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冥失踪了。

这是秋韵在干等了一整天得出来的结论。从早晨翻墙离校,到次日晨读,没有一丝踪影,也没有一点消息。

而程可儿打给程心妍的电话中却说的是他只是喝酒了。

这是不可能的。秋韵坐在学生会室里低头思考着,对面坐着的早已不再是那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刘丰丞,而是一个相貌平平能力平平的高一学妹。

反复推翻构想出的可能性,秋韵最终认定这件事肯定和家里那俩人有关,那不是怕她担心的借口,而是试图在掩饰秋冥离开的事实。

至于去了哪儿,她相信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老师好。”女生站起身朝着秋韵身后尊敬地说道。

秋韵倒吸一口凉气,她光顾着想秋冥的事了,结果把自己这边的危机给忘了。

帽子被人拽了起来,秋韵顺着用力的方向踉跄着跟着程可儿离开学生会室。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程可儿心情十分不好,自己恐怕就是很不巧地撞到了枪口上。

学校的小凉亭。

秋韵清晰地记得每次秋冥被其他“势力”的人逮到后,程可儿都是揪着他来这里训话的。

“继承衣钵啊?”程可儿松开秋韵指了指对面的石椅,拿出手机拨打着秋冥的号码。

然而无人接听。

秋韵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有人的时候她还会多少给程可儿留点面子,就算秋冥自己都忘了,她也不会忘记当初的事情。

“行,我知道你烦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们都在瞒着什么?我爸大概知道,大伯也知道,就连奶奶也在刻意回避着什么,而每次都是在讨论到小冥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秋韵嗤笑一声。

程可儿啧了一声嘴型一会儿一变,时不时发出几声不畅快的呼气声。

又等了大约半分钟左右,秋韵起身走出凉亭,程可儿抿着嘴没有出声叫出她——她知道自己这妹妹是不会听她的了。

翻墙逃跑没成功,有假条显然也是天方夜谭,秋韵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默默吃着午餐。

没了秋冥的庇护,极个别贼心不死的吊车尾倒是又活跃了起来,不过可能对秋冥还是有一定的害怕,所以言行举止并没有特别过分。

临近高考,不少高三学生直接选择在教室啃面包,这样省下的时间起码也有个十几分钟。

放眼望去,眼花缭乱的人群中鲜有班上的学生,即便有也是些不是那么熟悉的。

秋韵草草地吃下几块土豆,即便不想接受,但如今的情况的确是他不在了,而且自己也不能去找他。

她必须坚强起来。

“我已经成年了。”秋韵小声呢喃着,刷完碗便匆忙赶回教室扎进卷子堆里。

接连不断的考试,各种真题测验……不少人开玩笑说等自己高考完就可以直接出家了。

秋韵捋了下头发,感觉数量和手感上和以前没什么变化,顿时就心安了不少。

每隔一段时间孙岚都会带回寝室一些点心,看包装和样式,秋韵知道还是郁泠依做的。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秋韵觉得她如今还没有去回学校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不过如今她已经自顾不暇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探究郁泠依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已经一周了,还是没有一丁点他的消息。

秋韵在卷子边上撕开一个个小口,二分之一,四分之一……直到如同流苏一般垂在卷子底部。

“坏了……”秋韵看着不知不觉创造出的作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毕竟这可是数学卷子,被何念生看到肯定又得一通教训。

身旁的位置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科以及各类的资料。

他还会回来吗?

