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虧你把場地都變得和那時一樣了,該感謝你一句用心了么?”
站在城樓前的大院中,青龍抬起頭望了一眼天守閣的最上方,然後便飛了起來,但是,當她向著上方飛行想要接近樓頂的時候,從兩側的塔樓中射來了如雨般的弓矢。
青龍立即揮刀掃開那些弓矢,這時候她才發現,這兒除了怨靈之外,似乎還有不少其他的東西……一排又一排的骷髏士兵站在兩側的塔樓上拉開大弓,燃燒着火焰的朧車在空中飛馳,而如城樓一般大小的荒骷髏也從牆壁后露出了腦袋,妖邪的笑聲此起彼伏,迴響在籠罩着整座魔城的黑霧之中。
“還真有百鬼夜行的樣子,不過就憑這些東西也想攔住我?”
完全不把那些妖魔鬼怪放在眼裡,一舞長刀便劃出狂風般的刀嵐,將四周妖魔悉數撕裂,凶暴的刀嵐在堅硬的城樓牆壁上留下了數道又長又深,如同被龍爪劃過的溝壑。
清開眼前的道路,青龍立即又再度向上飛升,而在另一邊……
“哇啊啊啊!這些鬼東西怎麼連我們也攻擊啊!不是琉華那傢伙弄出來的么!”
在城樓三層靠近外側的某間房間中,白夜與魍魎正在遭受大群骷髏士兵的攻擊,剛剛琉華召喚出這座魔城的時候她們便被捲入了城中,等到城樓完全顯形震動平歇之後,兩人發現自己正身處完全陌生的房間之中,而周圍則是數不清的妖魔鬼怪。
剛想着這些東西是琉華召喚出來的應該不會攻擊自己,結果立馬就被圍攻了,像是完全打不光一樣,拿着各種武器的骷髏骸骨們不停的從走廊中湧入房間,幹掉一批又來一批,雖然單個來說並不能造成什麼威脅但是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這樣打下去什麼時候是個完嘛!
“周圍的干擾太多,我看不清東西了。”
白夜現在的狀況不怎麼好,這整座魔城都是琉華的怨念所化,到處充滿了污濁的氣息與邪念,能夠讀取到類如“咒力”或者“能量”甚至“靈魂”這些不可視的東西的白夜,此時在她的神識之中到處都是一片被黑漆漆的濃霧遮蔽的感覺,身處龐大的靈力場中反而令她失去了現在賴以維繼的“看東西”的手段,以至於要對付不斷湧入房間的骷髏們都只能依靠魍魎獨自支撐了。
“魍魎!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們現在在琉華那個混蛋弄出來的城樓里!到處都是妖魔鬼怪,琉華的話,好像在樓頂上!”
一邊打退一波又一波的骷髏攻勢,魍魎一邊騰出空來將現在的形式告訴白夜。
“樓頂……魍魎你能帶我飛上去么!我能感覺到有風吹過來,我們的位置是在靠近城牆壁的邊上吧!”
的確,魍魎和白夜身後的那一側的就是向外的空窗,從那兒望出去的話,正好可以看見飛上天空的青龍。
“不行的!外面好像有弓箭手的妖怪,還有那個青龍!我自己飛的話是沒問題,可在這種情況下要拉着白夜小姐就太難了!”
雖然魍魎總是喜歡說大話,不過這種時候她也不逞能了,要拉着白夜飛起來可不是多輕鬆的事情,那樣子還要躲避弓矢什麼的也太難為人了。
“那就找路走上去,不能一直呆在這兒!我現在看不清東西,全靠你了,魍魎!”
“靠我,白夜小姐要靠我……好的,包在我身上!”
