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本小姐今天大发慈悲,专门给你留了块肉。”

雪儿用筷子将埋在自己碗中剩饭下面的炒肉夹出,放进我碗里。

“我该说‘谢谢大小姐’吗?这明明就是你吃不下的剩肉吧!”

真男人不受嗟来之食,于是我又把肉夹给糯糯。

“哇啊~谢谢千泓!姆啾姆啾......”

少女进食的模样真是人间美景。

“嘁,你可真是疼爱那孩子。给本小姐说说吧,关于那个被你买来的箱中少女,你打算怎么处理?该不会真想养个女儿吧?”

“箱中少女?——你是在说糯糯吗?喂!我再强调一遍,她才不是被我买来的啊!还有‘箱中少女’这种代称......很像是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啊!”

“不用再掩饰了,小萱已经把事情经过全都复述给本小姐了。所以,那孩子是机器人?还是真人?如果是真人的话,我劝你还是尽快去自首吧,买卖人口可是违法犯罪行为哦。”

然而糯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构成犯罪。——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显然只会玩火自焚。

“是机器人。”

为了让在座的各位都能安心吃饭,我当然只能如此回答,所以姑且算是善良的谎言吧?

“本小姐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种癖好。”

不用抬头就知道雪儿一定在用看垃圾的眼神鄙视我。

“不过啊,”

“咦?雪姐姐和千泓是在讨论nono的事嘛?”

“是呀,虽然姐姐很可怜你,但是无能为力去拯救你,毕竟你是被千泓花钱买回来的,所以你只能做他的附属品。”

“唔......不是那样子哦,nono是自己想办法来找千泓哒~”

“孩子,你是不是被千泓调教过?”

“才没有啦,真的是nono自己用快递把自己寄给千泓的哟~”

“嗯,看来记忆系统的内置程序果然被修改过,千泓,不愧是你啊。”

看吧,即便是像糯糯那样如实回答,也不能让雪儿相信。

“哈,哈哈哈......怎么感觉大小姐你最后说的几个字语气很奇怪?”

明明我连糯糯自付多少钱邮费都不知道啊!话说回来,这孩子是从哪来的钱自付邮费呢?另外那名送快递的女孩似乎也很奇怪吧?不过这应该不是重点。

扒饭,扒饭。

雪儿见我没和她顶嘴也就不再搭理我,而是仰起头来长叹一口气,开启感慨模式。

“唉,人啊,果然是会随着年龄增长发生改变的,十三年前和本小姐成为朋友,整天光着屁股跑来跑去,喜欢胡闹腾的小男孩,现在也长成闷骚龌龊的变态大叔咯。啊呀,好像‘变态’这一点确实没有改变,还是一如既往呢。”

“大!小!姐!十三年前好歹我也是个三年级的学生吧?怎么可能光着屁股跑来跑去啊!一定是你把自己脑子里yy的成分跟现实记忆混淆了吧!”

“才、才没有混淆!你做过的每一件变态行径,本小姐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行,行吧。来,糯糯,多吃点菜,你雪姐姐小时候和我玩捉鬼游戏不小心撞着头,把脑袋撞傻了,所以别听她瞎说。”

“好~”

给乖巧懂事惹人喜爱又不会揭人短处的糯糯夹了两块尖椒,就在这时——

“嗖——咔嚓!”

似乎有什么锋利又冰冷的器具插进桌面。

“餐刀不是那没用的啊喂!”

“是呀,那本小姐下次就不拿餐刀切木头了,直接切肉比较好,是吧?”

“大、大小姐,你的角色设定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也对哦。好吧,陪你们过家家的戏码就玩到这里,接下里言归正传。千泓,回答本小姐的问题,关于工作的事情,你改变想法了没?”

果然这才是雪儿吃饱了也没有离开餐桌,以及小萱吃饱了就急着离开餐桌的真正原因。

“想法或许会改变,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因为我也同样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关于那份工作......”

停顿着思考一下,目前困扰我的最大疑点是什么呢?很简单,就是“海森堡财团是否值得信任”这个问题。

“雪儿,能否请你告诉我,海森堡财团制定的2048计划内容究竟是......?”

“啪嗒。”

“呜咕,咳!咳咳咳咳咳——!”

听了我的提问,餐桌上有一人差点被呛到,那人竟不是雪儿,而是糯糯。

“怎么了糯糯?”

“没,没什么......呼,呼......”