秋韵心情有些低落,用尺子压着将下面的一排“流苏”给撕掉,揉成一团丢在垃圾袋中。

听着班上学生讨论着想上的大学,秋韵却是愈发地惶恐不安。

“老大他肯定会回来的。”陈渃笛咬着笔杆,每天生活在他人指点谩骂中的他倒显得心情比以往还要好上一些,或者说是轻松一些。

秋韵嗯了一声把解答过程补全,她理解不了陈渃笛如今的状态,但他说过陈渃笛没什么坏心眼,想来事实或许并非是他们普通人所看到的那样。

叶承,池舒,在经历过他之前的针对性辅导后倒是表现出比常人还要努力的拼劲。

秋韵抽出张演草纸在上面勾勒出线条,然而画着画着却一点也画不出来他的样貌。

秋韵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和他一起学绘画。

冯默从上学期期末开始渐渐脱离了曾经的“四贱客”。或许是觉得压力太大了吧,秋韵心想。毕竟任谁去看陈渃笛三人那都是觉得是在拿命去拼,要是说的玄幻点那大概就是燃烧精血了。

秋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学,她没什么目标,自始至终似乎就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所以她才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也捆在这儿。

何念生抱着打印好的卷子回来,对折后独自去发到每张桌子上。

班上静得只能听到一片落笔的沙沙声,偶尔会有从软塑料管中吸水的不和谐的声音。

天气逐渐趋向炎热。

又过去一周,秋韵盼来了难得的双休,透过车窗玻璃依稀能看到后座上坐着另一个人,秋韵又惊又喜,从程心妍身边跑过去拉开车门。

但车内坐着的却是慕容昌。

一路沉默无言,只有慕容昌和秋忘两人拉家常似的时不时聊上几句。

开门迎接他们的是“失踪”两周的秋冥,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下多了一把轮椅。

秋冥对着扑上来的秋韵笑了笑,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温暖,令人心安。

“好好吃饭了吗?”

“嗯。”

“放心好了,只是右腿使不上力气,没事的。”

很多问题和细节都被省略掉了,秋韵想开口质问,但却怎么也提不起去刨根问题的兴致,仿佛潜意识在告诉她这样得到的答案就已经足够了。

秋忘扶着秋冥起身上楼,后面跟着正好挡住秋冥身影的慕容昌。

秋韵向程心妍看了一眼,不过仅仅是仓促一瞥,毕竟想从程心妍脸上看出什么那完全不是她如今能够做得到的。

“大概参加不了高考了。”程心妍抱着秋韵,母女俩的身高差不了多少,程心妍把头搁在秋韵肩上也不用刻意地去弯腰俯身。

“他想让你好好考,别顾忌他。不信一会儿你去问问是不是这么说的。”

程心妍知道自己女儿大概是有些倦了,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儿子就察觉到她的这种心理状态,所以当初报考首选的就是云江一高吧。

能管她的只有他,反之亦然。

慕容昌将一瓶奥施康定和西地泮递给秋冥,板着脸叮嘱他一定不要滥用。

房间里只剩下秋冥和慕容昌两人,此时的慕容昌已经去掉了云江一高校长的名头,秋冥不用去学校他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了。

“敢动吗?”

秋冥耸耸肩,将一条腿缓缓往前挪了一下,即便如此,那种蚀骨般的疼痛仍是传递到了神经。

慕容昌皱着眉头将这一情况记在本上,这两周他也来观察过好几次,起初他也以为只是脱力,毕竟这种现象在之前的患病者中也是有存在的,但显然秋冥的情况和之前那些人还不一样,并且还有逐渐加重的趋势。

他也联系过一同研究此疾病的国外医生,然而直到现在也没能讨论出一个有效的抑制方案。

“要不给你换个?”慕容昌抚平眉心,“对了,你没事咋恁好翻墙?”

秋冥尴尬地笑了笑,“没假条。”

那天本来他是打算出去给秋韵买点开胃的点心之类的,谁知道走到半路会突然腿疼,幸好没在学校,对于事后拿借口瞒过秋韵还算方便一些。

“小丫头那块儿怎么交代?”

