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羊脂球》

1/19

今天下雪了,我们两人挤在不大的小阳台上互相逗趣。她喜欢下雪,尽管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但还像个孩子似的兴冲冲地跑下楼玩雪。手冻得跟十根大萝卜似的。

“最后一句,划掉!划掉!”田若歆按着陈渃笛的头嗔怒道,伸着手去抢桌子上的黑色水笔。

“知道了,你别晃了。”陈渃笛背过手扶住站在椅子上的妻子,推开笔帽在最后一句上面整齐地拉了几道。

田若歆挑衅地吐着舌头在椅子后面晃来晃去,双手从领口塞进陈渃笛的衣服里,冰凉的双手让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咱俩出门是父女还差不多。”

“嗯?”田若歆十指骤然发力在陈渃笛的背上掐出几个红印子,“后悔了就赶紧给我滚。”

“那行,我走了。”

“陈 渃 笛 !”

陈渃笛哈哈一笑搂住她娇小的身躯,抱起来在田若歆的额头上深深地献上一吻。

2/22

她发烧了,两人请了假便在家里窝着,滚烫的额头一直到这会儿才有些好转,红扑扑的小脸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陈渃笛把毛巾拿走洗了洗,叠好后重新搭在田若歆的额头上。

“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答应你呢,小不点,搓衣板,火药桶,暴力女,嗯,还有什么?”

“等我烧退了你给我等着……”田若歆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扒拉着陈渃笛的手掌想掐他可使不上一点力气。

陈渃笛俯身把田若歆的手搁在自己脸上,无奈地笑道,“所以快点好起来啊。”

“用不着你说……笨蛋。”

2/27

后悔吗?要说不曾有过一点后悔那肯定是假的,虽然自己也知道当初的她不过是为了那起案件而“逢场作戏”,但那段时间还是一直无法原谅这些人,那个女人,那个男人,还有他们。

不过她认真了以及那份执着的确是不曾料到的,甚至没想到她会坐火车几个小时过来等我毕业典礼结束。以及那句“我喜欢你”。

“你又写什么了?”田若歆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以前的一些回忆。”

田若歆坐在床上背对着陈渃笛,把毛巾丢给他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

陈渃笛把灯换亮,拖着椅子坐到床边给田若歆擦着头发。

“很尴尬吧。”

“嗯?”

田若歆塞好书签合上书,低头看着被水泡的起皱的指肚。

“和我出去。”

头上被敲了一下。

“如果被人羡慕嫉妒也算是一种尴尬的话。”陈渃笛笑着从背后搂住田若歆,将下巴枕在她散发着热气的香肩上。

马蹄表闹钟徐徐缓缓地哒哒走着,卫生间的换气扇大口呼吸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田若歆脸颊泛红,别过头想着该怎么回答。

“欧派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

“踹死你啊!”

3/8

妇女节。公司给所有员工都发了些小礼品,女性员工的礼品种类多一些。下班比以前早十几分钟,路上顺便去买了束花。

“生活要有仪式感”,这句话好像很早之前谁也说过,池舒?还是秋韵?也不知道秋冥他们如今怎样了。

她带了一堆礼盒回来,公司发的,部长发的,小组长单独发的,还有几个快递。

晚餐的味道很合她今天的胃口。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这么快乐。

陈渃笛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自从上大学后,他和曾经的同学就少有联系了,无非也就是彼此在社交平台上给对方发的东西点个赞而已。

走着走着,人就散了。

在公司里同事之间虽然也和睦相处,但始终都没有了曾经的那种感觉。

属于他们的歌早就结束了,弹指间便蒙上了一层浮尘。

4/1

大早上半梦半醒间在身边摸了半天找不到人,睁眼起床去找她却发现她趴在了厨房地上。吓得赶忙去扶她起来,喊了几声没人应正想打电话叫救护车结果她倒是自己吐吐舌头坐起来了。

这个愚人节一点也不好玩。

“好了下次不会啦,别生气了。”

田若歆蹲在默默啃苹果的陈渃笛的身后,用手指戳着他又是撒娇又是卖萌。

“你个傻子。”

陈渃笛嘟哝了一句继续啃苹果,早上那会儿他简直都快崩溃了,谁知道只是一个愚人节的恶作剧。

不过也还好只是个恶作剧。

“要不你也吓我一次?”

