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离开城堡之后,马库斯先是去了鬣鹰堡附近唯一的那所教堂,仅仅是以教会委派的主教身份名义上接管教堂,做的事却和其他的神甫没什么差别。

一周一次的集中布道,以及平时借讲课的名义在周围的各个村庄传播神的福音。

仅此而已。

当然,他也如我之前所预料的,去过一次月神废墟(竟然还是这个高傲的主教大人亲自去的!),和老苏克交谈,得到必要的情报,确认我对他说话的真实性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举动。

怪。

难不成他这么简单就放弃收编夏柏菲骑士团的计划?——还是放弃剿灭沙盗的计划?

所以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个身负奇怪使命的主教,我会不时地派小弗瑞去听马库斯的课。

不想……

“伯爵大人,教会真的好伟大哦!”一进门小弗瑞就发出这样的感叹。

“今天讲的是什么?”我问。

“信徒们的苦难与坚持。”

“哦……”

是那段啊——难怪小弗瑞会觉得教会了不起。

信徒们的苦难与坚持,讲述的是在教会成立之前的黑暗时期,饱受异教统治者歧视与欺压的信徒如何坚持下去的故事。

据说当时凡是信仰神,遵循神之教诲的人都会被处以极刑,在异教统治者的疯狂打压下,最初接受神之洗礼的那群信徒最终只剩下四人。

而正是这残存下来的四名信徒,怀揣着圣典,默诵着神之名讳,依靠着神的指引,用自己的双脚徒步穿越了死亡的沙漠,最终来到了我们这片大陆。

然后他们先是向奴隶们宣传神的福音,接着是平民,然后是贵族,是领主,最终,凭借着神的荣光,他们成功感化了大陆上的所有人,让自由博爱平等的理念深入人心。

于是,在众人的捐赠协助下,用来赞美神,崇拜神的大圣堂建立起来了,教会建立起来了。信仰神的信徒,也跟着发展壮大起来了。

终于,神成为了整个大陆唯一的信仰,教会成为整个大陆唯一的合法组织,圣典成为整个大陆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宣传自由平等博爱的教义也成为整个大陆所有人的行为准则。

额……大概就是这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

四个除了信仰什么都没有的信徒,依靠神的指引创造了如今神之教会的辉煌,让现今大多数人享有人权,不再经受他人奴役——这确实值得让平民出身的小弗瑞觉得伟大。

“伯爵大人,你去过教会学校吗?”

“啊?教会学校?”意外地听到小弗瑞提出这么个问题,我着实愣了下,“去过,怎么了?”

“很漂亮吗?是不是很大?里面有很多人?里面还有很大的图书馆?”

“额……是不是都有图书馆我不知道,不过……各个地方的教会学校应该差不多吧?”

虽然幼时我每周也会去教会学校学习一两天,可惜时间太过久远,并且刚上教会课程没多久便发生了罗克塔尔城遭袭事件,成为战乱幸存者后,我每天忙着锻炼自己,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再特地去教会学校听神甫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课程。

所以关于教会学校,我印象并不深。

“呜……真羡慕……”

羡慕什么?哦……对了,鬣鹰堡附近没有。

毕竟这里是贫瘠的边境,教会怎可能花费大量的金钱在这里兴建学校?

“呐……伯爵大人,像我这样的也可以去吗?”不等我回话,小弗瑞接着问,“去教会学校?”

“你去?想去教会学校?可以啊——哪天我写封推荐信……”

老实说,小弗瑞做侍从我很满意,让他去大城镇学习……自私点说确实有些舍不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料小弗瑞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始急急分辨(额!刚刚我应该没露出不悦的表情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伯爵大人您的意思!一点也没有!”

“喔——?那是——什么意思呢?”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很可爱,我决定趁机拖长语调逗他,“想去就去嘛——”

“不是!不是!”小家伙越急越说不出话,只顾着涨红自己的脸,“我是说……我是说……”

“想说就说咯!”虽然不明白这小家伙的意思,但我觉得这么逗他比较好玩,“是想要我现在就写推荐信吗?”

“不是!”小家伙一把抓住我的手,头摇得像只小狗一样,“不是不是不是!”

“行!下去吧!”我故意不悦地挥了下手,沉声道,“出去想清楚再来!”

“啊?!”小狗吓得呆住了,“大人您……生气了?”

“废话!我能不生气吗?”我笑着敲了下他的脑袋,“光顾着听课,你有什么包裹忘带回来了?!”

“包裹?什么包裹?”小狗的眼睛傻愣愣地眨了几下,终于想起来,“啊!对了!抱歉!我这就去!”