“快高考了。”

慕容昌在楼下和秋忘夫妻俩说话,又被赶上楼的秋韵轻车熟路地推开门溜进秋冥的卧室。

“让我看看是哪里钻来的小老鼠。”秋冥呼地反手抓住躲在椅子后面的秋韵,扭过头冲着她咧嘴一笑。

秋韵吐着舌头坐到桌子上,看着身旁杂乱无章的桌面感到有些疑惑,在直觉的引导下,秋韵轻轻拨开上面的残页和书籍,伸手取出放在最下面的薄薄的几张纸。

秋冥扶着额头心中暗道不妙,干脆两眼一闭坐在椅子上装死。

干脆利落的撕纸声。

“你用不着写这种东西。”声音很是冷冽。

“嗯,听你的。”秋冥睁开眼看着垃圾篓里的一堆碎纸片,毫不在意地看着秋韵一笑,“过来让我抱下。”

秋韵冷哼一声别过头,但还是乖乖地过去搂住秋冥。

“抱歉啊,没给你说就突然消失了。”

“混蛋。”

“一直都混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秋韵松开手蹲在秋冥身边,他们都不清楚死神的镰刀会在什么时候挥下。

“哥,我怕。”

“怕什么?”秋冥揉着秋韵的头,和从前一样,轻柔地、宠溺地揉着。

楼下的谈话停止了。慕容昌拒绝了秋忘开车送他的好意。秋忘和程心妍在窃窃私语。两人有些意见不合。

过了好一会儿秋韵才把意识从混沌中解放出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是未知的,那就一点点把它变成已知就好了。死掉的东西,就让他死掉好了。”

秋韵两人被叫下楼,程心妍和秋忘的争辩似乎已进入白热化,争辩的主题无非就是他们所关心的她的未来、生活。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在这件大事上面秋忘的观点和秋冥不谋而合。

但比起两个男人的宠溺政策,程心妍考虑得就要长远许多,也更为全面。

“不用吵了,我会继续上学的。”秋韵转身上楼把自己关在屋里,她也想拥有自己的人生,虽然她已经拥有了。虽然她也即将要失去了。

如果没有秋冥,她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或许和那些按部就班地走在家长铺好的道路上的孩子是一样的。

她会拥有最不童年的童年,也会拥有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高薪生活。

而后,会有认识她的长辈把她拿来当做正面教材教训自己的孩子,也许会有同龄人拿布罗茨基的话去反驳自己父母,不过终究只是一些毫无意义且毫无作用的挣扎,最后也将和多少人一起加入羡慕嫉妒的行列。

但至少她有美好的十八年,在这个充满希望和绝望的十八年里她拥有过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韵。”秋冥拉了几下把手,但门被反锁他根本进不去,“爸妈只是太担心。韵,我们出来说好吗?”

秋韵对着门张开双臂,摇了摇头又将胳膊放下,在放下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傻,甚至让她也不明白那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秋冥大概是坐在了轮椅上,偶尔因为他的行动会将轮子蹭到门上。

秋韵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让她感觉很玄妙。

腿。

是了,刚才扶着他下楼时总觉得好像并非只有右腿不能动。

不对,与其说不能动倒更让人觉得像是,疼?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秋韵的意识里产生。她从来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但无论是慕容昌的到访,父母的争吵,秋冥的病情加重,都让她有种是他们在演戏给她看的想法。而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老老实实去高考,去上学。

秋韵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她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发神经了,连自己的哥哥都要去怀疑。

“丫头。”秋冥身上汗如雨下,从楼上到楼下再从楼下到楼上,这两段看似轻松的距离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而如今这样的局面不论是楼上还是楼下他似乎都无能为力,他们的争吵他插不进去,她也不肯从屋里出来。

事情的源头都是他。

秋韵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她能听出来那声“丫头”背后的颤抖和喘息,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敢把门打开。

她能看到什么?冷汗直下?强颜欢笑?

这个家现在已经够乱了,而她除了哭鼻子什么也做不到。她的出现会激化纷争,所以她只需要离他们远一些,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也许他们就能慢慢平静下来了。

秋韵不明白就那么一件破事他俩怎么能吵几十分钟。

“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能养活她一辈子!”

