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人是一种极尽肤浅的生物,他们的行为准则建立在扭曲且廉价的尊严之上。这种无法用常理所进行衡量的零星尊严,所能够带给他们聊以自慰的精神支撑,以及看似坚不可摧的行为动机。但这也仅仅是包装精美的毒药。当内心的扭曲不得不与现实的框架相冲突,一味逞强所能带来的便是一股阵痛。

而当面对女人时,他们的肤浅便会从心底浮现至表面,让原本就虚假的伪面孔更加僵硬可笑。即便是最为简单的目光交换,他们也会为对方无意识行为添加毫无必要的故事延展性。并且,厚着脸皮将自身的位置光明正大摆在整个故事最中心位置,意图通过可以控制与他人之间的相对关系,标榜自己平等的对待一切。这种费尽心机但却得任何回报的事情,也源自于那份肤浅与傲慢。

以上不客观又充满自身恶意的评价,来自于某位不知名且永远不会有任何学术成就的哲学家。而此时的哲学家正站在勿言身后,看着她艰难地用一只手从包里翻找公寓钥匙。

虽然如此无限接近于批判本质且完全不具有学术论争价值的观点,势必会引来激烈反弹。但只要还未将这些字里行间满是对自己歧视的论调写在纸上,那对于上述观点提出抗议的,应该也只有我那渺小又不值一提的自尊心罢了。

如果冒用医生的名义将这些一人份悲观情绪打包成学术论文,再借势发布到某部A开头的学术期刊上,相信一定会引起不小波澜。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位不但缺少自觉还善用语言伤害他人的过期美少女,在相关学术界所代表的就是如此影响力。

紧接着各式学术奖项的出席邀请蜂拥而至,足以保证下半生衣食无忧的稿酬与资金,也会不断让账户中的数字跳动增成长。当然,这些内容的收件人信息一栏会填上我的名字。

“打开啦~”

少女用轻快愉悦的声音打断了我毫无边界的哲学思考。

如果再给予我三十盎司左右的自由,那么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代替医生出席颁奖,这一具有高难度挑战任务一定能完美解决。具体操作流程而言的话,最首要必须解决的可能就是性别问题。

“一直站在外面我都没办法关门啦!快点进来。”

“不要拽啊,这可是我最后一件还能穿出门的衣服了。“

毫不在意被邀请对象的自主意志,勿言用远超我袖口承受能力外的力量拉扯着它。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接口处每一根线头,都在用哀求的神情向我求助,那种苦痛的情绪毫无遮拦传递到我内心。

但我的体格即便放在一般人中也属于瘦弱的类型,与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未知力量相抗衡只是不自量力,不小心谨慎对待的话,生命终点的那根线可能随时都会被撞断。

因此,我只能顺着她拉扯的方向移动。这绝不是懦弱胆怯的逃避行为,更并非对于受难线头们的视而不见,仅仅只是忠于自身利益为上的最善处理而已。

这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袖口被扯烂之前,编造出一个跟着勿言进屋的理由罢了。

一步跨过门框,再一步迈进玄关。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得到更具有浪漫情怀的邀请。

扭捏的神态与细不可闻的声音相辅相成,一抹红云飞上脸颊令她更显娇羞。满怀期待但却又不乏慌忙,生怕对方会错了意酿成大祸。如此拐弯抹角的情绪表达才是符合青春文学调性的正确展开吧。

果然男人是一种即便对自己的肤浅与虚伪有着足够自觉,也依然会贪得无厌向周遭索求的糟糕生物。

就连自己都会生厌的自我意识过剩。

“······打扰了。“

并不擅长走入别人私有生活领地的我,只能活用过去经验挤出这样一句台词。

“要果汁还是碳酸?”

