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水流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着，他上半身躺在一块石面上，两条腿已经被冷臭的污水冲刷的没有知觉了。
一个红色的老式收音机从管道里随着污水掉了出来，机械般的女声重复着一句话：
“什么才是完整的，什么才是完整的……”
男人倏地坐了起来，循着声音，四处张望着水面，看到收音机后想站起来走过去，但是双腿已经软了，摔在了水面上。他面目狰狞地爬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收音机，翻看着每一处细节，最后在外壳侧面的缝隙里拔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死亡和罪恶是完整的，我们亲爱的老师。”
爆炸声响起，完整的人此刻变成了一堆烧焦的碎肉。
A：
“叮咚！叮咚！”
陈左按了两次门铃，才听到门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谁啊？”
门内传来虚弱的声音，听起来介乎男性和女性之间。
“是我，陈左，英语老师托我把作业带给你。”
陈左尽量和猫眼保持距离，希望门里面的江之枫能看出来自己的面貌。虽然平时交流很少，但毕竟在班会课见过几次，不至于完全眼生。
“哦哦，稍等。”
门打开了，出现了一身白色睡衣的江之枫，刘海长的盖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狐疑地端详着陈左。
陈左也是第一次这么细看江之枫，同为男生他真是白的过分，瘦削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如果人有点精神气的话，简直就像是两千年左右少女动漫里走出来的帅哥。
“你的作业。”
陈左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叠纸，递给了江之枫。
“谢谢了，不忙的话我请你喝点咖啡吧，就在楼下不远的。”江之枫接过作业，随手翻了翻说。
“那就不客气了。”这一趟路很远，不过谁让自己是课代表呢，也算是义务之举。实际上确实有点累了，他也就不客套了，既然不能进门坐一会儿，去咖啡馆也不错的。
“我换一套衣服，很快的。”
“好的，不急。”
陈左的眼睛随着江之枫进屋的身影，瞄了一眼屋子里面，有一个靠墙的梳妆台，上面有不少化妆品。
“看来是有佳人同居啊，真是让人羡慕。”
想到自己母胎solo二十三年，跟他一比，瞬间就酸的不行。
陈左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查了查消息，生怕自己那个中年导师又有什么新的命令。
中年导师姓王，王观海，神经学教授，学识渊博，但是一点名气都没有，反正陈左从没在别的地方听过他。两人相识也很简单，陈左在实验室打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王观海做化学实验，因疏忽，酒精灯把一袋子试纸烧了，还好陈左反应快，用小型灭火器及时把火扑灭了，还把现场处理地干干净净。
这中年人知道陈左的专业是生物化学后，就让他当自己的学生，好处说了一大堆，说白了就是要封住他的嘴，但从那以后一直让陈左跑腿，看来便宜不是白占的。不过陈左想了想，也不算太亏，有个导师罩着总比没有强。虽然不知道这中年人是害怕处分，还是单纯想要个跑腿学生。
……
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了，悬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地响。
“平时不怎么见到你上课啊？”陈左讨厌沉默，便绞尽了心思找一些话题。
“我选的课比较少。”
江之枫轻车熟入地坐进了靠窗角落的位置，陈左跟着坐在了对面。
“两位先生要点什么？”服务员小姐问。
“单品黑咖啡。”江之枫说。
“那我点一杯摩卡咖啡。”陈左说。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江之枫缩在沙发的阴影里，看起来像是个惹人怜爱的忧郁小男孩。
“连我都忍不住想问他怎么了，啧啧啧，这就是忧郁小男生的魅力吗？这种气质加上外貌，一般的大姐姐怎么抵御得了。”陈左忍不住想。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陈左赶紧接了电话，看了眼屏幕来电人是王中年，靠着窗户小声问：
“喂？哦，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到。”
“有急事？”江之枫抬起头问。
“是啊，我那个导师，又要我去给他办个事，唉，大学生就是跑腿的命啊。”陈左叹了口气说，“不过管他呢，迟一会也没什么事，老师嘛，总喜欢让人提前几个小时到一个地方，干等，好像学生时间不是时间一样。”
“是这么回事。”
“本科生选导师这事有优有劣吧，话说江同学你有导师了吗？”一提到这个话题，陈左就有很多话要讲，但又怕江之枫不愿听，便试探地问道。
“还没呢，有介绍的吗？”江之枫笑了笑说。
“我哪有什么好介绍的，像我的导师，叫王观海，你听过吗？”
陈左看江之枫愣了愣，大概是不认识的样子，便接着说：“一般人都没听过他，但他还真是院里神经科的教授，我在他手底下就是混混，混得关系好了，也能有点收获。所以啊，还是得多在院里走走，说不定哪个扫地的大爷就是退休老教授呢。”
“你能给我看看你导师的照片吗？”江之枫忽然问。
“可以啊，不过王观海明说自己懒得带大学生，我也就是运气好能给他跑跑腿，你不用抱什么期待的。”陈左说着立马掏出了手机，翻出了王观海的照片递给了江之枫。
“还真是他。真是他。”江之枫小声咕哝着。
“你认识他吗？”陈左接回了手机问。
“哼哼，不认识，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而已。”江之枫冷笑了两声，让陈左有点不明所以。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两杯咖啡，两人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P1：