糯糯用小手拍打着胸口,极力调整呼吸,脸上挂着的八字眉难以掩饰她内心焦急。

“吃米饭时要细嚼慢咽,喝点饮料吧。”

“唔嗯......”

此刻更重要的当然是雪儿那边。

“你就这么想知道?不错,看来你已经意识到那个‘游戏测试’就是代指2048计划的项目测试了吧。但是遗憾,这可是我们家族,不,是整个海森堡财团共同守护的商业机密哦?”

“不方便透露吗?”

“是呢,只有计划参与者才会被赋予知情权,所以,周三开始好好工作吧?”

2048计划果然是不可告人的事情,那就更难和阴谋撇清干系,但是......为什么雪儿冲我露出的笑容那么自然,身为青梅竹马的她,怎么可能狠心把我牵扯进阴谋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抱歉,无权知晓2048计划内幕也无妨,我反正不会参加这个项目测试。”

“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固啦?难不成你还担心本小姐会害你吗?”

或许我的回答的确有些强硬,雪儿有些生气了,质问我的语气中毫不掩饰她的愤慨。

“雪儿的话我肯定会相信,但我没办法信任的是那个财团......”

“那我就越权告诉你吧,本小姐也会参与2048计划的项目测试,这个测试先前确实存在一定危险性,但是经过改进后已经完全不用担心!所以,千泓,我承诺会陪你一起进行测试,所以这次你就帮帮我,好吗?”

这名从来都是鼻子尖高过头顶的大小姐,今天居然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恳求的表情,看着她那双晶莹透亮满怀期待的卡姿兰大眼睛,要说没被打动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不还是参加项目测试吧,反正雪儿一定会保护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计划肯定会适时中止吧?大概?

“雪儿,其实我......”

本想就此改口,给雪儿一个满意的答复,然而——

“不行!不可以!雪姐姐,千泓,不管是谁都不准再和2048扯上关系!nono不允许!”

被呛到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糯糯,终于用她能达到的最大音量扯着嗓子打断我。

“你在说什么?”

雪儿看待糯糯的眼神变了,变得不可思议又略带憎厌。

这种态度变化是合情合理的,毕竟餐桌上的气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那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场?

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糯糯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刚才那些话。

“糯糯,你难道了解2048计划?”

“了解......不了解。”

糯糯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但是nono知道,2048这个数字会给大家带来不幸,尤其是对千泓和雪姐姐......所以nono希望,你们都不要接触2048......”

糯糯这是怎么了?她明明不了解2048计划,却知道2048会带来不幸。她那真诚又无助的眼神告诉我,她没有撒谎。

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难道糯糯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是其他超能力?说到超能力......就不禁又联想到拓伦说过的那些话——“如果真有超能力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只会和那群家伙有关”。

以及糯糯引发的“奇迹”。

奇迹?

“喂!小鬼,你明明只是个具备思考指令的人工智能机器,就不要随便对人类的事情指手画脚!真是自以为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雪儿拍桌起身,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嘶吼着。

“雪姐姐......”

糯糯被吓傻了。

“雪儿你先冷静一下......”

“已经够了!千泓,我不知道为什么求你做事变得这么难,明明以前不管我遇到什么难事,你一定会帮助我......这个2048计划的第四期项目测试人员非你莫属,请务必于周三准时来我司报道,否则只好让阳哥亲自来请你。”

从发卡间滑落的碎发遮住了雪儿垂下的脸庞,看不见她的表情。

本想再开口说些或许能挽回局面的话,但是雪儿抢在我开口前就转身朝玄关走去。

“呀,雪姐要回去了吗?”

妹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餐桌上的吵闹,正从卧室门缝中探出头来。

“嗯,再见小萱,不用送了。”

只见雪儿像进入家门时一样,用同样熟练的动作换下拖鞋,穿上外套,拽下提包,开门又关门,整个过程头也没回。

“啊啦啊啦,老哥又把雪姐气跑了,真是个不会哄女孩子开心的榆木笨蛋。”

我自然是没心情陪小萱开玩笑。

“千泓......是nono惹雪姐姐生气了嘛?”

不过对于糯糯娇弱沙哑的嗓音不能置之不理。

“不,nono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把雪儿气走了,是我的错。”

揉搓糯糯的小脑袋,本以为这样就能安慰她,却看见闪亮的水珠大滴大滴落下,啪嗒啪嗒滴在糯糯面前餐桌上,留下一个个乌黑的圆形水渍。

不平常的晚宴,就以这样不平常的方式结束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明明该让大家一起好好相处,我明明可以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