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顾云帆早早就起了床,在昔若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准备赴约。

经过一整天的讨价还价,顾云帆和醉此生终于达成一致,迷花沼让出青州三大主城中的部分茶馆生意,让幻云宗入伙,算作毒伤沐筱悠的赔偿,而幻云宗则派出顾云帆,携沐筱悠、昔若及宗主亲卫三人,同迷花沼弟子共赴云麓。

不仅如此,顾烟霞还会亲自为他们压阵,以确保此行万无一失——这就是迷花沼众人所不知道的了。

昔若细细地帮顾云帆整理好衣领,叮嘱道:“玉清门不比我宗,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迷花沼虽和我宗同属魔门,却也同床异梦,说不定会有什么歪心思。公子此行务必小心,幻云宗如今不能没有你。”

顾云帆拿着扇子,轻轻在昔若额头一敲,笑道:“放心,有宗主给我压阵,不怕他们动什么歪心思。退一步讲,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不会觉得我没留后手吧?”

说着,他牵起昔若柔嫩的手。昔若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出晕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锦囊。

顾云帆轻声叮嘱:“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便拆开这个锦囊,记得安抚好宗主,别让她意气行事,然后按照我在锦囊中留下的后手去办,可保此去事成。”

昔若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收了自己的小心思,把锦囊贴身收好,低声答道:“明白了,昔若定不负公子重托。”

她抬起头,眼中闪出点点星火,仿佛真的被委以重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顾云帆看着好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好了,我走了,你稍候可与宗主同行,就说是我安排的便可。”

说完,他对着铜镜扯了扯衣襟,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推门而去。

城外,迷花沼众人静候在官道上,望眼欲穿。

和幻云宗此行的豪华阵容不同,迷花沼一行七人,除醉此生外,余者皆是普通弟子。青州毕竟不是迷花沼的主场,得知瘟疫的消息后,醉此生立即用少宗主的身份联络同门,多日以来,回应他的便只有眼前这六位。

若非如此,他堂堂少主也不必落得求助他人的下场。

没过多久,便见城口小路上转出一行人,顾云帆当先,余下皆是女子,以轻纱遮面,衣袂纷飞,宛若神仙中人。

沐筱悠紧跟着顾云帆,稍稍落后半步,照常挽着他的手臂,一改前日颓废的样子,明媚的大眼睛满是笑意。

只有顾云帆知道,这小丫头现在心里一肚子气,见到醉此生时,连挽着顾云帆的手都禁不住紧了几分。

走到近前,顾云帆以扇代掌,作了一揖:“毒公子久等了。”

“我等也刚到不久。”醉此生还礼,而后看向顾云帆手中的扇子,试探道,“……东方大师的山河扇?”

顾云帆讶道:“公子知道山河扇的来历?”

醉此生露出恍然之色:“果然是此扇。先生有所不知,小生自幼便喜好书画等旁门左道,尤其喜爱东方远大师的作品。东方大师号称‘画里江山’,精于画道,可惜仙逝之后作品逸散,少有存世之作,因此名声不显。小生年幼时,家中有一部东方大师的自传孤本,因此知晓这柄山河扇。”

顿了顿,醉此生面带遗憾,继续说道:“前些时日,小生在青阳城的妙树楼分店中看到山河扇,欣喜若狂,可惜手头拮据,故而未曾买下,再去时,却被告知山河扇已经售出,没想到是被先生抢了先。”

顾云帆也露出遗憾之色,摇头道:“可惜在下对山河扇甚是喜爱,无法送给公子,以结同好。”

醉此生脸色一僵,偶遇同好的喜悦瞬间从脸上褪去,脸色由白转红,悻悻地转过身,开始向幻云宗众人介绍迷花沼的几位弟子,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同好自然是同好,但“以结同好”显然不是这么用的,而是另有所指,是男女定情之意。顾云帆是个文化人,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还是不会犯的,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一句试探,原因则是从沐筱悠那听来的一桩“秘密”——

这位英俊潇洒的毒公子,其实是个女子。

见到醉此生的反应,顾云帆不由对此多信了几分。他歪头看向沐筱悠,只见小丫头骄傲地挺起胸脯,似乎在向他邀功。

至于沐筱悠为什么能看穿醉此生的伪装……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醉此生用来伪装自己的幻术居然和幻云宗同出一门,是幻云宗幻术的简化版。不仅是沐筱悠,除去顾云帆这个刚入门的半吊子,在场的所有幻云宗弟子都能看穿醉此生的幻术,但这群受过专业培训的宗主亲卫显然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嘴。

看着眼前这位煞有介事和自家亲卫妹子们打招呼的迷花沼少主,顾云帆的思绪忍不住开始发散。要是此时直接把真相告诉醉此生,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容早已暴露在众人眼中,这孩子会不会尴尬地在地上抠出一套十进十出的大宅子?

当然,顾云帆是不会这么做的。倒不是他心地善良、不忍心看别人出丑,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事拖得越久,醉此生之后就会社死得越严重。

谁让他欺负沐筱悠来着?权当是为自家孩子报仇了。

再怎么说,他顾云帆也是沐筱悠的师叔,当长辈的护个短怎么了?

天经地义。

顾云帆暗暗想着,给自己肚子里的坏水想了个完美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