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昏暗的天空,嘈雜忙亂的大廳。
護衛騎士們手持武器,神色緊張地死盯着大門。
侍女,僕從,還有很多不知名的人,在眼前焦急地來回走動,時不時,跑到窗前向外張望。
窗外,喊殺聲,刀劍交織聲,戰馬嘶鳴聲,響成一片。
忽然,大廳的門開了。
“雷斯少爺!內城已被攻破了!快跟屬下走!”身形高大的護衛騎士隊長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正門已經過不去了——快從密道走!”
“小荻……”我沒回應,只是很擔憂地四處尋找着,那個尋找着與我朝夕相伴的小女僕——剛剛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匆匆跑開了。
“沒時間了,雷斯少爺!快走!”
“可小荻……”
“少爺,小荻在!”正說著,小小的紅髮女僕從偏門快步跑進大廳,手中抱着我的佩劍,“你的佩劍,小荻取來了!”
說著,她乖巧地解開佩劍的系帶……
“管什麼玩具劍?!沒時間了!快走!”深知時不等人的護衛騎士伸手抱起我和小荻,“小人失禮了!”他一邊說一邊將我倆夾在他腋下,“大家,這邊走!”
。。。。。。。。。
穿過陰暗狹長的密道,走過潮濕泥濘的水路,不知過了多久,騎士們護衛着被夾在腋下的我和小荻,抵達了密道的盡頭。
“安全!”領頭的騎士先探頭仔細張望了下,“大家跟上!”
出口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遠處,是那令人心寒顫慄的喊殺聲,內城的騎士,依舊在勉力和侵略者交戰。
“稍微休息下,封流,去看看外面,”那名高大的騎士隊長邊說邊將我和小荻放下,然後接過下屬遞來的水壺,“雷斯少爺,我們稍稍休息下,等封流確認附近沒敵人後,我們出發——東面有馬廄,等我們騎馬出城,就安全了。”
“我們要去哪裡?遠嗎?”我天真地問,“父親大人和我們一起走嗎?”
“伯爵大人……還要堅守城池,”大口喝水的騎士隊長稍稍猶豫了下,隨即轉換話題道,“我們先穿過沙伊利斯平原,然後繼續向北,一切順利的話,三天就能趕到王城——到時我們會帶援軍打回來。”
“哦……那小荻……”我又看向身邊的小女僕——她正趁着空閑將佩劍仔細地繫上我的腰間。
“哈哈,知道雷斯少爺你離不開她,”騎士隊長大笑,“我們帶她一起走!”
“哦……”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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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剛剛還對我友善照顧的騎士隊長就這麼衝上前去,被敵人簡單地劈成兩半。
之後是他的副官,他的隊員……
一個,兩個,三個……
很快,帶着必死決心,想要努力護衛我們的騎士全都慘死在我們面前,留給我們的,是一群傭兵,是一群邪惡的死神,是無比強大可怖的存在。
下一個,就輪到我倆了吧?
我……小荻……
“少爺,至少……”忽然間,與我相擁在一起,和我一起瑟瑟發抖的小荻平靜了下來,仰頭凝望着我,露出凄然絕望的微笑,“至少,小荻能死在你身邊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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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一閃,胸口燒灼般地疼痛,滿眼的血花,還有……小荻嗚咽地呼喚,“少爺,少爺,少爺……別死呀!別死呀!別死呀!”
“活下去……小荻……活下去……”
“知道,少爺,小荻知道——你也活下去啊!你也活下去啊!小荻——“
朦朧間,似乎傭兵俯身觀察我的傷勢,順帶,猛地扯走小荻,怪笑着。
“不!不!不!不要!不要!讓小荻我回去!讓小荻我回去!我要在少爺身邊!我要在少爺身邊——!”
“小荻……活下……不要……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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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雷斯?雷斯?”耳邊,傳來希絲提拉關切又焦急地呼喚,“怎麼了?怎麼了?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
“希……絲……提……拉?我……沒死?我……”
“嗯嗯!是我,是我——你沒死,你在做噩夢,剛剛你在做噩夢,沒事的,沒事的哦!”
噩……夢?
做噩夢?
啊……對,是在做噩夢。
是在做噩夢。
又是……那個夢……
又是那個夢……
那個噩夢。
那個……真實的回憶之夢。
茫然地睜開眼,努力讓還在激動的呼吸平復下來。
夢中胸口的燒灼感依舊存在,那時留下的傷痕又在隱隱作痛。
全身被汗浸得濕漉漉地,夜風吹來,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呼,是夢……
“雷斯……還好么?”此時希絲提拉臨時拈起床單一角,小心擦着我額頭上的冷汗,“你剛剛在做噩夢,現在……好些了嗎?”
“嗯……”我簡單地回應了聲,聲音沙啞得嚇自己一跳,“沒事——嚇到你了?”
“沒,”希絲提拉笑着搖搖頭,放下床單,“你流了好多汗——我去給你燒壺水來。”說著她側過身,想要下床——
“別,”噩夢之後,我再次感到無力,也再次回想起了失去的恐懼,“別走,”說著,我不分由說地拉過希絲提拉,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別走,”我近乎哀求地呢喃道,“別走……”
“啊?雷斯?!啊……嗯……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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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沒做這個夢了?
這個回憶的噩夢?
幾……年了吧?
自從櫻幫我解開心結后,我便再也沒做過。
雖然那段回憶不曾淡忘,但,那份無力的絕望卻不再糾纏。
櫻給了我方向,我有了希望。
努力地,追求生命的希望。
可今晚……
低頭看看希絲提拉——不知發生什麼,只知道我需要她的希絲提拉,就這麼乖乖地趴在我的懷裡,輕輕地,輕輕地用手拍着我的胸膛,給我以無聲的安慰。
如此地體貼,如此地乖巧。
和小荻一樣,全心全意地為了我……
想到這裡,手臂不自覺地用了些力,想要更加用力地摟緊她——
然而,殘廢后那熟悉又厭惡的酸痛瞬間傳來,讓我這份想要努力傳達的期盼化為泡影。
摟住希絲提拉的手臂,僅僅是微微動了動,完全無法傳遞出我的現在如此需要她的情感。
唉……我真是個殘廢……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