陈渃笛动作一滞,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苹果吃完咽下,拿纸擦了擦手气冲冲地用手夹住田若歆的双颊。

“重点根本不是这好 不 好!这种事情不要随便恶作剧啊!很担心的知不知道!”

“唔唔唔。”

陈渃笛单手叉腰无奈地叹了口气,拽过田若歆将她搂过来,“人很害怕失去的啊。”

“对不起……”

4/30

又过去了一个月,离结婚纪念日又近了些,要怎么庆祝一下好呢。不过应该会是惊喜吧,说不定她还以为我没有去记。也没发现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么想来太省心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田若歆咬着一块曲奇从客厅走进来,从后面抱住陈渃笛的脖子和他分享了饼干。

“玩游戏嘛?”

陈渃笛从抽屉里取出两个头戴式耳机,递给田若歆一个拿起手机进行蓝牙连接,“不过不能时间太长。”

“知道啦。”

柔和的灯光照射在田若歆的脸上,陈渃笛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色胚。”田若歆娇嗔道。

“可爱。”

“用不着你说!”

5/6

她生理期来了,成天到晚恨不得锤死我。虽然有开玩笑的成分存在,不过最近还是小心为好。公司又招了几个新人,还都是985、211毕业的研究生,感觉上头说不定又要准备裁员了。

“头还疼吗?”陈渃笛揉着眼睛从床头柜上拿来水杯,搂着田若歆给她敷着小腹。

“疼得想杀你那种。”

田若歆蜷缩着身体窝在陈渃笛怀里,水杯热度的缓解效果没多久就又被万箭齐射般的疼痛给盖了过去。

“你赶紧睡吧。”田若歆努力控制住自己紊乱的情绪,生怕又无缘无故冲他发火。

抹掉打哈欠挤出的眼泪,陈渃笛揉了揉田若歆的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你赶紧睡觉!”

“嘘——”陈渃笛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抽屉里的罐子中捏出一颗蓝白相间的糖块塞到田若歆嘴里。

5/23

听说有三个人被炒鱿鱼了,昨天下午就走了。浑水摸鱼的人迟早是要被踢走的,如果不思进取,恐怕也会和他们沦为一个下场。人才越来越多了,越是厉害的人越是在加倍努力。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辞退了,那我该怎么照顾她。

陈渃笛将这样的念头说给了田若歆听,毫无意外的招来了她的白眼。

“没有能打败希望的绝望。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哪天不要我了,我非把你三条腿全废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子没什么威势,田若歆伸着胳膊从笔筒里拿出剪刀对着空气咔嚓咔嚓地比划了几下。

“当然是假的,”田若歆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淡蓝色的天花板,“下定决心要走的人为什么还要去阻拦,放手对谁都好。”

陈渃笛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田若歆话锋一转,“所以要是真的那样你就老老实实当小白脸吧。”

挑衅般的狂笑。

6/21

养的多肉死了,原因不明,她对着花盆伤感了很久,不过一听到再给她买一株瞬间又高兴了起来。或许先前的那一株是被她这么气死的吧。

又快要放假了,不过出门的人肯定会很多,得计划着找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出去转转了。今年不能让她再圈在家里一个假期了。

又是下班回来两人共同打扫卫生的一天。

“人多啊,不要不要!”田若歆听到假期要出门的消息扑在床上不高兴地打着滚。

陈渃笛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拉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要长胖了。”

撒娇的声音戛然而止,田若歆勾着头阴恻恻地盯着陈渃笛,下一刻挣脱鞭腿上勾拳一气呵成。

田若歆轻哼一声俯视着龇牙咧嘴的陈渃笛,坐在床上用脚尖捅了捅他的肩膀。

“疼。”

“活……啊!你干嘛!现在才八点!”

