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由远及近在耳边响起,手机震动着在床板上匍匐前进,我从梦中醒来,习惯性举起手想看手表,刚睁开眼才发现——我的右手根本就没戴着手表。

拿起手机按掉闹钟,手机上的日期显示的是2008年6月9日7点1分。

大学的男生宿舍里总是臭气熏天,打呼声此起彼伏,破旧的风扇发出拖拉机的声响——又是一个让我的起床气加倍烦躁的早晨。

熟练地从上铺跳下来,我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她出门赶飞机前的那张笑靥。

走到阳台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比昨天还要年轻6岁的脸,不免觉得有些嘲讽——

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记忆中似乎每一天都是开始,每一天都是结束。

我出生于1990年,逝世于2063年,享年73岁。在我死去的那一天,仿佛只是沉沉睡了一觉,等到醒来时,才发现我回到了过去。

这有点像电影或小说里所说的“穿越时空”,可我穿越的只是我的灵魂、我的记忆。每天晚上十二点一到,我都会随机穿越回到生命中的某一天。

我们将自己称之为“时空梦游者”。

物理学有“虫洞”这一概念,认为时间和宇宙万物一样都会出现裂缝,通过这些存在于量子泡沫之中的裂缝,就可以穿越时空。问题在于虫洞比分子和原子还小,想要将其捕获并使人类穿过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在我身上就实现了。虽然身体无法穿过虫洞,但我的记忆却无师自通地穿越了时空无数次。

在我的大脑皮层里埋藏着无数个蠢蠢欲动的时间虫洞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待我洗漱完毕带上课本准备去上课时,舍友们都还没醒。

算了,就是因为读大学时那么拼命学习,毕业后才能顺利进入国企,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买房买车——回头想想,其实很多事情都逃不出因果论的制约。

前往饭堂的路上,沿途的草地被初夏的清风染绿。抬起头,白云舒卷自如,翻腾着裹住初升的太阳又被扯开,我跟着人流鱼贯而行拐进饭堂前的校道。

饭堂四周贴满了关于“汶川地震”的标语。学生会的人正在饭堂门口摆摊为灾区募捐。

我从口袋摸出一张50块扔进捐款箱。

穿越时空有这样一个好处,曾经让你激动万分的事,在经历了无数次之后,内心再也不会掀起波澜。

而我只需按照“我”所写下的轨迹前进即可。

后半辈子吃惯了山珍海味,而今回到大学嚼馒头喝白粥还真是有点无法忍受。吃着吃着我把目光投在了坐在角落里的她身上。

她绑着马尾身着长裙,独自一人默默看书。

我多想走上前去抱住她,以熟悉的方式亲吻她。

可是不行。在“现在”,我们还不认识彼此。

要等到明年的二月份,我们才会在哈尔滨因为参加第24届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而相识。

脑海里浮现我们约会时做过的那些蠢事,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傻笑着。

忽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回过头,眼前出现的人影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在脚本里,我从没遇见过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