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魍魉!!”

先是琉华半跑半爬的来到了少女的身边,接着白夜就奔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仰面倒在地上,水蓝的长发被鲜血染红,将魍魉的胸口整个撕开的大洞令人心颤,内脏坏损几乎挤成一堆肉泥,胸骨和脊椎全都碎的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变成这样对一般人而已应是当场死亡连挣扎都不会有一下的致命重伤,然而,魍魉却没有死去,她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大量血水。

“魍魉!魍魉!!!”

白夜奔到魍魉身边,一下子跪了下来,她抓着魍魉的右手,不停喊着她的名字,但是接下来,她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伤口在……恢复?”

跪在了魍魉身边的琉华与白夜都睁大了眼睛,望着魍魉胸前那正在渐渐缩小的大洞。

无数肉芽迅速生长,新的脏器,新的骨骼,被破坏掉的肉体正在迅速自愈,这幅情景,这样强韧的生命力与再生能力……似乎,与那只巨大的“奇美拉”一模一样。

纵使模样不同,纵使与人无异,但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光景却还是说明,名为魍魉的少女是与白夜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物”。

“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随着肉体逐渐恢复,魍魉的惨叫声却变得愈加清晰起来,她瞪大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天空,张大嘴巴拼命吸气,身体也强烈的抽搐了起来。

“兽,兽神玉……我,我的身体……身体……”

少女急促的呼喊着。

原本镶嵌在她胸口的那块玉石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在魍魉被刺穿的时候掉到了不知哪里,更有可能是因为那样猛烈的攻击而直接碎掉了,就和现在少女胸腔中的那些骨头碎片一样……

“啊啊啊!!”

魍魉又爆发出了一阵惨叫。

“身体……身体……不行了……我……我……啊啊!”

痉挛变得更厉害了,胸腔内的脏器与骨骼已经基本复原,但是魍魉的状况一点儿也没见好转,她开始翻起了白眼,口中的鲜血也被白沫所替代,惨叫声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呜咽,接着,她的肉体从再生好了的地方开始变得浮肿了起来,青紫的颜色覆盖掉了原本的肉色,那些如雪痕一般的白色缝合痕迹也开始变成红色……魍魉现在的情况,似乎远比她被贯穿胸口所受的伤要更加严重。

兽神玉是稳固我身体的道具……白夜想起了魍魉说的那句话。

不同的血型都会产生排斥,更何况是用数百具不同的身体拼接起来的这具身体呢?那颗玉虫色的玉石是维持魍魉身体稳定的关键道具,一旦失去……或许,那名少女的身体便会就此分崩离析,又或者,魍魉真的会变成与“那些东西”无异的怪物了吧?

“啊啊啊啊啊!!咳咳,啊咳咳咳!”

少女的惨叫声伴随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一样的咳嗽声不停钻入白夜耳中。

“白,白夜!!魍魉她,她……要怎么做,我能帮上什么忙啊!!”

琉华也跪在魍魉的身边,她一会儿看着魍魉一会儿抬头望着白夜,焦急的这么问到,发生在魍魉身体上的异状已经明显超出了她能够解决的范围,并不知晓兽神玉的琉华只能将希望放在了白夜身上,希望她能够有解决这个局面的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办?

已经失去了的和还没有失去的,已经失去了的和即将要失去了的,拯救不了的和也许能够拯救的……我没有能够做到的事和也许还可能做得到的事,要怎么办?

柚叶柚叶柚叶魍魉魍魉魍魉魍魉……头脑之中一片乱麻,望着身体呈现异像,痛苦万分的魍魉,白夜满脑子都是她的妹妹与那名蓝发的少女,她们的面孔在白夜的脑海中不断旋转不断切换,像快速卷动的相片一样不停闪动着,思绪空白意识模糊,被脑海之中的强烈光影压的喘不过气,身体也如魍魉一样的颤抖着,五指张开不停痉挛般抖动,瞪大着眼睛,嘴唇快速张开又快速闭合,就像是在打寒颤一样,白夜的牙齿“咯咯哒哒”的咬个不停。

我能做到什么我能做到什么……现在的我到底能够做到什么????没有思考的余地没有思考的时间,完全宕机的大脑根本无法转动,红色的绿色的,视线中的一切又再次被奇怪的光所覆盖。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到底要……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连留给自己让大脑重启的时间都没有,恐怕要不了几分钟,那个名为魍魉的少女就会从这世上消失不见。

你体会过失去珍视之人的感受么?椿姬的那声问话,成为了现在回荡在白夜脑中的,唯一清晰的一道声音。

被那句话刺痛神经,被那句话挖空心房,于是明白自己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个。

白夜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奇美拉”冲了过去。

————

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小狐丸,任凭身后琉华怎样呼喊,白夜的脚步也没有一丝停滞。

与平时奋勇向前时的状态不同,白夜没有发出任何喊声,她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而面对向自己冲来的少女,垂死状态的“奇美拉”也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它扬起左爪朝着白夜猛挥了过去,巨大的镰刀丝毫没有因为“奇美拉”奄奄一息的状态而削减威力,划破大气,将地面切开的巨镰震起遮眼的尘土,但是下一个瞬间,从尘土中冲出,白夜一脚踏上“奇美拉”的左爪,接着又是一跃,高高跳起,黑发的少女举手中刀刃,向着“奇美拉”背部上,那仍在呢喃着临终话语的,自己妹妹的遗骸跃了过去。