【黑色】今天来了一个叫陈左的男生，一米七左右，板寸头，看起来人还不错。对了，你还记得当年补完计划的程序吗？如果记得，给我一点信息。
【红色】突然提那个干什么啊？过去的事情就当他过去了呗！警察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你能做什么呢？算了算了，你这个死脑筋看到这段话肯定会生气，姐姐我还是好好给你写一点吧。我记得补完程序当时分为肉体补完和精神补完，我接受了第一阶段的肉体补完手术，左手就能动了，当时开心坏了，所以记得很清楚。第二阶段肉体补完是隆胸和装外阴，好像是这么叫吧？大致我忘了，反正打了很多很多麻药，按理说会疼得要死，但麻药打了太多我也没什么感觉，后来的事也没什么印象了。后面研究方向转到了精神补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在一个舱里，里面都是水一样的液体，对面就是你，但你的外表看起来还是男孩，应该是没有对你进行过肉体补完，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就这么多啦，你不用多想了。这样不好吗？
【黑色】没什么。这样就好。我要不要也出去找一份兼职？
【红色】算了吧，应付别人一看就不是你的强项，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反正我在服装店的工资够我们目前的消费水平啦，有条件可以降低一下我们的恩格尔系数啦，是这个词嘛？不过我感觉店长，就是跟你说过的男的，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不过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吓死的。哈哈哈，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很好玩啊！不过你别生气，我肯定不会接受他的。对了，我买的那个护肤品，记得晚上用一用，很好用的，不许给我偷工减料！
【黑色】哦。
B：
“小枫，小枫，在想什么呢？下班了！”
“啊，啊，好的。”
姜予枫从愣神里回过神来，摸了摸脸，收拾好自己的包和同事文雅一起走出了服装店。
“小枫，最近感觉你都没什么精神呢，是没睡好吗？”文雅歪着头问。
“可能是熬夜的原因吧。是有点累呢。”姜予枫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我看是跟你同居的小男生没放过你吧！”
“瞎说！”
“哈哈哈！不逗你了，我看店长对你挺有心的，怎么说？”
“怎么可能呢，明明文雅姐比我更好看更温柔，怎么会看得上我。”
“自信点啦，小枫你哪里比我差了。再说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怎么可能多看他一眼。”文雅揉了揉她的头，说。
“在女人味上吧……”姜予枫说的很小声，没有让她听见。
A：
陈左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准备上物理课。一般来说他都坐在中间的，但这节课没有什么意思，正好在课上把王导师的实验室资料整理整理。
陈左抬头看了看黑板，发现了江之枫，以前没怎么注意，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坐在第一排的学霸。整个第一排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第二排是一整排的女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想到这里，陈左笑了起来，走过去向他打了个招呼。
江之枫依旧留着有点非主流的长头发，皮肤白的吓人，睫毛长的像女孩子一样。
“嗨嗨，这么认真嘛？”陈左说。
“嗯，上次的事谢谢了。”
江之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开始写自己的笔记。
“没什么的，话说，导师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嘛？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导师，不管怎么说，同事之间的评论比官网上的简介要靠谱的多。”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有在自己导师的实验室帮过忙吗？”
“当然，他就我一个学生，体力活肯定都是我来干了。这样吧，今天下了课，我带你去看一看，感受一下实验室氛围。他出差还有两天才能回来，不过你得答应我别乱动东西。”
“嗯，谢谢了。”
“先上课吧。”
……
陈左带着江之枫乘电梯到了生物楼顶层，地板上还有没打扫完的干涂料，墙角的扫把上满是蜘蛛网，一看就是没什么人来的地方。
“第五层用的比较少，所以我那个导师基本上就是一个人用一层，算是占了很大便宜了。”陈左耸了耸肩，从书包外层拿出钥匙，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两边靠墙都是老旧的实验设备，中间的长桌子上摆着各种试剂瓶，墙角摆着几具人体模型，无头的、半身的、显露内脏的、全身的，应有尽有。
“那边的是元素分析仪，这个是测电导率的小设备，还有其他的，你自己看吧，我先把上次实验的数据处理一下。”陈左挠了挠头，坐在电脑旁开始敲键盘。
江之枫从门口开始，蹲下来一个个看设备的介绍，随后在角落的人体模型上停了好久，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你的导师真的叫王观海吗？”江之枫忽然问。
“那不然呢？隔壁是他的办公室，外面有写他的详细介绍，你可以去看看。他不会是你家亲戚吧？”陈左笑了笑说。
“那不可能的。”
江之枫走出了实验室，隔壁墙上果然放着王观海的简历牌子。
“2010年，xx大学神经大学博士。