秋忘突然的大吼让秋韵心头一颤,程心妍大概也是被他这么一嗓子吓到了,楼下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肩头仿佛被人掷来千斤重担,压迫得她连正常呼吸都成为一种奢侈。

“丫头,”秋冥把手心贴在门上,他能感觉到秋韵在门后坐着,“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下楼自是一番艰辛,秋冥看着哼哧哼哧地把轮椅掂下去的秋韵,扶着栏杆微微一笑。

有了止痛药,至少会在很大程度上降低秋韵的疑虑,直觉告诉他秋韵已经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没有告诉程心妍和秋忘具体的目的地,两人如同散步似的不急不慢地走在大街上。

“我推着吧。”

秋冥接过湿巾擦了擦手,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她,然而不管怎么努力都难以从她的脸上找到当初的稚嫩了。

“往哪儿走?”到了路口,秋韵停下询问道。

“左拐。”

毕竟是夏天,夜幕降临后街上的行人也依旧不曾有明显减少。

熙熙攘攘。

期间程心妍给秋冥打了个电话,不过直接被他挂断。

当两人拐进一条冷清的街道时,天色早就如同泼墨一般浓重了。

“去哪?”秋韵有些紧张,仅凭她很难保护好秋冥。

“前面那家店。”

偏僻冷清,怎么看都是一家会严重亏损的店铺。

秋韵纳闷地看了眼秋冥,她担心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非法组织。

许是看出了秋韵心中的疑惑,秋冥笑着解释道,“月薇姐的酒吧。”

有钱任性吗?秋韵嘴角一阵抽搐。不过和他出来走走,她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三两客人,掩面痛哭或缄默无声,长吁短叹或轻松自在。

尹月薇在酒柜前朝两人招手示意,端着一杯泛着妖冶色彩的鸡尾酒领着两人走进一间包厢。

秋冥也是头一次进到后面的包间,朴素简约的风格倒是和外面的争奇斗艳大相径庭。

秋冥从桌子上拿过鸡尾酒递给秋韵,在尹月薇的注视下搪塞过去双腿的问题。

“喝吧,他不会故意整你。”

秋韵一咬牙一口喝完,入口很柔顺,馥郁香甜,一阵灼烧感后却是格外的清凉。

“味道还可以吧。”尹月薇靠着门框说道。

“嗯。”

尹月薇点点头关上门出去,对于秋冥的腿伤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有两个人肯定是清楚的。

“发泄一下吧,没人会怪你的。”秋冥叹了口气,她越是什么都忍着,他越是不放心。

了解还重视心理疾病的人在他看来不算多,更别说现在的网络上还有那么多以丑为美的伪患者。他不敢就这么放任秋韵,而且家里那两位怎么看也不像会能发挥什么作用。

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那会出事的。秋冥别过头自嘲地笑了笑,这句话他是最没资格说出来的人。

醉醺醺的秋韵跌跌撞撞地趴在秋冥身上,顶着通红的小脸看了秋冥好一会儿,又是皱眉又是偷笑的。

……

尖叫着踢在桌子上。

……

哭嚎着捶打着秋冥。

……

扯下墙壁上的挂画。

……

大吼着沙哑的嗓子。

……

揪着他的衣领质问。

……

挠破了秋冥的脸颊。

……

咬在了秋冥的肩膀。

……

蜷缩在他身旁大哭。

……

推翻了沉重的轮椅。

……

挣脱出那人的怀抱。

……

扯着头发摔倒在地。

……

喑哑。

早晨是在家里的床上醒来的,屋内还点了熏香,秋韵轻轻摇了摇疼痛欲裂的脑袋,想叫来秋冥但嗓子却疼得厉害。

“醒了?来喝点水。”秋冥推开门,他是站着的。

秋韵愣了一下,竭力回想着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是不是梦。

“什么都不要想,乖乖地休息。”秋冥扶着秋韵坐起身,用肩膀当做靠枕把水杯放进秋韵手里。

“脸怎么了?”秋韵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伸手去摸秋冥脸上的七八道血痕。

秋冥握住秋韵的手,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说道:“邻居家的猫抓的。”

“腿?”

