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在嘶吼,在咆哮,我能听见。

为什么它的痛苦无人问津,为什么它的愤怒无处倾斜?

因为只有我能听见。

自历史有记载的第一部法典诞生,已经过去了千年的漫长时光。

但悲哀的人们在血的潮汐中挣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被道德扼住了咽喉,就会窒息而亡。

罪恶与疯狂像是蛀虫,不停地噬咬着正义的书页,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而当书本一合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创口就没人能再看见了。

全因为封皮上写着信仰与法律二字。

如果将法律比作维持稳定的强心剂的话,那么信仰便是让人麻木的成瘾品。

对,成瘾品。

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语是在三年前的「天使之毒」事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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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为两位送晚饭的,能否行个方便开门让我进去呢?」

门外传来的是旅店老板沙哑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马上就要因缺水而死亡时最后发出的呻吟。

「现在时间还尚早,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们到了时间会自己下去的。」

墙上的时钟才刚走到四点的位置,在这个时间点来送晚餐的确是有些不太正常。

「哎呀,你们是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我们这地方就喜欢早早地享用晚餐了。

而且,等会劳烦你们自己下楼来也有些不太方便不是吗?」

不太方便?

为什么?

正当德法利安想要反驳的时候,老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无比震惊,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想啊,黑教廷的战斗修女大摇大摆的四处闲逛,总让人放不下心来呢,不是吗?」

咔哒!

房门被猛地拉开,巨大的剑刃轰然落下,紧紧地抵着老人的脖子,稍有不慎就会割破那些枯叶般干燥的皮肤。

「别那么紧张嘛,本来我只是猜猜罢了,没想到真就让我撞上了。」

面对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德法利安,老人却表现得不慌不忙,甚至还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放心吧,外面没有埋伏。

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在赛涅娜确认过走廊没有其他的目击者后,德法利安便挪开了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巨剑,极不情愿的从门口让开,示意对方进到房间里来。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和两个女孩子共处在一个房间呐,要是...」

嘭!

回头看着德法利安狠狠地摔上了门,老人很识趣的没有再继续开玩笑,将手里放着食物的餐盘默默地放到了桌子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女人大老远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希莱斯镇来,我也知道你们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警告你们,不要把麻烦带到这里来。

镇子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和平,可不能被你们的一己私欲给毁了。」

和平?这样也能算和平吗?

「我们可没有被你这个老家伙指责的义务。

再说了,你到底又知道些什么?」

剑尖距离咽喉不足一指的距离,只要对方愿意随时自己都可能一命呜呼。

然而老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看向赛涅娜的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轻蔑。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惹麻烦,我也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你们在这里歇一晚,明天就必须得离开。要找的家伙就在镇子外向东走不远的地方。」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原本准备用武力从老人嘴里套些东西出来,不过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如果我半个小时之内没下楼,那你们也就走不出这间旅馆了。」

特别是在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就算再怎么不爽,赛涅娜也只能把银剑收回鞘里。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没有给两人回旋或是拒绝的余地,老人在传达过了之后便拍拍裤子离开了房间。

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难道真的就得按他说的做吗?」

赛涅娜不甘心的望了望沉思的德法利安,但看样子这么半天了她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

「既然别人都表示不欢迎,我们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就按他说的,我们去东边看看再说吧,不过保险起见,今晚我们就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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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赛涅娜一直在想象着,

午夜的大漠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她曾见过画家笔下的荒漠之夜,像是深邃幕布下早已死去的盆栽,有着旷野独有的魅力。

虽然希莱斯镇的附近还未完全荒漠化,但从一路上那些显露出枯萎色彩的树木看来,这片区域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苟延残喘的杨树们,像是不愿臣服的叛乱者,还坚守在自己生根发芽的土地上。

像极了黑教廷的修女们...

那么至今仍然战斗着的修女们,是否也会和这些可怜的树木一样,终究会迎来无法避免的消亡呢?

一想到这些,赛涅娜便翻来覆去的合不上眼睛。

与对面床上这家伙的闹腾不同,德法利安则是默默地靠着墙壁,不声不响的抱着自己的大剑。眼睛死死地锁着时钟,只带那根细小的铜针走到正中间的那一刻。

铛!铛!铛!

旅馆中的时钟并没有报时,赛涅娜的脑中已经条件反射的产生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那么,我们走吧?」

在打了个哈欠以后,德法利安舒展着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有些酸疼的身体,走到了房间门口。

但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

不祥的预感升起,像是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让她愣生生的静止在了原地。

「怎么了吗?」

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的赛涅娜也赶忙抄起一旁的银剑,靠在门边的柜子上询问道。

「外面有人...」

「...」

房间里的空气随着这句话一同凝固了,两人屏住呼吸,死死地抓着手中的武器,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个时候,德法利安多么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但是手指越是靠近把手,传来的危机感就越强烈,就像是一打开门就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一般。

或者更糟...

强忍着一剑把门劈开的冲动,德法利安右手紧握着巨剑,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碧蓝色的长发下,大海般通透的眸子里映出月亮的光华。

赛涅娜两人居住的房间受不到月光的直射,苍白的光芒明显是从走廊的窗户投射过来的。

「晚上好两位,休息的还好吗?」

安卡的声音十分温柔,就像是在问候许久不见的老友。

如果不是她胸口的鸢尾花纹章刺眼的可怕,德法利安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人。

...

就在两人对视的下一瞬,巨大的剑刃已经带着破空的呼啸声斩出,将连着门框的墙壁砸得粉碎,目标直指站在门口的蓝发女子。

铛!!!

金铁交击的声音在午夜的走廊里是如此的刺耳,在一旁的赛涅娜还没能理解状况的时间里,两人已经打了不下五个回合。

「安卡大人!」

「小姐!」

顺着惊呼的方向望去,赛涅娜这才发现除了门口的女子以外,走廊里还站着三四个女人,看样子是随身带的跟班。

等等...

透过墙壁粉碎的雾气,那边隐隐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伊丽丝!」

「赛...等等,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上次分别时说的一样,两人再次相见时依然是相反的立场。

虽然是这样有些戏剧性的再会...

「阿拉,伊酱,你认识那边的女孩子吗?帮大忙了,能不能叫她让面前这个疯子先停一停呢?」

发丝与脸庞上沾满了灰尘,安卡总算是缓解了德法利安的攻势,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未曾搭载香料的银剑在摩擦间迸发出四射的火花。

「放心吧,我们今天不是来讨伐你们的,相比之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哼!一派胡言!」.

看样子德法利安并没有听信安卡「鬼话」的打算,手上的力道反而是加大了几分。

「咿!!!伊酱你们快把武器放下,在这么下去我迟早会被这家伙砍成肉酱的!」

交叉的银剑不停地摇晃着,发出诡异的「咔咔」声,安卡的脸上的从容慢慢消失,赶忙制止了一边拿着剑准备杀上来的随从们。

于是乎...

在费了老大一番功夫后,德法利安终于是在发出一声不爽的「哼」后勉强同意了议和的提案,让安卡一行人进到了屋子里。

这下子,原本就不大的房间一下子挤进了八个人,显得相当的拥挤。

但是考虑到接下来的发展,想必赛涅娜也没有功夫去抱怨这些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