2011年，加入xx神经实验室，完成神经数据转化实验。
……”
看起来确实是一个研究很厉害的人，但这个实验室的地点，江之枫真的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王观海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江之枫狠狠地握住了拳头，一拳打在了简介牌的塑料外壳上。
B：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
姜予枫应声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短头发男孩，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陈左吧？你好，我叫姜予枫，是江之枫的姐姐，我们是双胞胎哦。”
“是是是我，原原原来你就是他的姐姐啊，您好！”陈左很少跟女孩子说话，有点结巴。
姜予枫穿着白色的长袖衫，下身宽松的牛仔裤，除了脑袋后扎了个小辫子，脸看起来更小更可爱，基本和江之枫一模一样。
“要进来坐坐吗？”姜予枫笑着说。
“不用不用，我是来把小测验的作业带给小枫，不对，江之枫同学的，就不进去了！”陈左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交给了姜予枫就回头走了。
“要不去楼下喝杯咖啡？”
“下下次吧！”
“那谢谢，再见了啊！”
“不不不，不客气！姐姐再见！”
“真是个老实孩子，啧啧啧，还挺可爱的呢！”姜予枫自言自语地关上了门。
P2：
【红色】桌角是你的英语作业，陈左给你带来的，我告诉他我是你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英语课啊？真是的，要是没上课，期末成绩不够怎么办啊？这点小事，姐姐可以帮你的。最近服装店生意有点好，身体很累，没法照顾你了，不好意思。没课的话，记得补补觉，别劳累过度了。还有，冰箱里有我做的沙拉和可乐饼，你尝尝看怎么样！
【黑色】嗯，我知道的。可乐饼和沙拉都挺好吃的。
【红色】好吃就好。你那个陈左的同学有点意思，下午请他喝了咖啡，你是没见到他害羞的那个劲，太可爱了吧！不过你放心，就他那个直男脑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的。
A：
“那个、那个，小江，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陈左拿了一瓶橙汁，递给了正在吃午餐的江之枫。
“说。”
“你姐姐喜欢什么东西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江之枫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先告诉你，我我、我喜欢你姐姐。”
陈左坐在他的对面，害羞地捂住了脸。
“哦。水晶球吧，她挺喜欢这类玩意儿的。”
“你不反对我追求你姐姐吗？你不生气吗？你把我当朋友，我却想做你姐夫？”陈左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我不反对的。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可以把她带到学校周围。”
“为什么？”
“答不答应？”
“答应！我什么都答应！谢谢你！”
陈左欢呼雀跃地跑了出去，像一只发了疯的猴子。
江之枫起开了橙汁，喝了一大口，眼神阴冷，一直盯着角落里一个吃饭的男人。
P3：
【黑色】你和他约会的时候，帮我偷一把他的钥匙，就在他书包外层，圆柱状的钥匙。
【红色】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约会的？啧啧啧，羡慕了嘛！你要是想找女朋友，我也不会反对的啊。看桌子上的水晶球，他送给我的，哈哈哈，一个雪人和一个小女孩，怎么看都好可爱啊！虽然不知道你要他钥匙干嘛，我已经偷偷用肥皂印配了一把，在抽屉里。你要干什么？
【黑色】没正当理由，但想去实验室看看设备。
【红色】为什么身上有一股很重的油漆味？你是不是去什么没装修好的地方了？那种地方对身体不好，少去。对了，为什么电脑里的浏览记录会有什么迷药啊？你不会是起了色心想干坏事吧？你要是敢干坏事，不上大学，我就把你小兄弟折腾得永远站不起来，明白了吗？还有，我买了一些面包和酸奶在冰箱里，够当一星期的早餐了，记得吃。房租和水电费都交过了。
【黑色】嗯。我点错了，下次不会了。
B：
姜予枫搅动着吸管，无意识地想把杯壁上的气泡弄掉。
“枫姐，跟我逛街无聊吗？”
陈左坐在对面，有些手足无措地问。
“不不不，没有，只是在想别的事情。等会儿我们去看里面的城堡主题吧，我老早就想去逛逛看了。”姜予枫摇了摇头说。
“有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忙……”
“是关于我弟弟的事情啦。”
“小江啊，他怎么了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没什么啦，他不太擅长交流，又不怎么会照顾自己，我担心他在学校会出什么事。”
“没事，我会看着他的！我保证！”
“是吗！那我弟弟拜托你了！”姜予枫双手合十说道。
“嗯！我一定在学校里照顾好他！还有，我还是第一次跟女孩相处，如果做得不好请跟我直说。”陈左郑重地说。
“哈哈哈，你这个反应太笨啦，女孩子会嫌弃你的。就算自己做的不好，也不要直接寻求意见，因为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啊，很多女孩子压根不会去想怎么办，反正相处也不久，直接pass掉就好啦，何必烦恼呢？毕竟男人多得是嘛！”
“那，你也是吗？”陈左有点沮丧。
“废话，当然不是了，不然会和你说这么多废话吗？”
姜予枫低着头抿了抿嘴，喝掉剩下的饮料，拉着陈左往城堡走去。
我是骗子吗？
每天凌晨醒来，房间还是一个人。
用灵魂和别人接触。撒谎，撒谎，撒谎。
我是骗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