卷动的触手向着半空中的白夜咬去,刀光闪过,被斩的粉碎的肉片纷纷落下;肋骨状的三段六根骨刃从“奇美拉”的背部刺出,从左右两侧向着白夜夹击而去,旋转身体,刀刃如旋风般划过,荡开最初的两根骨刃,并接住冲击的力量改变了自己的位置,猛一踩落空划到自己下方的另一根骨刃,在再度跃起的同时,向着仍在不断冒出骨刃的背部位置扫出数道刀岚。

比起钢铁更加坚硬的骨刃并没有因白夜的刀岚而被毁坏,但是,刀岚所产生的强劲冲击也为少女在骨刃丛生的背脊上空出一丝能够立足的空间,白夜从空中落下,锋利的骨刃划开了她的肩膀与侧脸,黑发的少女再次猛挥刀刃,强行荡开了阻碍自己下落的骨刃,终于,她的脚尖,落在了“奇美拉”的背上……白夜,站在了自己“妹妹”的面前。

“救救……我……白……夜……姐姐……”

惨不忍睹的遗骸,呢喃着最后的话语。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柚叶死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以最不应该的残酷结局为她的人生画上了句号,甚至连死后都无法得到安宁……这不再是椿姬所制造的幻象,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名为现实的绝望。

“对不起,柚叶……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有能够救你。”

泪水划过,伴随着那声无力的话语,刀尖刺入胸膛。

黑色的诅咒之水伴随着早已异化的腐臭脓血从刀刃刺入的伤口中喷了出来,毫无防护的沐浴在那样的“洗礼”之下,腐蚀性的血液与致人于死地的诅咒,这令身位寻常人的白夜时刻有着丧命的危险,但是她没有躲闪,而是向着遗骸的胸口伸出自己的左手。

大量腐蚀性的脓血灼伤了白夜的皮肤与身体,她的手与胳膊上都出现了大面积的可怕伤口,但是一躲不躲,用手紧紧抓住嵌在遗骸胸口上的那颗兽神玉,接着往后使劲一拽……连接着一根一指多粗,十厘米左右的锥刺,兽神玉被白夜从遗骸的胸口拔了出来。

“啊……”

遗骸发出了一阵如蜂鸣般的尖叫,脚下的“奇美拉”也是一阵震颤,然后,声音停止了,脓血与黑水也渐渐不再喷出,就像是停止了一切的身体机能那样,巨大的怪物彻底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背上的骨刃渐渐萎缩,甲壳也失去了色彩全部褪为灰色,触手瘫软在地上,黑色的水依旧还从它们的口中持续不断的流出,而在白夜面前的那具遗骸,也不在发出呢喃声,她静静的躺在“奇美拉”的腐肉之中,只是面上残存的表情,依旧还是那样的痛苦与扭曲。

用手掌轻轻拂过自己妹妹的面孔,替她合上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白夜纵身跳下“奇美拉”的背部,向着还在发出惨叫声的魍魉飞奔而去。

————

胸前的伤口以及完全愈合,恐怖的大洞消失不见,但是魍魉身体的状况却比之前要更加危险,就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之下钻出一样,魍魉的身体表面有许多地方都一鼓一鼓的膨胀了起来,头发全白眼瞳也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少女已经不再惨叫,口中吐出的白沫被粘稠的黄色液体所替代,现在的魍魉也和那只“奇美拉”一样,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魍魉!!兽神玉有了,我现在要怎么做!”

扑到魍魉身边跪下,白夜大声喊着,但是奄奄一息的少女却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胸口么?是只要和原来那样插进去就行了么!?”

只能赌一把了。

白夜用将兽神玉内侧的那根锥刺对准了魍魉的胸口正中心,双手按在玉石上向下猛的一压,尖锐的锥刺便轻易的刺穿少女的胸口,紧接着不等白夜做什么操作,魍魉胸前的皮肤就像有自主意识一样的裹在了玉石的周围,那块宝玉渐渐没入少女的胸口,最后只留浅浅的一层露在外面……那颗从自己妹妹的遗骸中得来的兽神玉,现在已镶嵌于魍魉的胸口上。

“咳咳,咳咳!!”

将堵塞着嗓子的粘液咳出,少女的身体又是一阵痉挛,紧接着,皮肤上的红线渐渐恢复了原本雪白的颜色,身体表面的鼓起也像是消肿一样一一平复了下去,少女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的躺在地上。

白色的头发从发梢开始渐渐又变回了水蓝的颜色。

“魍魉!魍魉!!”

见到魍魉没有了反应,白夜一把抓着魍魉的肩膀,拼命呼喊着她的名字。

“不要急,白夜!!魍魉小姐还有呼吸……她没事的,她还活着!只是昏迷了,现在只是昏迷了!”

而琉华则在将手探到魍魉鼻底之后,赶忙对白夜这么说。

魍魉还活着,发生在她体内的异变已经逐渐平息,新的兽神玉如以前的那一颗一样发挥着稳定少女身体的作用,现在的少女,只是因身体巨变的余韵而陷入了昏迷而已……魍魉没事了,她“暂时”安全了。

知道了这一信息之后,白夜站起身来,她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魍魉,又望了一眼琉华,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多少悲伤多少凄凉,伴随着一声呐喊从白夜体内迸发而出,接着,少女也仰面倒了下去。

“白夜!!白夜!!!”

这下自己要怎么做?现在,唯一还清醒着的琉华顿时感到了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