“基本没事了,放心好了。”

秋韵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被都剪短了一些,磨得很是光滑,一看就是他做的。

“那天月薇姐给你拿错了,那杯是加有酒精的,不过你倒是喝完直接倒头就睡。”没等秋韵询问,秋冥便先开口解释道。

“沉得跟头小猪似的。”

“你才是猪。”秋韵不满地嘟哝着,她大概又喝断片了,只记得喝下那杯妖冶的鸡尾酒前的事情。

秋韵张口想再继续发问,但秋冥的手指贴在她的嘴唇上,不得不咽下那些问题听他的话乖乖睡觉。

“谁抓的?”在校门口,陈渃笛碰上了两周未见的秋冥。

“猫。”秋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听说你现在也是千万富翁了啊。”

陈渃笛一听立马哭丧着一张脸,“我可一点都不想要。”

这话倒是不假,光看有关陈奉自杀和梦陈犯罪的消息就能知道,多少人都在评论区把他这个“少东家”也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连弑父这种言论也都被传得满天飞。

秋冥干笑一声,至少以他对陈渃笛的了解,这个人本身也不是会把钱看得多么重,有这么多的“非法”财产对他来讲或许还真是一种累赘。

“问题是这钱还用都不好用,捐了吧,网上又该有人去骂那些慈善机构收黑钱,买房子吧,每隔几天就得被不知道哪来的人又是泼血又是涂鸦。”

陈渃笛有气无力地抱怨着,看他这两个浓墨重彩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个休息日他也没能好好过。

秋韵给秋冥打了声招呼便先去寝室收拾东西,秋冥拎着她的书包和陈渃笛继续边走边聊。

“你这会不会在街上被人逮着打一顿?”

“会啊,小区里都有人想逮着我揍,好在保安还负责。”陈渃笛耷拉着脑袋,显然这类问题他基本都遭受过,“公司的根都烂了,没可能再继续干下去了,不过就连在梦陈任职过的员工出去说起自己曾经在梦陈做过都会有人去diss。”

秋冥悄悄地往嘴里丢了片药,话锋一转向陈渃笛打听起班上和几人的学习情况。

聊起这个陈渃笛的兴致就高了不少,还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向秋冥询问几道题的思路和答法。

听闻秋冥又去学校,慕容昌急急忙忙地开车又回到那间又被锁上的办公室里。

赫连启听着他的骂骂咧咧,从兜里拿出钥匙丢给慕容昌,“你可去球吧,这次没职务在冯胜志想赶你走随时就行。”

“哟嘿,他敢,我还就赖这儿了。得得得,还是那混小子,真他娘的事多。”

赫连启有些不解,但慕容昌只丢给他一句“我都不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病毒”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不是病毒?赫连启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档案,那么是什么?虫?

不过他觉得这基本不可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果不是人为的,那为什么刚好会钻入他们体内,如果是人为的,那为什么要找他们。

但让他更有些不明白的是慕容昌说出这样一句话的原因是什么。

没过几天,秋冥就通过赫连启找上了慕容昌。

“咋?”慕容昌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秋冥。

秋冥有些心虚,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坐过来的慕容昌。

刚拿到手里,慕容昌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掀翻眼前的茶几。

“你小子啥毛病!”

慕容昌握着仅剩几片药的瓶子,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得,你放心行吧,那妮子这边我帮你看着,你赶紧给我回去静养!”

