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铁鞭落在我的脚边直直刺入地面。铁鞭另一头的晓琪握住毒妇的手不停颤抖着,这大概就是她投掷铁鞭失准的原因。

我的背部、脚底和手心开始拼命冒汗,意识到刚才那一击很有可能会贯穿我的胸膛,身体这才后知后觉的做出反应。

「不准妳……提起她的名字。」

站在牌楼顶端的晓琪脸色十分沉重,并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我。

「我知道自从晓玲姐姐过世之后,这两年来妳都过得非常痛苦,甚至因此自暴自弃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妳想想,这真的是晓玲姐姐所希望看到的吗?倘若她地下有知,会为妳的这种行为感到高兴吗?」

「住口!」晓琪大声怒吼道。

我的这番话不仅没能平息她的怒火,甚至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

晓琪把铁鞭从地面抽出,接着迅速将其缠绕住我的左脚。

利刃割破了靴子并扎在我的左脚踝上,铁鞭释放出的毒素立刻渗入左脚,并迅速扩散至整个小腿。

我的意识逐渐陷入模糊,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头晕到连站都站不稳,还有一点想吐。

糟了!这次她释放的是神经毒素。

「明明什么都不懂,别讲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啊!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庶民,少在那边自以为是地臆测姐姐的想法!」

晓琪用力扯动铁鞭,失去重心的我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在地面上被拖行了一段距离。

我拔出胧试图斩断铁鞭,无奈铁鞭本身就相当坚韧,加上其表层还被晓琪以魔力生成的结界包覆保护。即使月晕能对无生命的物体发挥效果,但任何魔法攻击都会被铁鞭表面的魔抗结界给弹开。

我疯狂挥刀砍着铁鞭的举动似乎更加激怒了晓琪,她一气之下将铁鞭使劲甩向远处。因中毒而无法动弹的我就这样被甩飞出去,摔到主会馆旁的其中一栋别馆的屋顶上。

「痛痛痛……」

后脑杓、背部与臀部直接撞在屋顶上简直痛得要命,被我压在身体下面的瓦片都碎得乱七八糟,可见冲击力之大。

我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用胧当作拐杖撑住地面,终于勉强站起身子。

尽管被打得挺惨,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摆脱了毒妇的攻击,左小腿的毒素扩散已经有明显趋缓的迹象。

已流入体内的毒素不会轻易挥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和脉搏恢复平稳,否则一旦情绪高涨加速血液流动,毒素便会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

晓琪从牌楼上方跳了下来,不疾不徐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死去的人不会思考,也不存在任何感情。那些把死者的想法讲得头头是道的家伙,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负心态,而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诸于死者身上罢了。居然还想假托死者之言说服他人认同和理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晓琪将毒妇从铁鞭收回了剑的型态,她把剑尖搁在地面上拖行,身上散发着深紫色的火焰。

她正在加大魔力输出,看样子打算在下一击就将我彻底解决。

我强行稳住脚步,双手紧握着胧维持架势,静静等待她的下一次攻击。

「……晓玲姐姐是个天真善良的人,她始终坚信只要自己友善的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以善意来回应她。晓玲姐姐直到死前都一直用爱在包容这个既丑陋且残酷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又何曾善待过她呢?」

晓琪在距离我大约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她的身体便立刻散发出剧烈的魔力反应,魔力的颜色也从紫色变质为黑色。

这是晓琪魔力完全放出时的状态,万一没控制好就极有可能会发生暴走。

我注视着胧的刀刃。刚刚在与晓琪战斗的过程中,刀刃就一直吸收毒妇散发出的毒素,现在刀刃前端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魔法术式。

这是……胧的机关?要是我记得没错,这个术式将会是我战胜晓琪、打开她的心结的重要关键。

我脱下破烂的长靴赤脚踩在屋顶上,撕下另一边的袖子紧紧绑住大腿,防止血液流通以延缓毒素的扩散时间。

「晓玲姐姐,请赐与我力量。」我闭上眼睛低声默念道。

调整好呼吸频率后,我倏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毫无悬念地向前奔跑起来,并高举着胧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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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头发还是那么容易打结乱翘呢,平时要多注意保养才行。」