已经换好拖鞋的勿言边朝屋内走去边问到。

为了不让刚刚的袖口惨剧这一历史再次重演,我选择乖乖接过她递给我的拖鞋换好,跟着她走进屋内。

在语言的博弈上,我一次也没有从医生那里占到任何便宜。而肢体与行动上的主导权,我则是一次也没有从勿言这里得到过。

说起来,如果能将两者的优势充分混合,得出既能满足味蕾刺激,又可以标榜营养健康的复合饮料,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向年轻的非正式酒吧老板下单。

“清水就好。”

“那就是自来水咯。前几天水管生锈来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请务必给我果汁或者碳酸的其中之一。”

“那果然碳酸比较符合废人的属性呢。毕竟过量糖分可以让你发霉的大脑焕发第二春嘛!”

“糖分只会让原本就善于偷懒的脑髓更加慵懒罢了。换句话来说,碳酸饮料这种物质之所以与废人标签如此相称,绝不仅仅是对其有所渴求导致,而是正因存在才会造就对其产生绝对依赖废人。”

将所有指责都推到被依赖者身上的说法。

就算明知道漏洞百出,但依然适合当作心理安慰的逃避措施。

无比适合我的,完美欺骗。

“但有时一味依赖他人,可能会换来对方过度的保护哦。”

说话时她没有看向我。

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侧面画着苹果的纸盒,将琥珀色的透明液体倒进玻璃杯。接着又艰难地用单手打开了一瓶苏打水,往刚刚倒进苹果汁的玻璃杯里加了一半。

屋里没有开灯,夕阳透过她背后的窗户钻进室内,让她的侧脸只剩下了轮廓。

杯子中不断有碳酸压缩而出的气泡翻滚浮上。

“更何况,你一直是被依赖的一方不是吗?我的英雄。”

“只是假货·····罢了。”

“没有真相的虚假,跟真实就没什么两样嘛。”

以我目前的立场而言无法否定。

被欺骗的一方只能依靠对方所传达的信息进行判断。即便被编造出的谎言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只要缺少可以将其推翻的佐证,那么谎言也可以被当作真实。

或者说,只能将其当作真实罢了。

而我一直站在骗子这一边,做着不断用谎言涂抹上一个谎言的无用功。

“抱歉。”

放弃擅长的自我欺骗,让内心真实的情绪驱使声带发出声音。

至今为止,我自认为精心构筑起的残破谎言都是徒有虚表。早已从内部便开始剥落,露出肮脏且斑驳的内在。而我却依然对此视而不见,秉持虚假且卑微的自尊,任由其加速崩坏却毫无作为。

“为什么要道歉?”

她走到我面前,将玻璃杯放到我手上。

还是那如同向日葵般天真无邪的笑脸,略带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早就觉察到了,却只想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再想办法弥补。放任自己的无能,也放任【那个人】对你造成伤害。”

并不仅仅是“你”,而应该是你们。

“没事了。”

她伸出双手环住了我的腰间,将脸紧紧贴在胸襟的位置。

像我对她所做的那样,轻轻用手拍着我后背。一下下震动合着我俩的呼吸,在空旷房间内显得格外大声。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声音轻到差点被心跳声所掩盖。

强撑着的身体状况从顶峰处开始下行,虚弱与痛苦正找准机会从每一寸肌肉钻到里面。

与上次分别时完全不同。

并非样貌做出了改变,或是性格发生了转变这样源于自主的轻松事情。而是更为具有冲击性,完全让她处于无从选择境地的悲剧。

绑在额头上的纱布被染成暗红,能够想象按压之下的伤口还正向外渗着血液;右手被石膏完全包裹,用粗绳吊在胸前代替了原先工作证的位置;左脸颊上的细微划伤刚刚结痂,在雪白皮肤上呈现可怖线条。

不需经过大脑判断,一眼就能看出的严重外伤。

“对不起,是我的错。”

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糙,经过喉咙与口腔时带起一阵生疼。

三分之一自责搭配一百毫克苦涩进行调味,混合成为难以入口下咽的自我否定。

但比起她们所经历的痛苦而言,这不过是自责所演化而成的伪善情绪,我甚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实际损伤。

正因如此,才不能继续选择视而不见的卑微逃避。

也正因如此。

我必须继续履行一个假货的职责。

2

“还~没~好~吗~”

“······还需要等一下。”

“还没~好吗~”