秋冥摇摇头。

慕容昌气得破口大骂,他算是明白秋冥来找他干啥了,这是想让他再给瓶药。

“得,我给你说说我们最近发现的东西。”慕容昌扶着桌子做了几次深呼吸,“这东西会‘啃’你骨头,具体一点就是你运动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开始运动,而这些东西就会对你的骨头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仿佛就像是在挖空或者剐蹭你的骨头。”

秋冥听得一愣一愣的,慕容昌这番描述让他想到了一种更诡异的东西——蛊。

“老实说我现在也不敢百分百肯定这就是病毒,也许是一种什么虫子,也许是一种什么奇毒。”

“多少钱?”秋冥拿回剩了几片药的瓶子,反正再过一个多月就毕业了,他也活不过半年光景,不管是对身体不好还是会成瘾那都不算什么事。

慕容昌见秋冥仍是固执己见,也不再多说什么,告诉他明天下午过来并且又反复叮嘱他尽量少服用药物。

众多疑虑盘旋在秋冥心头,有很多的不可思议却又不觉得不可思议。

他觉得自己应该糊涂一点。

或许他也需要酒精来麻痹大脑。

程可儿买了几箱矿泉水放在教室后面,找了处阴凉地在墙边码成一摞放好。记不清从是什么时候起,她带的每一届的学生总是这个样子,从高二开始,一直到高三结束。

像是一台台答卷机似的。

她不喜欢这样,她更喜欢高一时的小家伙们,满脸欢愉,朝气蓬勃,甚至可以悄悄地谈个恋爱,半夜偷拿着手机打游戏。

在程可儿看来,那才是高中生应该有的青春,而不是像个研究人员一样成天埋头于一堆堆的“数据”之中。

十八岁只有一次。

所以曾经的她喜欢教学习不是多好的学生,虽然对于绝大多数老师来讲那样的学生或许就是种麻烦吧。可那些孩子,才是青春。

而不是像现在,即便自己让他们注意休息,渴了可以到后面拿水,也只有寥寥草草的几声“嗯”作为回应。

尹月薇回到家时,程可儿已经做好了菜正侧卧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尹月薇回来,宛如兴奋的兔子蹦蹦跳跳地扑过去。

“下去。”

“我不。”

“下去!”尹月薇扛着大兔子给丢进卧室的床上,窗帘一拉开始换衣服。

“你胖了。”程可儿盯着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

尹月薇把外套丢在飘窗上,转过身脚上发力跃向程可儿。

“我看你也不瘦啊?”尹月薇伏在程可儿身上,在她的腰间摸了一把冷笑道。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并排躺在床上分享着自己今天的趣事。

“我说啊。”

“嗯?”程可儿扭头看着尹月薇近在咫尺的脸庞。

“我送你一场婚礼吧。想要什么,怎么安排都由你决定,场地和钱都不用担心。”

尹月薇握着程可儿的小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直勾勾地注视着天花板。

她穿上婚纱肯定很好看吧,尹月薇心里有些窃喜。她觉得每个女孩子都会想拥有一场自己喜欢的婚礼的——至少她曾经也这么幻想过。

“怎,怎么哭了,可儿我,不是,我……”

看到程可儿趴在自己臂弯里抽噎,尹月薇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尹月薇谁让你这么好的。”程可儿瓮声瓮气地埋怨道,自从“嫁”给尹月薇,她就没想过还会再有什么婚礼了,毕竟梦想这种东西也就是想想的。

然而真的有万一,真的见鬼了。

“尹月薇我爱你!”

她发自内心地大喊着,她那无处安放的脆弱和幻想都在尹月薇这里得到了悉心照料。回想起来,她有那么多的迷茫和悲伤,又有那么多都是被尹月薇解开的,也许是一份平淡无奇的路边炒面,也许是一杯亲手调制的鸡尾酒,也许是一个饱含浓情蜜意的吻。

程可儿狼狈地笑着,痛快地哭着。她其实是最应该知足的那个人,她做了那么多的混蛋事,可这些人都没有抛弃她。自始,至终。

程可儿亲吻着尹月薇的脸颊,她要认真经营她们的生活了,去珍惜那每分每秒,镌刻下每段回忆。她要试着不去害怕,试着去面对人群,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情侣一样,甚至可以公然对对方说出——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