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大人”找來了劍術的大師教導我們學習劍術。
生於亂世,想要保護好自己所珍惜的事物,那就一定需要有能夠將其守護的力量,我令你們學習劍術,是希望你們能夠以此來作為護身的手段保護家人,而不是希望你們走上殺伐之道。
那是“三河大人”教導自己與柚葉的事情,那是自己理應記在心中的事情。
雲嵐雨,以天象命名的九式劍意實乃頂峰之劍,若能全部習得便能屹立不到於人之頂點,然而,自最初的“轉折瞬間”之後,“神髓”便不再顯現,連帶着那份“萬武”的天資一起靜靜地沉睡與白夜的體內,那份對於“天命”的感覺也逐漸淡忘,心中剩下的只有模模糊糊的一段記憶與一定要保護好柚葉的職責,最後,受限於自己原本的天資有限,白夜只學會了九式劍意中的六式基本招數與“晴時雨”一式絕技。
相反,原本怯弱的柚葉在這個時候卻展現了自己的天賦,很快便習得了“天叢雲”與“浦波嵐”這兩式絕技,然後便已“妹妹不能比姐姐優秀”為理由,拒絕學習天象九劍剩下的其他劍技,轉而去請教其他的師傅,另外學習了與白夜不同的劍術,甚至連武器也選擇了與白夜不一樣的二刀流。
數年歲月,從女孩成長為少女,白夜與柚葉已成長的與當年截然不同,而幸遭“三河大人”的收養,為了報答這份恩情,她們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三河大人”麾下的得力武將。
拿起刀的話,就無法逃避殺人與被殺的命運,這是她們早已知曉但卻心甘情願去做的事情,因為逢此世道,想要守護自己珍視的家人,便唯有“殺伐”一條道路可選……每當想到最後那兩名少女依舊還是踏上了這條路的時候,“三河大人”臉上的悲戚之色也會變得更加的明顯,不過,白夜與柚葉似乎並沒有對此太過於悲觀。
“未來總會好起來的。”
她們總是這樣互相鼓勵着彼此,也這樣向著“三河大人”說,聽到她們的話,“三河大人”臉上的陰雲也會暫時消去一陣子,露出那難得能夠看見,總是被悲傷表情遮蔽的溫暖笑容。
事情都會想好的方向發展,你看,我們現在不就比以前過的好多了么?白夜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只不過有一點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姐姐你離我遠一點!!!”
自己的妹妹,好像是到了叛逆期了。
————
“幹嘛要把角藏起來嘛?”
閑得無聊的時候,白夜就會這樣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風景,和自己的妹妹柚葉一起聊聊天。
白夜的妹妹柚葉是與人類不同的“鬼種”,隨着年齡的增大額頭上的角也越來越明顯,早就不是光靠頭髮就能遮住的程度了,但是現在,她依靠變化之術將額上的兩角掩藏了起來,這樣看上去的話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三河大人平時不也用變化之術把尾巴藏起來么。”
柚葉抱着一隻大狗,看起來不是太想理白夜的樣子……那隻狗明明是自己給你撿來的不是?一開始你還嫌棄着說“我想養的是貓,才不是這種一點兒也不好看的狗”不是么?那隻狗比起剛開始的時候明顯長胖了不少,毛皮也變得光滑柔順了許多……你明明就把它養的很好啊?
“三河大人我覺得她是尾巴太多走起路來麻煩所以才變掉的吧……”
三河大人的真身是九尾的妖狐哦?大尾巴雖然很柔軟很有讓人想要抱一抱的衝動,但是拖着九條尾巴走路果然很不容易吧?所以才用變化之術把尾巴給藏起來的對吧~你頭上的角又不會妨礙走路……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從白夜看向柚葉的眼光中就已經可以讀到她想要說什麼了。
“白痴姐姐……你是人類所以體會不到,身為‘異類’的我要在人類之中過日子有多麼辛苦,只要把角藏起來就能輕鬆許多,讓別人也把我當做是人類看待啦!”
白夜不是很懂自己的妹妹想要被別人當成人類看待的感覺,也許真的是因為自己是人類所以不懂那份感覺吧?她覺得如果就這事情再開口說什麼的話一定會被柚葉責罵,所以最後還是忍了忍,把話給咽了回去……白夜也有長大懂事的時候!
“真懷念以前你跟在我後面跑的樣子,現在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白夜略感無奈的嘆了口氣。
“誰跟在你後面跑了!笨蛋姐姐!!小心我讓阿芙咬你!”
“阿芙”是自己的妹妹給那條大狗取的名字。
然後,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柚葉抱起阿芙,將臉藏在了那層軟綿綿的毛皮後面……
“要是戰爭結束了的話,姐姐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事么?”
突然就這麼問了。
“啊?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姐姐這麼笨,肯定沒有好好考慮過這種事吧!”