“······再等一下。”

“还~没好~吗~咿呀嘿~”

床头柜变为只能发出无趣声响的打击乐器,用身躯所发出的沉闷音节回应她用力地敲击。而乐手本人则是完全沉醉其中,应着节奏不断摇晃上身,同时发出毫无意义的催促声。

我从小缺少足够的音乐鉴赏能力,并且语言形容能力更是自小学开始便没有长进。因此,我只能用“糟糕透顶”这四个字来形容这段演奏。

“好了好了吗~还没还没吗~”

“耐心等待可是会让味蕾变得更加敏感。在食物真正入口前的瞬间为止,你都可以通过想象来欺骗大脑,以此换取最为完美的体验。一旦你真的用牙齿咬破果肉,让果汁充满整个口腔,与此同时一并带来的可能还会有失望也说不定。毕竟没有人可以保证我手中这只橙子可以符合你对于美味的定义,更谈不上值得你长时间的期待了。”

“所以简单来说?”

“······还需要再等一下。”

精心编排的歪理邪说并没有为我争取到更多时间。不过这也是预料之内的结果。

就在刚刚,两人经历过犹如生离死别的动人场景后,勿言在我搀扶下走进卧室,一头倒在床上。完成不具童话气质的英雄救美情节后,我原想像不负责任的王子殿下般,为了不惊醒巨龙而放弃公主悄悄溜之大吉。但身为公主又兼职巨龙的女主演却突然加戏,让我的计划宣告流产。

“那个橘子,我要吃。”

她的脸还埋在枕头中,声音有种异样的闷响,传达出的意思却非常清楚。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一盘橘子正放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有一把精致的银色小刀。

用脑内仅剩不多的内存进行三十秒前情回顾,接着继续回到单调且困难的作业中。

或许是等的已经不耐烦,勿言开始用打着石膏的右手加速敲打着桌面。原本还有些许节奏感存在的敲击瞬间变成杂乱无章的声响,不断对我鼓膜与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不过,眼前这个厚着脸皮钻进女生卧室的阴沉男生,可是被称为本世纪最强废人的存在。就算有趁手工具辅助,处理水果表皮这种精细作业,也大概需要花费比常人多出三倍的时间。”

“那现在就已经花了三倍了!我决定的!我说了算的!异议无效结案休庭!”

从乐手变身成为法官的她用力向上顶起嘴唇,让法令纹像是两条用炭笔画出的峡谷般清晰。右手石膏的作用也转变成为法槌,三下一组地敲击着桌面。

一次消费购买的物品竟然可以发挥如此多的功效,我由衷对于她物品使用时的创意性表示赞叹。如果本人有意愿,我会十分欣喜当作她的经纪人,通过众筹手段为她发行《简单快捷的物品错误使用方式》一书。

但眼下比起考虑如何成为知名作家大红大紫,更重要的是解决手里这颗橘子。

好在即便是我,也不会愚蠢到让剥皮这样简单的工作永远持续下去。如何找到努力与笨拙的平衡点可是我人生中一直追求的境界。

“好了,给。”

“啊~”

她张开嘴用力伸着脖子,像只等待父母哺喂的雏鸟一般滑稽。

但很可惜,我不是具有自我奉献精神的成年生物,甚至多数时间里都妄想着能有穿着女仆装的银发美少女为我准备早餐,并在我享用完毕后送上迷人微笑。所以即便是勿言半眯眼睛的表情,充满足以让青春期男生彻底沉沦的可爱诱惑,我也完全有自信对妄想中的暧昧情感至死不渝。

“伸手,自己接着。”

“耶!断掉了!骨头从中间咔叽一声,然后嘎嘣一下子,就锵锵锵的断掉了!”

