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塔尔伯爵,”第三次前来的安洁爱尔语气十分强硬,“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城。”

“我说了,”此时我的情绪还处在被特蕾西娅他们搞得混乱狼狈的状态,因此回答得也同样强硬,“我没空。”

“你的休假结束了,”安洁爱尔拿出一份比上次更为正式的公文,“你将担任远征军新指挥官,请你赶紧回城就任。”

“没空,”一边继续冷淡地回应,我一边丢出麻将牌,“我很忙。”

心情越糟,便越要赌,赌得越大越好——这是巴尔库夫大叔给的建议。

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本无心再打牌的我不得不继续和这三个看透我的家伙打牌。

其实……我觉得吧?巴尔库夫是因为之前输得太多,想要拖着大家翻本而已。

不过也好,正好多点时间整理下狼狈的心绪。

顺便,继续耍耍安洁爱尔。

“没空就任,有空打牌?”见我回应冷淡,依旧不跟她走,安洁爱尔不自觉地开始焦躁了,“罗克塔尔伯爵你这样敷衍,小心神罚!”

“神罚?”

“神会降罪于怠惰之人!”

“我?怠惰?”我瞟了她一眼,“哪有?”

“你敢说你没有?!”安洁爱尔提高了语调,同时伸手指向牌桌,“你倒是说说,你现在在做什么?!”

双颊晕红,话语强硬,气势却很弱,眼神却飘忽不定。

呵,要说这段时间我的计划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是眼前的安洁爱尔了。

回想在特罗姆城刚见面那会,她是个干练严肃的血色神官副指挥,说话简单扼要,平稳且不带感情。

可现在……焦躁,不耐,纷杂,让人一看便知她的话语是之前在路上准备好的(说不定艾维尔利恩斯还教过她一些)可现场我的反应让她那本该自信满满的声音变得有些混乱,本该高高在上的指责变成了幼年同级生的吵架。

嗯……看来回忆之茶和回忆之羊杂碎效果明显啊。

“怎么?不说话了?”见我不吭声,安洁爱尔气势稍稍恢复了些,“那你是承认你在怠惰了?还不快和我——”

“你知道我们打的是什么牌么?”我忽然问。

“啊?!什么牌?!”安洁爱尔一愣,随即顺口答到,“这叫麻将!是东方的赌博牌戏!”

反应迅速地一听便知之前有人刚告诉她,应该是见多识广的非神协会长老艾维尔利恩斯。

“知道就好,”我换了副面孔,冷冷道,“那你还敢指责我怠惰?敢干扰我打牌?!还不快滚?!”

同时,我还充满气势地向她挥了手。

“……”安洁爱尔愣住了,显然气势再次被压倒的她无法理解被指出玩赌博牌戏的我为什么敢这么直接地让她滚,还是在她搬出神罚的前提下,在短暂的皱眉思索后,她再次鼓起勇气大声道,“叫我滚?!为什么要我滚?一直在这里玩牌戏的是你,一直在这里赌博的是你,明明是你怠惰不听指挥,明明是你该遭受神罚!为什么要我滚?!”

“该受神罚?”我嗤之以鼻,“那为什么我到现在都安稳坐在这里?”

“!”

“你知道在东方,打麻将又叫什么吗?”不等安洁爱尔搬出教会那套“神不惩罚,那是神的宽恕,那是神的怜悯,那是神的恩赐”理论,我直接举起手中麻将,“你既然知道这是东方牌戏,那应该也知道它的另个名字吧?”

“啊?!叫什么?!”果然安洁爱尔被我轻易带开了话题,还是带着好奇心地闪了下眼睛。——这更证明之前回忆茶和回忆羊杂醉的有效。安洁爱尔她不再公式化地跟着教会的意志走了,开始,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了。

“你不知道?”我故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个大家都知道啊?”

再吊吊她胃口看看。

“真的?”安洁爱尔狐疑地看看边上的特蕾西娅他们,又狐疑地看看我,之前意志坚定且干练至极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好奇,“我……真不知道,是什么?”

“在东方……”我有意放慢了语调,同时把玩着手中那张麻将牌,“玩麻将这种牌戏,又被成为‘砌长城’——知道什么叫长城么?”

“长城?”

“啊?长城你也不知道?”我手指指牌桌上那四条堆砌整齐的牌列,又指指远处的特罗姆城,“城墙,知道吧?用来御敌的城墙,建的很长很长,和许多个御敌的城堡相连——那就是长城了。”

“很长……很长?连接许多个城堡?”安洁爱尔遥看着特罗姆城的城墙,喃喃道,“有……多长?”

特兹给的信息里,以前的安洁爱尔是一名很天真很好奇的女奴,现在来看,此时的她确有之前的影子——很好奇,话题也很容易被我带偏。

“大概几万米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东方那个“长城”有多长——毕竟我有关东方的知识都来自于樱,樱本身也对东方了解甚少,哪能知道这些细节?“不过那些不重要,”我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只要知道:长城是用来防御敌军最有效的建筑,就像我们这边的把很多个城堡连起来一样。明白了么?”

“哦!”

“然后,你就明白我没空的理由了吧?”

“啊?”话题又被扯回来的安洁爱尔显然脑子还没转回来,“理由?什么理由?”

“都说到这了你还不明白?你这血色神官副队长是怎么做的?!”我有意加进了些责备的语气,“笨成这样?!真不像话!”

“对不起……”

“好吧,我就再讲清楚些,”说着我再次用手指向牌桌,“东方麻将,又叫‘砌长城’,本质上就是像桌上这样,堆砌好‘长城’然后在座的四人各自派兵攻防,最终决出胜负的牌戏——这其实是一种高深的军事沙盘推演,是在进行重要的战术模拟,”顿了顿,我憋住笑,继续胡扯,“牌局推演的结果,直接决定了我是否有资格就任远征军指挥官,直接决定了我是否有能力带着远征军攻下圣城拉托维斯!要是牌局推演失败,我就算做了远征军指挥官,也没能力,没计划完成教会的目标,也没办法带兵攻下圣城拉托维斯!——你说,现在叫我回城,本伯爵有空吗?!”

“……是……吗?”安洁爱尔困惑了,“是这样吗?!”

也是,打牌是在做军事计划?额……似乎我扯得有些离谱了,虽然按逻辑下来是那么回事,可真要让她相信——

“呐,安洁爱尔你看哦!”这时比我智谋更高一筹的特蕾西娅发话了,带着强忍的笑意,“你看河对岸——右面山崖上是魔族的绝岭堡,正面是一大片平原,再往后就是圣城拉托维斯和它的附属城堡,左面那片森林……森林里面是魔族的另个城堡,可尼塔亚斯,是么?”说着她又指指我,“再加上罗克塔尔伯爵这个营地——你看,是不是四面驻兵的情况?就像我们牌桌上四人四个方向?”

“是……”安洁爱尔眼睛亮了。

“所以呀,我们一直都在模拟,一人出兵,三方围堵的情况,想要找出突破口,这可不是麻将桌上的胜利,麻将桌上的突破口哦——那是将来远征军顺利渡河,攻占圣城拉托维斯的突破口!”

漂亮!助攻得漂亮!

我偷偷在桌下向特蕾西娅竖起拇指——后者却有意轻蔑地白了我一眼。

——光瞎扯,不完善?我看上的男人怎么变得这么蠢?

那轻蔑的白眼里分明带着她有意的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