大概是好久沒有被白夜依靠過了,聽到對方說“全靠你了”的魍魎頓時有點飄飄然的感覺,她高興的滿口答應,掏出符紙對着從走廊湧入的骷髏們就是一發冰咒套餐,然後趕緊和白夜一起衝出房間,一邊揮舞着薙刀不斷消滅攔路的妖魔,一邊“興高采烈”的在結冰的走廊上拉着白夜的手跑了起來。
————
天守閣頂,皎潔的月輪之下,青龍與琉華對峙而立,如當年那場註定了陰陽師與怨靈日後命運的討伐戰重現一般,在時隔百年的現在,再次以同樣的形式同樣的場地,為從那時起直至今日尚未完結的一切,寫下最後的一筆結局。
“受死吧。”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將一切全部拋之腦後,傾注自己所有的血與靈,一正一邪兩股咒力相互對沖,如龍鳴般的咆哮聲響徹天際,將夜晚的寧靜徹底打破。
揮刀斬斷皓月,揚爪撕碎星辰,天守閣頂,黑與青兩道身影如流光般不斷相交碰撞,宛如蜿蜒的游龍般糾纏在一起,以銳利的龍牙互相撕咬着彼此覆鱗的身軀。
原本一直想着和白夜她們一起旅行的話總有一天要與道星宗仙人為敵,因此琉華一直在保留實力不多做浪費,畢竟,想要重新為人的她早已不再食人靈魂,體內所留存的靈魂儲量也不比當年,作為怨靈而言這樣的行為無疑是非常“愚蠢”的,但是她卻依舊滿懷希望,認為這是自己的心態與“身份”能夠有所“轉變”的象徵,然而,那是錯誤的希望,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
怨靈若無怨恨,為何留存於世?如果真的能夠拋棄這份憎恨轉而想要重新為人,作為怨靈的自己理應去往輪迴,而不是像這樣厚顏無恥的留在人世之間。
既已入這非人之道,就該不後悔,不反省,永遠都以殘害世間的怨靈之姿走下去,一直走到結束為止……這份堅持,才是身為“惡”的美學。
半吊子的路就走到這裡為止吧,所剩下的七成力量,現在就把它們全部用完,既然不需要考慮以後的事情,那麼一切全都無所謂了,勝也好敗也好,我的路會在今夜走到盡頭,我的天命,會在這裡迎來終結,也沒有什麼對不起誰的想法,我對她們兩個也算仁至義盡,只是最後沒法好聚好散,多少還是有些可惜。
一絲不舍,一絲離愁,只不過那些許的哀傷,遠遠無法與這因看透天命所帶來的“無所謂”相提並論,憎恨着世界的怨念成就了自己的怨靈之身,為禍世間數百年,琉華最後也決定以大怨靈的姿態,為自己的故事劃上句號。
“黑天咒——嗟怨招來!”
滔天的怨氣中充滿致命的詛咒,如同毒霧一般散開,遮掩月光與群星,籠罩着整片的天空,深入黑霧之中必定會被詛咒侵蝕身體暴斃而亡,即使能以咒法抵擋一時,也絕對無法阻止霧化的詛咒順着呼吸進入人體,正常而言不管是再怎麼強的對手只要在這片黑霧中待上一時片刻也是神仙難救,然而……偏偏這世上卻有人能夠超出所謂的常理。
“木蘊萬靈,清凈世界!”
又是和那時候一樣。
由擁有凈化效果的靈力所形成的清凈的風吹散詛咒的黑霧,將所有污濁之氣一掃而空,自己所使出的咒術根本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便被解除,青龍的薙刀轉眼之間便已殺至琉華面前。
東天的守護神將,不,現在是守護神……青龍原本應該擅長的是驅除邪氣的咒術但是在戰鬥力上有所欠缺,所以在那場戰鬥中琉華即使被鈴音驅散了邪術也沒有太過在意她,現在的情況就和那時一樣。
本不該擁有那麼強力量的人與式神卻展現出了能夠匹敵天地神明的絕高水準,造成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是因為那個女孩是異色瞳的關係么?是因為青龍用百年時間不短汲取地脈之力的關係么?不對,那些雖然是一部分的原因,但絕不是起到關鍵作用“點”。
多麼令人羨慕啊,友情,親情,愛情,自己所嘲笑的羈絆,自己所不屑一顧的鏈接,正因為自己無法擁有,才想要竭盡一切可能的去否定它的存在,為了所愛之人而奮起的身姿,為了所愛之人而傾盡全力的復仇,凜然而高潔,那才是自己想要成為並且也本該成為,但卻因一時之差而永遠也無法將之實現的夢想。
可恨,可憎,望着那樣的身姿當然會引人嫉妒,想要將無法得到的事物化為灰燼的這份妒火,失去了本該擁有之物的這份怨恨!!