欢快到会错以为是初次变身成功魔法少女时所发出的轻快节奏,但语言组织出的叙述却与语气相去甚远的令人不适。

如此具有反差萌点的美少女角色——勿言正躺在床上。虽然她努力创造出了极具幻想性质的自制背景音效,但却并没有出现一瞬间充满房间的粉色气泡,更不会随着闪烁的星光换上轻飘飘的华丽裙装。

果然是因为从年龄层面上而言,就已经被魔法之神所抛弃了吗?魔法少女的就职条件还真是苛刻呢。

不过没能成功变身这件事看上去完全没能对她带来影响。身体借着背后垫着的枕头微微向上前倾,被石膏绑成玉米热狗一般模样的右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放弃爱与正义后,马上就转而投靠扑杀天使阵营的行动力与忠诚心也令人钦佩。

“受伤了就老实一点,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左手也断掉了!咔嚓咔嚓的断掉了!”

“断掉的手可没办法把我袖口拉扯成这个鬼样子的!”

我抬起手伸到她视线所及位置,将受害者的现状与控诉一同展示出来。原本贴合手腕弧度的袖口已经变得松松垮垮,像只脱水了的水母一样褶皱下垂。如果不是碍于缺少法官与陪审团的监督,我肯定会立刻为惨剧当事人送去不超过三十毫克的廉价泪水。

“不可抗力造成的结果不能追究责任哦。”

嘴角上扬再配上眼皮轻眨,还真是犯规级别的可爱。

虽然不知道世间对于一个人做出错事之后的宽容程度究竟几何。但就我个人而言,只要对方的长相可以被归类为美少女,那么容忍的界限便可以无限延长至底线之外。

如此具有原则性的思想根基,一直都是我引以为傲的优良品德。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比起思考如何为自身的低俗寻求开脱借口,让她安静下来哪怕一秒都是更为优先的强制事件。

“来,张嘴。”

“啊~”

少女散发出如魅魔般的致死诱惑,心智健全的青少年男生完全无从抵抗,只能为其献上被摧残至千疮百孔的脆弱内心,妄图用自己的卑微换得哪怕一颦一笑。即便知道对方与自己所处境地相去甚远,却仍愿将自己贬低至她脚下,享受苦痛屈辱与自我感动相混合的异常悲壮。

如此具有浪漫气息的烂俗情节一定相当符合离群露那个戏剧中毒者欢迎。但我相比具有高雅情调的戏剧形式,还是更愿意接受为古典推理添加神怪元素的烂俗文学。所以用两指捏住橘子瓣送入勿言口中这种事,完全是出于她所谓的不可抗力。

除此之外的理由,不论谁来翻遍我的内心都不可能找到。

“几天了?”

“你指这个吗?”

她边咀嚼着口中果肉边抬起右手敲了敲额头。因为还未完全咽下就开口说话的缘故,声音含糊不清,橘子汁液也穿破口腔的束缚,差点喷到我难得干净的衣服上。

“吃东西的时候要先咽下去再说话,以前就提醒过你。”

她有些不满的撅了撅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用夸张表情做了个吞咽动作。

“咕呜!报告老师,现在可以说了吗!”

“这位小派同学,请开始你的作答。”

虽然不知道我在她心里的角色设定什么时候从虚假的英雄转变为了教师,不过秉承良好耐心陪她进行不带任何色气元素满载的角色扮演,也算是为了学习男女关系这一社会实践课程的重要环节吧。

“那天跟你在餐厅分开以后,因为非常介意那个不分场合胡乱接近你的臭女人,所以我又折回后巷等她下班。虽然我对缺乏矜持,擅自摆出一副自认为撩人样子的发情母猫没有任何特殊想法,但出现问题后再解决总不如让问题不要发生。”

刚才的话里好像出现了非常不符合她人设的敏感词汇,如果放在青少读物当中,或许整段对话都会被编辑要求调整改正吧。不过鉴于她及时改正的良好自知,老师我还是决定不予追究。

“然后呢?”

“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呀!”

