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凌晨,危房,屋漏,家徒四壁。

面黄肌瘦的单身汉从床上坐起。捞起手边破布,捂着口,“咳!咳!咳!”

染红的破布被扔在水盆里,那盆早已红透。

“咳!”一口污血喷在破被上。“咳……呃……呕”这咳嗽不仅止不住,反而越来越窒,最后竟是完全咳不出。男人惊恐地双拳捶胸,试图呕出肺里的脓血,然而无济于事,面色逐渐青紫,倒下。

男人的肚子突然鼓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挣扎。肚皮高高撑起,又弹回;上下拉伸,又弹回。里面的东西似乎想要钻出来,又找不到出路,有些泄气。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肚皮中央高高耸起,拉伸到极限——“嘭!”

身上沾满了血污,眨着黄澄澄的大眼睛四下张望。

“这就是……人类身体的感觉吗?很有趣呢。”

夜色笼罩的城市,只有一名蓑衣老者,推着尸体堆积的独轮车。朦胧月色中,老者仿佛看到有一丝不挂的少女,莲足踏着墙头翻进了死气沉沉的豪宅。

老者揉揉眼睛。

走廊漆黑空荡毫无人气,只有一串渐淡的血色小脚印。

浴巾平铺在地上,赤裸的少女在上面滚来滚去,拭干水渍,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进了更衣室。

萌粉双马尾,短袖小白褂,五瓣小白花,白丝连裤袜,锃黑小皮靴。“啊呀呀,这是我嘛?”少女歪头笑嘻嘻看着镜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最萌病魔帕菲菲,参上!”

城外,一群漆黑铠甲的骑兵赶来。他们都戴着诡异的鸟嘴面具,夜色之下,看得门口守卫心头惴惴:“什么人!”

为首一人却是一身黑色皮衣,掏出一捆金闪闪的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翠玉城近日瘟疫横行,民不聊生,为防灾情扩散,特遣镇国医圣极寒先生为钦差,全权处置此事,地方官兵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怠慢。钦此。”随后又出示一块金字令牌,上面赫然是“镇国医圣”四字。“我就是极寒,钦差,还不快放行。”

……

“开什么玩笑,人类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存在了吗!”懒觉睡到中午才起的萌粉少女,盘坐在萌粉色蚕丝绒大床上,闭目感应着全城的患者们。感染呼吸道的病毒粒子,向帕菲菲不断传回市民们的议论。

“怎么回事?封城了?”“好像是紧急防疫,看来这次真的出大事了啊。”“早知道昨天应该搬走的!短短一个星期病死了20多人,难怪要戒严啊。”

“偌大的城市,病死20个人就一惊一乍的,真是可恶啊……”帕菲菲粉拳紧握,“要不是为了早点进阶,我也不至于那么着急收割人命,低估了人类的警觉程度了吗……现在出不了城,迟早会被查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帕菲菲蹙着秀眉,小皮靴在实木地板上啪嗒啪嗒。

城墙上,全体士兵都佩戴了鸟嘴面具。“报告钦差大人,所有疑似患病士兵已经遣散,全体士兵都健康!”

“很好。”极寒看着当空烈日,“时候到了。”他从怀中掏出一面凸透镜,手掐法诀,“升!”一声令喝,凸透镜升空,放大,笼罩在翠玉城上空,这还没完,还在继续放大,直到笼盖了视野内的整片天穹。

“这是什么?”“好像是仙法!”“镇国神宗的仙人出手了?”市民们对天空指指点点。

“疯子!人类都是疯子吗!为了杀我做到这种程度……太过分了吧!”帕菲菲却是骇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冲进浴室,不顾新衣服湿透,跳进还装着隔夜冰冷洗澡水的浴缸。

“聚!”极寒法决一变,那凸透镜如同人眼的晶状体一般,缓缓调整着形状和焦距,透过的日光渐渐扭曲,向翠玉城汇聚。

“看,太阳变大了!”“真的是!而且真的变得好热!”“进屋躲躲吧。”“可是仙人究竟在施什么法术……”

日光不断汇聚,城里亮度和温度比翼双·飞,街上本就稀拉的行人纷纷躲避。

“好烫……呃啊!”一声揪心的惨叫,屋檐下的人们惊恐地看着街道当中一个老乞丐被日光灼得皮肤焦黑,开裂,烤成了人干!

“不对!仙人要屠城!”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可是眼下根本没人敢逃出来……谁敢露头立马变成烤肉。

“拼了,劳资还没活够呢!”一个男子将木板戴在头顶遮阳,拼命蹿向紧闭的城门。然而没有迈出几步,他就跌倒在地。“呜哇啊!”灼热的地面烤焦了他的血肉,变成血红色的胶水将他粘在地上。徒劳地扑腾,他却再也没能爬起来,只有绝望的呼喊敲打在人们心头。

“呼啦!”聚光达到某个临界,木板就这样随风烧了起来,随后全城木结构建筑纷纷冒烟,很快也起了明火,一些脆弱的民居率先开始倒塌。里面的人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同样的是基本上无一幸免。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帕菲菲浸在浴缸里,只有脑袋裹着湿浴巾捂着口鼻露在水面外,已经能闻到烟火气息和四面八方袭来的滚滚热浪。浴缸是石质的,虽然不能燃烧,帕菲菲蜷缩的身子还是能察觉到水温的上升。“难道我会被煮熟在这里?不要啊!”

闭目感知,她的患者们也在成片死亡。“不行,这样被烧死的患者根本不能反哺我的修为,不如现在就收割掉!”

帕菲菲心头在滴血。虽然患者被收割是早晚的事,但留着也是积极的传染源,提前收割无异于杀鸡取卵。

于是,全城突然多出了一批人开始咳血,浑身疼痛,呼吸困难,病发而死。“就连病魔也知道时日无多,提前发作了吗……”城里最后一个年长的医师,在烟雾缭绕烈焰升腾的医馆里,抱着刚刚停止呼吸的患儿,其母已凉透。而医师自己,也无处躲避浓烟和热浪,弥留之际一句自嘲,却不巧说中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