。。。。。。。。。。。。。。。

很沉。

铁质的圆环套在手腕上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更何况圆环一边还连着一把骑士剑。

剑柄依照我的要求,刚好连在手掌可以握住的位置——即使手指无力,我还是希望有一些握剑的感觉。

用力挥了下手臂,“刷——”剑刃特有的破空声传来,很熟悉,也很怀念。

“伯爵大人……这个……还合适吗?”犯错误的小狗胆怯地问。

“恩……”看着骑士剑散发出的银白光辉,我有了一丝重做剑士的感动,“我很满意,帮我谢谢你父亲。”

“呼!”小狗终于松了口气。

“钱付了吗?”我问。

“付了,按您的吩咐,十五金币。”回复原样的小弗瑞恭敬地回答。

“太少了,”我摇摇头,“再拿十金币给你的铁匠父亲——算是奖励,这玩意竟然一天就做好了。”

“噗——!”小弗瑞笑出了声,发觉失礼后慌忙抿起嘴,同时胆战心惊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我奇怪地看向他。

“……其实这东西做起来很简单的……”他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

“简单?”我疑惑地看看手腕上的东西——简单吗?很多个连接点,还要特地将铁片弯曲成适合我手臂的弧度,再加上放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安装上去,用来保护皮肤的皮革……仅仅一天时间就作出这样几乎完全符合要求的成品,“哪里简单?”

“真的很简单的,”小弗瑞十分肯定地答道,“其实昨天父亲还偷懒来的呢。”

“偷懒?”我不明白。

“是呀,这个是刺客用拳刃改装的,我父亲仅仅是把刃片换成骑士剑,再换个方向……”小弗瑞比划着,“真的非常简单!”

拳刃改装的?

哈!原来如此。难怪做出来的速度那么快。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要的这个……暂且叫它腕剑吧?确实和刺客的拳刃有点像。

“拳刃改装的啊……没事,做出来让我满意就行,”我摆摆手,“刚刚我说过了,十金币——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最后我又故意添加了这么一句。

“……”小弗瑞不满地动了下嘴,却没敢吭声。

呵,胆子真小——因为之前让我不高兴所以不敢反驳?傻的。

“咳咳!”我故意清清嗓子,然后沉声道,“下面回到刚刚教会学校的问题——这是我刚写的推荐信。”

“啊?!”小弗瑞瞪大眼,又开始慌乱了,“我,我,我……”

“怎么?不接?!”

“……”他不由自主地接过去,同时再次急得涨红着脸,“我!我!我不是……”

“恩,我知道,”逗归逗,把小家伙急哭就不好玩了,“又不是让你现在去——你刚刚是想问 ‘像你这样没身份没地位……连钱也没有的小孩是不是也可以去上教会学校?’”

“啊?!”小弗瑞呆住了,“伯爵大人您猜到了?”

“废话!”我笑道,“那么简单的事,我怎可能猜不出来——看你的傻样子就知道了。”

“呼——”小家伙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示意他帮我摘下腕剑后,我说,“以前的教会学校只对贵族开放,后来好像有钱人和有推荐的下级骑士小孩也可以去学习,要说平民小孩的话……据我所知只有大圣堂的直属教会学校才可以。”

“哦……”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今天马库斯主教对我们说,要是喜欢听课,觉得一周两堂课太少的话可以去教会学校上学——所有人都可以。”

“所有人都可以?”我表示奇怪。

“是啊!”小弗瑞肯定地点点头,“我也听说过教会学校从不对我们平民开放,所以觉得奇怪……”

“不仅仅是奇怪吧?——有些心动了是不是?”我笑着问。

“……是,”小弗瑞尴尬地陪笑,“听说那里有好大的图书馆……”

“那你还说不想去?”

“我……”

“好啦!不逗你了,”不等他再次着急,我直截了当地说,“你只是对那个对学生开放的图书馆感兴趣,学习?跟着我能也能学到很多,是不是?”

“……”完全被说中心思的小家伙惶恐地垂下头,同时局促不安的小手慌乱地捏着衣角。

“傻瓜!想什么就说嘛!”

“我怕伯爵大人您生气……”回答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么?笨蛋!”我笑着责骂了句,“见过我生气吗?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像上次责备我乱花夏柏菲钱那样!明白了吗?!”

“是。”

“真是的,为崇拜的夏柏菲就敢责备我——那时候就不怕我生气了啊?”

“那是……”

“是!”我脸又是一沉,“你的伯爵大人在你心中比不过夏柏菲那白痴!——这一点让我很生气!”

“啊?!”小家伙又要开始慌乱了。

“不过……”我再次狡黠地一笑,“不过看在我这个伯爵大人在你心中地位比自己高这点上,就原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