理所当然的表情与理所当然的语气搭配起来极为巧妙,让我瞬间在脑内反省是否自己问出了一个答案也是理所当然的愚蠢问题。

“所以我要问的,就是失去意识的过程啦。从你回到家庭餐厅开始蹲点,到失去意识之间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人类可不是那种会毫无征兆就失去意识的脆弱生物,更何况你身体可远比我这样的蜗居废人要强上不少。那么小派同学,请基于上述原则再次叙述一下整段事情经过。”

“嗯?所以是被人袭击了哦。”

“先是用疑惑表情破除我的警戒心和物理防御,再紧接上理所当然的废话作为终结技,真是高超的技能连段!虽然我的大脑经常独自一人偷偷溜走去海边度假,但眼睛是非常值得依靠的伙伴呢。遭人袭击这件事啊,光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很显而易见了。”

“嘿嘿嘿,不愧是我呢。啊~”

虽然我的话里不仅不带任何夸奖成分,甚至还偷偷掺杂些许讽刺,但是她却看上去开心的像刚收到圣诞礼的孩子一样。仰起头,左右摇晃着脑袋,还不忘张嘴向我讨要下一瓣橘子。

“被人从背后偷袭成这个样子,没什么好自豪的吧。”

“因为我有反击哦!在失去意识前的大概·····忘记多少秒了!反正就是胳膊断掉以后,我用提包打中了他,接着头上感觉一沉就昏倒了。嗯嗯,这样就全连上了!”

“虽然蒙太奇的碎片化剪辑手法是我非常欣赏,并且善于运用在欺骗自己上的方式。但是两人在正常对话期间,特别是当你面对像我一样缺少基本逻辑思维能力,并且完全信任你每一句话的对象时。请千万一定务必遵照循序渐进的叙事逻辑,以便于我顺利理解整个事件的前后因果。”

不过就算我的,凭借刚才她这些台词,已经能大概组成粗略的过程。

我们那天分开之后,她回到家庭餐厅后巷,接着遇到不明人士的袭击被打断右手,又在反击之后头部受到钝器击打导致晕厥。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只能去直接询问凶手本人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好像是正好有服务生从后门出来抽烟,看到倒在巷口的人以后下了一大跳,赶快联系救护车把我送过去了呢。”

“看到袭击者的样子了吗?”

“没有看清,毕竟是从背后出现的嘛。不过应该是男性,我在打中他的时候听到了声音。”

这点与我的猜想也基本吻合。

从勿言的受伤情况来看,不论胳膊还是额头都只有一处痕迹,证明犯人并没有进行连续击打。以一般女性的身体条件而言,通过一次击打就致使骨头断裂的话,至少需要使用具有一定重量的铁制品作为凶器。但被那样的物品直接击中头部,或许我与受害人的再次会面就是灵堂了。因此凶器是木质或者竹制那种具有一定形变能力,重量与体积都不是非常巨大且较为坚固的物品几率很大。

最简单能想到的可能是练习剑道所使用的竹刀了吧。

而使用这样的物品行凶,需要一定的手臂力量才能造成如此严重的骨折。由此来推理的话,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也是相比女性会更高。

“那你的完美反击有没有造成什么成果?”

“我可是抱着一击必杀的觉悟发起反击哦!拜此所赐,我提包的把手都断掉了呢,里面装的东西全都飞出去了!”

“看来不只是你本人,连你的所有物都有着一颗向往自由的灵魂呢。”

“就算向往自由,没有手脚的话也只能从新回到背包,继续为我效力哦!不过手机倒是用死亡换取了永远的自由呢。”

“也就是彻底坏掉了的意思吧。”

难怪不管怎么联系都没有回信。

其实就算不用刻意模仿我的说话方式,也足以传达想要表达的意思。下次有机会再次拜访的话,看来有必要提前将我对于说话艺术的心得全部打印出来做成教材,正儿八经得履行一名教师应尽的职责。

“我去一下洗手间。”

既然重要的情报收集已经完成,非重要的陪伴任务也接近尾声。在没有更多戏份供我发挥精湛演技的当下,拿上奖励快速从舞台上偷摸溜走才是最符合我的选择。

伸直已经被麻痹感鸠占鹊巢的膝盖,逐渐僵硬的关节发出一阵轻快脆响。好在我的身体还算争气,就算不情不愿发出了抗议却也还是完成应尽职责,让我不至于一起身就跪倒在她床前。