田若歆有些底气不足地和按着自己手腕的陈渃笛对视着,一边赤脚蹬在他的腰间一边扭动着手腕。

“八点怎么了,可别想着我会放过你。”

炙热的双唇紧密贴合在一起,残破的音节从唇角缓缓溢出。田若歆被抱起来丢在床内侧,如玉的身躯上悄然抹上了一片红霞。

一阵雨云。

6/26

早餐下楼买的粥和面包,吃过后就近找了个景点去转了转,树多有水,还算比较凉快。因为并不是什么有名地方,人也比较少。

虽然出去真的还不如待在家里,不过再放任她放假还宅在家里打游戏那真不行,要是让老头子知道还得被训。然而总觉得仿佛有些适得其反,比如现在的她又开始疯狂玩游戏了。

陈渃笛合上日记本随意地丢在桌子上,瞄准了田若歆把领完奖励的那一刻伸手抽走手机。

“手机没收。”

“再过两个主线。”

“不行。”

“老公不嘛。”

“今天到此为止。”

田若歆别过头不满地爆了句粗口,也没再争辩,老实地躺下闭上眼睡觉。

“别想着晚上起来偷玩。”

“谁会啊!”被戳穿心里那点小九九的田若歆红着脸嚷道,心里又开始盘算着明天自己能赖床到几点。

7/3

学校的学生原来已经放假了。今天被她拉着去拍了照片,也不知道是从哪借来的校服。

虽然过程并不愉快,遇到的几个小女生还掩嘴偷笑。也就她这种萝莉长相还能泰然自若地穿上高中生校服了。老了老了。

7/15

结婚纪念日。

昨天偷偷地给她的单位请了假,早上提前关掉了她的闹钟,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倒是有些趣味。

花了些时间做了顿丰盛的早餐,强行把她按下来好好吃了顿饭。看来这次忘记的是她。

虽然被象征性地不满地抱怨了几句,但结果还是不错的。带她去了几个常去的地方,吃了顿她喜欢吃的午餐,买了很多她喜欢吃的小吃,下午去雾影山上看了看日落。

也不清楚原先的雾影寺什么时候被改了,寺院被翻新了,后面的荒山也开发利用了,从燃烧的香大概能推断出来客还是不少的。

晚餐给她熬了鱼汤,陪着她出门散了散步,回来后又陪着她玩了会儿游戏。

只是做的视频实在太不忍直视了,两个月的学习并没有反映出良好成果。

要好好爱她。

8/5

她涨薪了,如今的平均收入比如我高了,不出意外地被她戏谑了一番。

今天的她也很开心。有时候总让人觉得她还是当初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即便只是吃了一个甜筒冰激凌也能高兴很久的孩子。

天阴,看不到月亮。陈渃笛闭着眼陷在躺椅里,蚊子从耳边掠过,绕了个圈又飞了回来。

陈渃笛感觉到了这个小生物落在了他的腿上,也许它已经将那尖锐的小嘴刺入他的皮肤,咕咚咕咚地畅饮新鲜血液。

啪!

9/16

今天下班晚了些,回家时她已经做好了饭,有建设路那边的酱牛肉。明明是和她回家相反的方向,真是的。

田若歆缩在被窝里探出脑袋,催促着陈渃笛赶紧过来暖床。

“抱着就不冷了。”陈渃笛笑着将哆嗦的田若歆搂紧怀里,手掌绕到前面磨蹭着她的下巴。

“登徒子。”田若歆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异常,红着脸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疼得陈渃笛顿时老实了不少。

小区里又是不知哪几个男人结伴喝酒回来,扯着嗓子在楼下嚷嚷着,偶尔还会传来令人不舒服的呕吐声。

“睡吧,爱抓人的小猫咪。”

“作妖呢?”

