从三尊巨佛的体内冒出,登上这艘白骨的莲船。

“我们是在和僧人还是神佛战斗么?”

拔出刀的前一瞬间,白夜依旧还在犹豫。

“是妖魔鬼怪啦!!!”

魍魉一边大喊着,一边用薙刀挡住了一只逼到眼前的异形,形似老人一样的面孔歪斜扭曲,露出滑稽而又令人胆寒的笑容,“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传唱着魍魉根本听不懂的佛经,异形的老者那具干尸一样的身体半融成黑色的泥水,穿过薙刀的阻隔向着魍魉的双臂包了过去。

“呀!”

魍魉惊叫一声,赶紧舞动薙刀甩掉那些攀上自己手臂的泥水,然后一刀斩断那只人形异物的身体,被拦腰看成两半,怪物从伤口的部分开始溶解成黑色的泥水,而在完全化成泥水重新汇到船下的黑暗中之前,头部渐渐融化的异形佛者依旧还在继续咏诵经文,那副样子可真让人无法冷静,手脚颤抖想要放声大喊出来。

“这还真是满满的都是嘲讽意味啊!”

一边挥舞双剑斩落一具具涌上来的异物,琉华一边放声大喊,偏离了正道的祈愿最后唤来了这种“似是非是”的怪异之物,如果被信仰着神佛的人看见现在的场面,那绝对会是一个非常棒的讽刺。

“不要继续阻碍我佛的救世,波旬!”

这时候,从拖着莲船上升的一面佛像之中竟然传来了天道僧正的声音,琉华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望向那面泥壁中的巨物。

“你这家伙还活着么!看看自己招来了些什么东西!你叫这玩意是佛?还救世呢,傻了吧!”

“莫要阻碍佛路,此乃救世……此乃救世……”

然而对方像是根本听不到琉华的声音一样不断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呢喃,听到这些的琉华也不再理会那夹杂在佛语中的声音,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

有着六只手臂的干枯老人,大大的肚子裂开变成嘴的样子,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胖子,手持宝剑,看似威武却没有脸孔的金刚,由黑色的泥水化形而成的异形之佛们有着与传说故事中相近的形态,但却又与人们所知的“神佛”相去甚远,这到底是因信仰的歪曲而诞生的劣等仿制,还是说……人们口口相传乃至化为文字化为传说的那些故事,它们的原型实则是如此怪异不堪的邪祟之物?感受不到杀气也感受不到邪念,然而凡是有生之物只要看上这些东西一眼便非常清楚,那些异类佛者皆是与我等此世之人格格不入,站在万物生长的对立面的东西。

无善无恶无喜无悲,浸染一切吞没一切覆盖一切,白骨莲船升上天空向着尘世撒下“无”的种子,黑色的潮水淹没此时万物,生死境界皆化为污泥沼泽,那些东西非生也非死,而它们所能带来的,也理所当然是“生”与“死”之外的其他“选择”。

“小心点!它们的身体都是那种浑浊的泥水,看起来是想要用那东西把我们吞进去,可别一个不小心就中招了!”

琉华一边挥动鞭形的双剑扫退异形之佛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一边不忘大声喊着提醒白夜和魍魉,随着那些诡异的佛者们一个接一个的登上莲船,能够活动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少,即使打退一波,暂时的空隙也很快会被继续而上的怪物们填满,根本不给三人一点喘息的时间,再加上不知什么原因导致的无法飞行,只能以脚下这艘白骨莲船作为立足之地的三人处境越发的窘迫起来。

想要离开的话必须得撑到莲船离开地渊升上天空,可到了那时,也许整个世界都不会再有能够立足的地方了,如果想要阻止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践行它们的“佛道”的话,那恐怕只有在莲船离开地渊前将其击毁,可是这样一来要怎么才能从这泥海中脱身……

“先是死灵再是道星宗现在又加上这玩意,啊啊啊啊好难啊!!”