可还没等我转身背对躺在床上的娇弱少女,衣服的下摆一端就被拽住了。

“不会逃跑的,很快就回来。”

是骗你的。

但或许正是因为过去的我一直在逃跑,所以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台词。

不值得令人信任,更不值得为人期待。

真是无比丢人的主角。

“虽说女孩子房间对男生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宝库,具有探险精神才能获得真正秘宝。但无视忠告随意闲逛,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哦。”

“我暨缺少值得为人所赞叹的黄金精神,更没有体能为多余行动提供支撑。就算超乎常人那种对情色的追求可以转变为完美动机,缺少行为意愿的前提之下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况且还有理性这种从来只会起到反作用的保险机制存在,去行事超过法律与道德认可的犯罪,对我来说可比人类登上月球更加困难。”

“有色心没色胆?”

如同打磨锋利又淬入烈火加热的处刑用尖刺般,精准无误地命中我用谎话藏起来的靶心。这种似曾相识的锐利痛感,希望不是从医生那里一脉相承就好。

“感谢你简短而精确地总结发言。不过必须纠正,我可是有色胆而没色心。”

“更多的大胆些,才会更讨女孩子欢迎哦~”

“恰恰相反,我在如何招人厌恶这方面具有惊人天赋。”

遭人厌恶也就代表被人放弃。

被人放弃也就不会得到挽留。

没有挽留也就证明可以肆无忌惮,让自身安危完全暴露在烈日之下。

“最后一瓣了,自己拿好。”

“最后的总是要留给你,这可是我的原则嘛!要睡觉了,让我们晚安到早安!”

或许是默认我走出房间后就不会再回来,她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将整个娇小的身体藏到了其中。

“晚安。”

我走出卧室,轻轻关好门。

咔哒一声,同一间屋子的空间被分成两半。

外面是没有自然光照的走廊,人造荧光映得墙壁泛出惨白。

往左转的门上挂着「洗手间」字样的小牌子,往右转则是上一幕剧情发生的客厅场景。

而在我正对面还有一扇门。

一扇普通到近乎每个人都曾经看到过的木门。没有过多装饰,平整的棕色门面上可以清晰看到木头纹理。黄铜色的门把手故意仿照古典样式,在整个冷峻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因为如此简单而又随处可见,我那不值得依靠的记忆才能够清晰回忆起来。

这扇门与我原先家中厨房的那扇一摸一样。就连我幼年时偷偷刻下的划痕,都完整保留在边框上。

虽然我们所处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巧合,他们彼此之间又通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因果关系相互串联,最终形成如命运般看似牢不可破的结果。但以常识而言,我现在所看到的事物,就如同眼前出现多年前幼年时期的自己那样,无法仅仅用巧合二字简单敷衍过去。

不用过多考虑也能够预料到,门的另一边必然也是通往过去,或者说是让过去封藏其中的潘多拉魔盒。

既然已经定性为潘多拉魔盒,那么不去开启才是有违世间真理的行为。更何况房间主人都已经为我强制颁布了探险任务,就这样放弃名为「女孩子的秘密」这一宝藏的探索权,作为青春期男生而言也太过于残酷了。

所以我决定打开门。

就在作出决定前,身体已经摆脱大脑支配,率先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房间内想当然的没有开灯。可就算仅仅借着走廊上的荧光灯管那微弱光亮,屋内存放着的东西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与刚刚刺痛人心的语言相比,她的“秘密”才更是尖锐锋利。

无数刀具像是等待观客鉴赏的艺术品一般,整整齐齐排列在屋内的木质展柜上,一抹抹银色的反光在黑暗之中来回辗转。

每层隔断、每个角落、每寸空间、每一把刀。

因为数量过于密集,光凭目视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把。但显而易见,这种数量绝对远超一般人生活当中对于刀具的正常需求。

而在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与其他展柜截然不同的精制玻璃箱。

玻璃箱底衬着一块红色丝绒,在其之上则是一把刀刃生锈卷曲的厨房用刀。

锈渍与墨黑混在一起。

是最为肮脏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