「知道了~好羡慕姐姐的头发总是那么柔顺光滑,不像我的头发跟稻草一样毛毛躁躁的。」

我坐在梳妆台前让晓玲姐姐帮我梳头。

由于我天生发质不好容易卷翘,每天早上都得花很多时间来梳妆打理。而姐姐只要有空就会接过仆人手中的梳子,亲自为我梳理头发。

我很享受早晨梳头的这段时光,姐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我打结的头发,木头制的梳子在发根与发丝间摩擦,一般起码要花上二十分钟才能梳直的头发,到了她的手上只需要不到一半的时间便能梳理完毕。

「晓琪妳也得开始学会自己整理头发了呢,等到妳将来嫁出去以后,姐姐就不能再帮妳梳头了喔。」

「唔,我不管!将来无论姊姊是要继承当主还是嫁人,我都要永远跟在姊姊的身边!」

「呵呵,都已经十二岁了还说这么任性的话……好了,梳好啦!妳今天想绑什么样的发型呢?」

「嗯……那就交给姐姐决定好了。」

「没问题!」

姐姐充满干劲的帮我绑起头发。我趁着这个机会鼓起勇气,把几天前从仆人的闲聊中偷听到的消息告诉她,以求证流言的真实性。

「那个……晓玲姐姐,我听說妳打算响应主家的号召,率领暗杀小队到南洋去参加讨伐『叛军』的战争,这是真的吗?」

当我说出这些话的瞬间,姐姐忽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原来妳都知道了啊,其实我本来想早点告诉妳的。」

「为什么!我们蔺家向来从事隐密的暗杀工作,讨伐『叛军』这种事交给其他家族就好,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难道姊姊……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我站起来转身大声质问姐姐。情绪激动的我身体不由得发出颤抖,眼眶和鼻腔都痒痒的,讲话也因为哽咽而夹杂着哭腔。

姐姐看着我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她放下梳子和发饰,二话不说便把我拥抱入怀中。

「傻孩子,姐姐当然不想离开妳啊。」她用手轻抚着我的头发,讲话开始哽咽起来。

「身为叶氏家臣的我们平时蒙受主家的恩惠,如今主家有难,协助出兵是我们臣下的义务。父亲大人已经和当主季友大人商量好了,将派我率领家族中的精锐杀手,到最前线的南洋战场上暗杀敌军的高阶军官与魔法师。只要敌方的将领死亡,战争就能早日结束,所以我此行不是去终结生命,而是为了挽救更多生命,才会答应主家的号召。」

「那也不用姊姊亲自去啊!」我用力抱紧姐姐,抬头仰视着她那充满不舍的眼神,「那个老头是暗杀界的菁英……还有二姐和三姐,他们不都符合征召从军的资格吗?」

晓玲姐姐脸上挂着令人心碎的微笑。她摇了摇头,用食指抵住我的嘴唇,示意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父亲大人是蔺家的一家之主,必须镇守在领地稳定人心;二妹和三妹虽然魔法与暗杀技术运用熟练,但是我身为家中的大姐,保护弟妹是我的责任。」

姐姐用手指拭去我的泪水,并再次将我拥入怀中。

「而且父亲大人已经与季友大人达成协议,蔺家若在此次战争中立下战功,战胜后将会被增封领地。只要领地增加了,家族经济便拥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就不必再依靠暗杀和人口贩卖为业了。」

姐姐亲吻了我的额头,以饱含情感的语气对我说道:

「我想让蔺家变成普通的魔法贵族,成为我们对外所宣称的那样,是个清清白白的家族,这样一来妳也就不会讨厌这个家了吧!」

她嫣然一笑,那抹笑容十分美丽动人,却也令人揪心难受。

我钻进姐姐的胸口放声痛哭,她没有说什么安慰我的话,只是一言不发的抚摸着我的头。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哭累的我就这样睡倒在姐姐的怀中。

数日之后,姐姐便接受主家的征召,被派往南洋的战场前线进行暗杀任务。

从那天以后,我每天都关注着南洋战场的最新消息,但绝大部分都是前线战场的战况,例如我军又攻陷了哪座城市,或敌军又把防线往前推了多少米之类无关紧要的讯息。

我后来才知道,由于暗杀小队是秘密进行任务,因此行踪不会被刊登在报纸上,必须通过与主家有密切交流的人士,才有机会获取相关情报。

为此我散尽积蓄,想方设法取得姐姐目前的情况,甚至还派人送信给她,但最终都杳无音信。

直到数个月后的某一日,从南洋战场前线送来了一具遗体。

那个人正是晓玲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