魍魉的意思大概是“拯救世界好难啊”吧?与信仰着神佛渴求他力本愿而踏上“歧路”的男人相同,少女也怀抱着救世的宏愿,然而她践行自己愿望的道路,要比任何人都更加的脚踏实地。

用法术架起冰壁试图拦住那些蜂拥而上的异形,可法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异形之佛们的身体膨胀起来化成“泥水”,将挡在前方的冰壁整个吞下,魍魉看着那副诡异的光景愣了一愣,接着赶紧向着接近中的怪物们抛出一大叠的符纸,纷纷扬扬符纸在瞬间化为火球,然而,那明亮的火光之闪烁了片刻,便没入浑浊的泥水中丝毫不见了踪迹。

刚刚如果自己没有及时甩开那只异形佛者的话,下场可能也是这样被吞入其中吧?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魍魉就吓得寒毛全都竖了起来,珍惜生命的少女可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

“这种东西要怎么打啊,要是来一阵大风什么的把这些脏东西全吹飞就好了!”

要把这些东西给吹走得上哪儿去挂这么大的风?魍魉的愿望好像稍微有点小孩子气了一些,但是有没有能吹走黑水与莲船的风不知道,有人已经像一阵旋风一样的冲上去了。

“是在那边么!”

白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直愣愣的就冲着异形们背后的巨佛过去了,都没给魍魉和琉华拦住她的机会。

“白夜小姐你做什么!”

看着白夜头也不回冲出去的魍魉吃惊的大喊了起来,现在光顾着防守都来不及了,这样冲进那些异形中岂不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白色的气连接着……把那些切断的话……”

又开始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了,啊啊啊真是的!!魍魉急的直跺脚。

阵风一般的刀岚扫开重重阻碍,大量的异形之佛在白夜的身边化作溃散的泥水,有那么一瞬间魍魉似乎觉得白夜可能就是那股可以吹净这片污浊之地的风,但是很快,被稍微扫清了一些的异形们便又如潮水般再度涌了上来,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魍魉她的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

避开了涌上来的妖魔鬼怪,白夜像是在耍杂技一样一个后翻高高跃起,一道刀岚越过异形们的阻隔,命中了泥壁中的半身巨佛。

魍魉本以为那样的攻击对于体型巨大的佛像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最多就是和自己的法术一样被那黑色的“泥”给吞没,然而,与它的目标相比细小的足以忽略的刀岚却造成了完全无法想象的伤害,犹如黑夜中的一束明光,那道刀岚在命中了巨佛左侧肩膀的上方位置之后,其所造成的“伤口”并没有消失,而是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竟使那浑浊不堪变化不定的泥形造物整个左臂都掉了下来。

就像是抹去了“泥”的性质,用火或阳光使其凝固,刀岚而造成的切口处如同干裂的石膏,不再变化也不再复原。

或许,白夜能够感受到“气”的流动与变化的能力在这时真的产生了作用,那个并不靠谱总是少描绘一些东西出来,导致白夜磕磕碰碰的“神识”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够发光的时刻。

循着流淌在混沌中的“气”,白夜斩断了其中一处的连接点。

“好奇怪,气没有变化……”

但白夜不知道为什么,摆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

“好厉害,第一次知道白夜小姐这么厉害……”

“别傻呆呆的看了,我一个人要顶不住了!”

魍魉呆呆的望着白夜,那让琉华感到大为光火,她能砍了那些巨佛的六只手臂就让她去砍呗,你光顾着看是什么意思!穿上还有这么多怪物想把我们都“融进去”,搭把手行不行啊!

我又不是以前那样能抬一抬手就把这些玩意全轰飞的了……

听到琉华喊她,魍魉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傻愣着的时候,她刚举起薙刀准备靠近琉华去帮她一起抵挡从莲船的另一侧涌来的异形们,可下个瞬间,她就看见了白夜被从巨佛胸中伸出的触手吞入其中的场面。

白夜似乎也和她一样,只是傻愣愣的“看着”而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白白白白白夜小姐!!!”

魍魉的尖叫声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刺耳更加响亮,现在,忙于抵挡异形之佛的琉华不得不再腾出一把手去,死命拽着魍魉的胳膊不让她跟着白夜一起“送”到那尊巨佛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