赤染雙目口吐毒息,怨靈的身姿,漸漸起了變化。
烏黑秀麗的長發變得乾枯散亂,如蛇一般隨着不斷從怨靈體內噴薄而出的怨氣舞動;塗上淡淡唇膏的嘴唇變得如血般鮮紅,嘴角開裂,露出尖銳的利齒;原本潔白的肌膚枯黃乾裂,那身華麗的十二單衣,此時也如被撕破一般變得破破爛爛,一道血痕出現在琉華的頸上,白夜與魍魎所認識的那個琉華,漸漸重又變回了她“理應成為”的身姿。
“糾纏不休,東天的守護神……可恨!!!”
雙爪揮下,爪風形成嵐刃,從四面八方襲向青龍,同時怨氣化形,無數黑色的長蛇從大怨靈背後洶湧而出,吐出紫色的毒液,張開一具具血盆巨口,向著青龍團團圍去。
然而青龍只是旋轉薙刀便擋下了洶湧爪嵐,接着左腳用力一踏地……無窮的靈力便以她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將那些怨氣所化的巨蛇化為一縷縷的黑煙。
還沒完,你能破解多少,我就再來多少!
“給我去死吧!!”
能將人溶為血水的血雨傾盆而下,黑色的利刃憑空而出樹立千萬,魔城之頂在大怨靈的邪咒之下,瞬時間便顯出一副地獄之景,但……
一聲龍吟嘯天,下一個瞬間,傾盆的血雨與極刑地獄一般的刃林全都如泡沫般消散,就像是自己所有的一切在那柄薙刀面前毫無意義一樣,大怨靈愣愣的望着青龍高舉起她的薙刀,將自己全力以赴的咒術化為烏有。
胸中的這份感情,是憤怒也是不甘,為何自己明明已經賭上所有卻還是被這樣輕而易舉的擊潰,這樣一直都是自己的對手在體會的感覺,大怨靈也終於得以親身體驗。
薙刀近身,青龍的招式並無太多花哨,一掃一刺一劈都是簡簡單單的基本招式,然而當那些基本的招式擁有了無可匹敵的力量之時,便也足以讓這些基本,成為“招招必殺”。
橫掃震動大氣,突刺貫穿天宇,劈斬切裂時空……青色的光嵐將保護着琉華的那些怨氣悉數剿滅,而薙刀的攻擊大怨靈更是難以單靠雙爪接下,只是一個來回,怨靈的身體上便已到處都是傷痕。
但是,就算接不下來也要接,不在乎生死又捨棄了所有的一切,唯一還留有的,便只有自己身為“強者”的自尊與自傲!用盡全力再掀黑色爪嵐,同時,巨大的眼睛也浮現在怨靈的身後。
是殺死了鈴音的詛咒……看到怨靈使出了當日殺死自己“主人”的詛咒,青龍當然心中憤怒難平,然而面對這樣強大的邪術也必須小心謹慎否則便會重蹈覆轍,深知這一點的她立即退開,並以法術構建出護壁擋在自己與怨靈的視線中間。
但是即使這樣還是身中對方的詛咒,左側的胸口上方出現了貫穿型的傷口,左眼的視力也急速下降,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霧一般,詛咒已經進入了自己的身體,不過,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根本不用擔心。
青龍立即運用凈化之力驅除體內的詛咒,攻勢暫緩,覺得現在正是自己進攻時機的大怨靈剛一抬手準備再施邪法,突然,一股咒力從怨靈的體內噴出,幾乎將她撕成碎片。
慘叫着跪在地上的大怨靈以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已經解除詛咒恢復如初的青龍……剛剛的攻擊不僅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了傷害,除此之外,青龍還將咒力從那些刀傷處灌入了自己的體內,令其稍作延遲再一起爆發,這令人意想不到的攻擊對大怨靈造成了幾乎足以致命的傷害。
每每皆是自己作為強者站在弱者的面前,然而這次,自己終於是那個站在強者跟前的弱者了,現在的青龍比自己更強,比任何時候的自己都要更強,敗事以定並且再也無力挽回的大怨靈,不得不承認這令人“沮喪”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