10/20

回学校看了看,变化真的很大,部分设施重建,操场也扩大了不少。统一校服了,和很多学校的校服比起来简直好看太多了,后来碰到程老师顺便打听了下,才知道样式还是曾经我们那届的一个学生后来设计的。

赫连启早就退休了,但学校里还是有多个版本的故事在流传。

老何后来去支教了,大西北,没想到他那种脾气的人原来还会自告奋勇要去那种地方当老师。

法神的眼睛有些花了,上课也没那么多花样了,只是当初谁也没能找来设备录下那段时期的化学课。

人工湖改成了绿化地,边上也只剩下了一两棵老柳树。

图书馆里没有了那个可怕的老爷子,管理员换成了一个麻杆似的女人,询问之后才知道那位老爷子姓高,几年前就去世了。

记得秋冥和他有些来往,两人应该也算是忘年交吧。

礼堂貌似是没什么大变化,因为进不去,只能透过玻璃简单打量。

中午去餐厅买了点吃的,记忆中的位置上已经有学生坐着了,于是等到午餐过后又去那儿坐了会儿。

没能碰见熟人,这倒是有些遗憾。

“回来了。”

田若歆踮起脚拍了陈渃笛的头一下,“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傻不傻你。”

陈渃笛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去厨房炒了个菜下了碗面条。

“我吃完自己收拾就好了,你赶紧睡吧。”

田若歆看了看时间,最近项目多,整个组都得被迫加班加到大半夜,而且还没加班费。

“没事,过会儿我给你捏捏肩膀,肯定又是一坐几个小时,你也总是不听话。”

田若歆啐了一声,嘴角溢出点点笑意。

11/29

眼看着又一年要过去了,回想一下发现自己这一年可以说仍是一事无成。没有增长的技能,没有加薪升职的赞赏,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些工作。

池舒也算是创业成功了吧,虽然规模不算大,但起码有着正常的运转。他问过我要不要去他那里,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毕竟就自己这水平实在有些不太搭调。再者对于跳槽这种事情着实有些没底气。

虽然二老也催着要孩子,不过她目前好像还没这样的打算。

刘叔从监狱出来了,我没敢去看他,虽然在那件事上我不认为我是错的。

很少人会再提起梦陈这么一家公司,很多年轻人也都不知道曾经云江市的商业巨头其实并不是奕思。

变化快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14时37分记。

“今天下班聚餐去吗?”

“抱歉啊,家里有人等着呢。”陈渃笛合掌对着同事尬笑道,田若歆是一,其次他也不想喝得烂醉如泥回去给她添麻烦。

同事耸耸肩,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

陈渃笛转身继续敲着键盘,这种一般的小聚餐他原则上是能不去就不去,反正都是一群总是抢着付钱但暗地里又都想方设法让对方付钱的主儿。

吃的饭甚至还不如她炒的土豆丝。

陈渃笛拿出笔记本,在段落后面又补充道:从今天开始,努力改变,努力赚钱。

12/25

二老不过这节日,回去了一上午中午又被他俩给赶走了,刚出门没多久又给我转了几百块。下午领着她去看了场她还比较喜欢的电影,去商场转了转。章鱼小丸子她倒是一直都吃不腻。

晚上出门散步到商业街,挺热闹的,路过的有几家店还在门口发放了些小礼品,虽然获取条件都是些有点让人不好意思的方法。

几次下来白嫖的礼物倒是不少,收获得女同胞的羡慕倒也是不少。

买了一顶质量貌似还不错的圣诞帽,趁她不注意偷吻了她一下,鉴于人多她倒也没发作。

不过变本加厉当街把她抱起来的后果就是肩膀被咬了一口。

“你大概就是圣诞老人送给我好孩子的礼物吧。”

田若歆嫌弃地咦了一声,“好好的歌词从你嘴里说出还真有够怪的。”

陈渃笛撇撇嘴,捧着她的脸强吻了上去。

绵长,深情,想离开却又恋恋不舍。

“呼……作妖啊你。”满脸通红的田若歆大口地喘着气,时间长得都让她感到了有些缺氧。

楼上人家的小孩不知又把什么碰掉了,伴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孩子母亲的呵斥声也随之传来。

陈渃笛搂着田若歆的腰把她抱起来,一边转着圈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竟然会爱上这么一个讨厌的女人,讨厌得让他这一生、下一辈子都不想让她轻易离开。

陈渃笛气喘吁吁地把田若歆放下,笑着和她仰面躺到床上,对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举起两人紧扣的双手。

我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