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嗯。”
“记住,别吞噬我的黑气。相信我。”
(空)
头顶之上,渝都的夜空总是血红色。
一团黑气如蛇般缠上手指,昂首望着我。
你究竟为何物?
内心对鲜血的渴望,随时间变淡了;大脑冷静下来,却略感疲惫。
天台之下,万丈高楼拔地而起。
远方江水静悄悄,偶尔隐约听见一声长笛;桥上灯光亮丽。
我究竟为何物?
躺在凉凉夜风中,沉沉睡去。
(空)
“索哥,索哥,球打到树上去了!”
“又打到树上去了?”只见一个男孩三脚两步地就上了树,伸手去够卡在叶子里的球,但手太短。
“谁的球拍借我用用?”
球拍扔了上来,男孩一手接住球拍。
树下的孩子都瞪着眼睛,嘴上喊着“差一点,差一点”。
男孩干脆再往前爬几步,但树枝却晃起来。
“索哥,小心哪!”
男孩咧嘴一笑,球拍一挥,就把球打了下来。孩子欢呼着捡起球。
“索哥,把拍子扔下来!”
男孩抓着树枝利索地爬下来,把球拍递给了他们:“小心了!这可是高子枫从城里带来的,老贵了!”
高子枫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他:“诶,陈力索,你怎么爬树爬得又高又快?”
“这简单,你多爬几次就跟我一样了。”
“我爬过几次,但没你这么一蹬腿就飞上去了。”
“哎呀,小意思,”陈力索学着电视里摸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笑笑,“明天我带你爬,今天你先教我打羽毛球!”
又梦到童年往事。
最近睡眠老不好,眯眼看着窗外黑漆漆一片,估摸着现在三四点钟。
尿涨。
起身上了个厕所,便又缩进被窝。但这一来一去功夫,倒还不能倒头就睡。
仰面朝天,双手不自觉地握在胸前,闭上眼睛。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东想西想之下,忽然想起,自己来到城里有一段时间了。脑中闪过老槐树下老屋的片段——爷爷如今安好?
(空)
“儿子,有没有想过去城里读书?”
热菜冒着香气,平常饭桌上多了一份碗筷。
爸爸坐在木凳上与爷爷说着话。
电视里热播着抗日神剧,一个手榴弹在空中炸开。
忽然,爸爸扭头,笑眯眯地望着我。
“儿子,有没有想过去城里读书?”
“城里?”我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忽然又有些忧伤:城里有很多新鲜玩意,但身边朋友也去吗……
“陈力索,你是不是把许英家的娃儿打了?”妈妈突然皱起眉。
“没啊……没有!”
“昨天!”音贝高了几分。
我昨天不是在……在学校里上课,孙韵涵突然对他笑了一下——我昨天……
“哼!昨天许英给我说了,你把人家娃儿打哭了。我就说你昨天回来得有些晚。”妈妈黑着脸说道。
“我听老汉儿说,是我们家娃儿一挑三,是不是啊?”
“嗯……”陈力索真怕妈妈一个大耳瓜子过来,“是他们输不起,想抢高子枫送我的游戏机。”
“哈哈,没事,”爸爸倒是笑道,“只不过到城里就莫打架,会被开除的。而且,爱打架的娃儿会被其他娃儿讨厌,可别让你同学觉得你讨嫌。”
“行,要不是你爸今天回来了,我得揍你一顿!”
“好。”我耷拉着脑袋,只好看着电视。
爸爸和爷爷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电视里冒出雪花。
空中出现一团黑气,形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
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孙韵涵吗?
但她好像衣橱里的模特,一动不动。
用手戳戳光滑的脸蛋,凑近看着她的眼睛,竟有些泛蓝。
内心有些兴奋,轻轻抱上去,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
闭上眼睛,感觉陷入棉花糖之中。
再睁开眼睛,却是白茫茫一片;想起身,却发现身体被一张巨大黑气的蛛网缠住。
蛛网?
蜘蛛?
蜘蛛!
蛛丝冒着黑气。
我拼命挣脱,却挣脱不开;望着白茫茫的眼前,心念一动。
抬手,一团黑气聚集在手心,挥手如挥笔,墨字随一笔一画浮现。
“帝王”。
睁眼,天亮了。
大脑异常清醒。
躺了一会,再三确认这是一(几)场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大腿内侧有些湿湿的。
……
卧槽!这算哪门子的……明明什么都没做。
(空)
今天是周末,晚上就要返校。
收拾好床被,吃完早餐,把作业书本揉进书包,背着便出了门。
天气阴沉沉的,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前行至第十三个电线杆,走上第一座天桥,下来后经过七家店,穿过斑马线,来到公交车站牌前。
一切如往常一般,身边陌路人来人往。
似乎有些不对劲。
头脑时而昏沉时而清醒。
不过这几天都是这样,倒也没觉得怎样。
人们低头看着手机,车站牌上贴着撕去一半的游行传单。
车来了,人不是很多,便随便找个靠窗位置坐下。
电视机里滚动播放着某某地区上百万人游行,某某国家宣布取消政府机构,某某又房价上涨股票暴跌跳下一批人。
咬着手指盯着窗外。
窗外红绿灯交错闪烁,人流汇合交叉分开,喇叭尖厉烦躁,摩托夹缝超车。喧闹分解为各种元素,狠狠插入脑中。我这是怎么了……身体机能正在改变,嗅觉、听觉、视觉以及最原始的欲望好像醒来。空调没了电,前方有游行,塞车,改道,慢行,埋怨,推搡,吵骂,扒手……
空气有些沉闷。
鼻尖弥漫着细微的血腥味。
猛然惊觉,手指传来一阵疼痛;连忙shun吸伤口,感到口腔细胞正在欢呼雀跃。
突然有种shun吸一切血液的欲望。
——我……这是怎么了?
连忙住嘴,闭上眼深呼吸,试图找准时机快下车。不,不行,就吃一口不行吗?我把凑到嘴边的手压下去在大腿之间夹住,牙关紧闭。
好像所有人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闭着眼,咬着舌头,挤得满嘴是血,待车门打开一瞬间,仓皇逃出大巴,像条狗。
——我这是……得病了?
风大起来,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就像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雨水浸湿了衣服,润湿了脸庞,沿着五颜六色的雨伞流下。
一阵轰鸣驰过,路边激起一阵水花。左肩受到一股大力拉扯,书包被夺走,差点摔了一跤。
摩托车骑手转头潇洒地一挥手,嘴角挂着得意嘲鄙的笑容。突然一辆大货车从路一边驶出,一个急刹车,骑手猛地停住,便觉不妙。还未回头,便被一股大力踹飞。
“CNM!”
我把他压到地上,左一拳右一拳砸到脸上;见骑手戴着头盔,想硬生生扯下来。骑手直接被打蒙了,两手按着头盔,带着哭腔求饶。
见周围人渐渐围上来,我愤愤地再次骂了几句,提着书包便夺路而逃。临走前不忘朝头上踹了一脚。
跑了很远,才想起自己完全不用逃走的。
自己反而忍俊不禁。
来到附近一个车站,抹了一把脸,便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