唔,為什麼要一直說我笨啦,我不笨的啊……雖然是個粗神經,但是一直被自己重視的妹妹這樣說,果然多少還是會有點難過的吧?
“既然這樣,那以後……就只能我來照顧姐姐了……”
柚葉小聲的嘟噥了一句。
“唔?為什麼我要你來照顧……我自己能把自己照顧的蠻好的啊?”
可惜,腦子和性子一樣直的白夜完全沒有領情……這氣的柚葉又狠狠瞪了她一樣,大概是一時生氣所以稍微用了些力氣了吧?懷中的阿芙發出了一陣哀鳴,柚葉趕緊鬆開懷抱,不停地摸着那隻大狗的腦袋對它道着歉。
“而且一直都是我在保護柚葉你呀~”
“我才不需要姐姐的保護,又不是小時候了……”
想到小時候的事情,柚葉又稍微沉默了一下,是在消沉么?白夜趕忙想着能夠讓柚葉打起精神來的話語。
“沒事的沒事的,就算不是小時候了,我也會一直保護柚葉的!就像以前一樣,萬一柚葉遇到什麼危險的話,我肯定會立即到你身邊去的!”
白夜使勁拍着胸脯向柚葉保證着,總覺得她的胸部這麼平是不是因為被她這樣拍的緣故……
“唔……所以說誰要姐姐救……”
柚葉小小聲的呢喃一句,把臉埋進了阿芙厚厚的長毛中以掩飾浮於臉頰上的緋紅。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自己的姐姐一定會來到我的身邊,就像那個時候一樣……曾經的經歷深深地烙印在柚葉的記憶之中,柚葉心底里其實也無比相信着白夜,相信着與姐姐一起過上安穩日子的未來總有一天一定會到來。
然而……
“救救我……白夜姐姐……”
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了。
————
“救救我,白夜姐姐!!”
幼小的女童發出悲慘的呼聲。
像那時一樣趕到她的身邊,只要我拿起了刀,無論什麼樣的敵人,無論什麼樣的危機我都能夠克服過去,我能保護好我的妹妹,我能保護好我的家人!
就像以前一樣,就像那一次一樣!!
“救……救……我……白夜……姐姐……”
女童長大了,她的臉也變成了成長之後的樣子,然後……變為了那張腐爛的面孔。
我能夠……能夠……不是的,我一定能夠做到的,能夠……
我……什麼都……沒法……沒法……做到……我……
絕望咀嚼着白夜的心,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從指尖開始麻痹,掌心,手臂,麻痹感攀上脖頸,嘴唇顫動,無法呼吸,喪失聽覺,視野之中一片慘白,心臟幾乎停止跳動,腹部絞痛,渾身上下如火灼燒一般疼痛不已。
柚葉她死了死了死了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什麼都沒能替她做到什麼都沒能救下,奇迹不會發生第二次,自己沒有像以前那樣保護好自己的妹妹,無能無能無能無能無……
椿姬曾經問過白夜“你知道珍視之物被奪走的感受么?”並以魍魎被殺的幻象讓白夜親生體會了一次,但是,那次只不過是幻象而已,在醒來看到了魍魎的臉后,沒過多久那股鑽心的疼痛便被白夜忘的差不多了,但是,這次不一樣了。
心中的缺口無法被填上,這道“爪痕”深深地刺入白夜內心的最深處,將最深的絕望永遠的刻在了她的心中,希望以最令人崩潰的方式破碎一地,從此以往……這個噩夢,再也不會有醒過來的時候了。
“我來了……我來了……柚葉……”
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向前跑了,要去她的身邊,要到妹妹的身邊去……然後呢?已經沒有了,已經失去了,已經再也不可能回得來的,已經……
“白夜小姐!!!!”
身後傳來了呼喊着白夜的聲音,魍魎飛撲了過來,一頭撞開了白夜,與此同時,巨大的尾刺呼嘯而來,猛襲白夜剛剛身處的位置……代替了本應在此攻擊之下粉身碎骨的白夜,藍發的少女身體被尾刺貫穿。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麻痹的感覺漸漸消失,白夜睜大着眼睛,望着撞開了自己的魍魎的身體被和她腰差不多粗的尾刺貫穿,鮮血像飛舞的櫻花一般灑落在泥地上,藍發少女嬌小的身體,在劇烈的衝擊之下扭曲旋轉,然後,像一塊破抹布似的往後頭倒飛了出去。
就像是被血堵在喉口一樣發不出聲音,白夜大張着嘴巴,強烈的窒息感令她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遠處傳來琉華的叫聲,她才終於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絕望盤踞的心中衝進了另一股強烈的熾流,強烈的衝擊着白夜的心臟,令她本已麻木的大腦再一次運作了起來。
你知道失去珍視之物時的感覺么?
……
“魍魎!!!!”
白夜失聲大喊出了魍魎的名字,回頭朝着少女墜落的方向拼了命的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