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青州北部的第一大城,青阳城北邻凉州地界,西接分隔青、中两州的云山山脉。大河青江自云山发源,一路向东南方向蔓延,直至东海,青阳城便坐落在青江的江阳处,因此得名。

青州的修炼风气之鼎盛,在整个九州也能排进前列,而青阳城作为青州重镇,自然也对这种风气一脉相承。城中行人熙熙攘攘,往来皆是修炼之人,甚至连十来岁的孩子都不例外,张口就是“我昨天修炼了多长时间”,语气中还夹杂着几分优越感,显然非常自得。

不可否认的是,此世虽以修炼为重,但并非其他产业都不发达,至少这青阳城中的建筑布局就颇有讲究,显然是经过专人规划建设的。青阳城虽然沿河而建,但布局方正非凡,一横一纵两条大道将整个城池分隔成四个区域,区域之间分工明确,规划十分合理。幻云宗别院正位于青阳城的西南角,出门便是城墙,环城大道绕城一周,虽然人迹罕至,但已然能看出几分大城的气象。

顾云帆的家庭算得上是半个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文艺工作者,所以他自小就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见得青阳城古色古香的城池建筑,顾云帆跟在昔若身边走走停停,时不时就停下来研究一下,全然忘记了自己出行的目的。

见顾云帆这个样子,昔若也不生气,耐心地陪在他身边,偶尔还会讲解一二,让顾云帆获益匪浅。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穿越之后,顾云帆就感觉自己的头脑变得格外灵活,记忆力也随之变得惊人,居然能事无巨细地想起所有曾经接受过的知识,其中自然包括有关中华古代建筑的海量书籍。借助这一优势,顾云帆对青阳城的建筑风格加以对比分析,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规制姑且不论,青阳城的建筑风格倒很有几分宋时风情。

等到顾云帆两人从环城大道转入中轴线的主干道后,这一结论愈发得到证实。

这主干道宽十丈有余,以青石铺就,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多侠士劲装,少锦衣华服,几乎人手都配有兵刃,其中又以刀剑居多,显然各个都是修炼中人。两侧的建筑大多是商业所用,铺面非常繁华,也有不少行脚商贩寻空地扎摊,兜售着来路不明的修炼资源。

只可惜,这些铺面的类型就很让人无语了。顾云帆粗略看下来,十间铺子里至少有五间收售各类修炼资源,剩下的五间里两间是武馆,两间是书院,最后一间总算和修炼无关了,却是个人人都离不开的活计——

饭庄。

吃饭果然是人生的头等大事,看来在什么样的世界都无法免俗。顾云帆在心中轻叹。

修炼相关的东西,顾云帆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他最先看上的就是为数不多的书院。怀着瞻仰一下此世文人墨客的目的,顾云帆带着昔若一起进了书院,这才发现其中售卖的并非墨宝,而是……修炼秘籍。

什么《吞天魔功》啦,《造化圣典》啦,一个个光是名字就俗不可耐,看得顾云帆大摇其头,忍不住凑到昔若身边,轻声问道:“你们这儿的书店,卖的都是这些功法秘籍?”

昔若之前担任宗主亲卫,平日里没多少出门的机会,此时也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店面迷花了眼,听到顾云帆的询问后才回过神来,小声回答:“书店自然是卖功法的,不过全是些残次品,也就名字好听。公子若想修炼,我宗自有藏经阁,回头跟宗主提一下就行了,不必在此破费。”

昔若的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书院就该如此,他顾云帆才是错误的一方,听得顾云帆眉头一皱。他毕竟还带着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若以九州人的视角来看,错的恐怕还真是他。

顿时,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在顾云帆的心底油然而生,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无力感,让他的心情没由来地一阵烦躁,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口。

他的这份烦躁也影响了昔若。昔若的境界不算太高,此世修炼分为抱一、灵彻、青云、明照、自在、无相、合道七个境界,昔若才修炼到青云境,但也足以让她发觉顾云帆此时的异常。

感受着他略显混乱的呼吸,昔若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是昔……是我说错话了吗?”

顾云帆闭上双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平复了心境。他这才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只是……算了,咱们走吧。”

说着,顾云帆一马当先走出书院。望着他的背影,昔若轻轻咬了咬嘴唇,眉目中闪过几分不可察的疑惑,然后才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出了书院,顾云帆左右环顾,看着各式各样和修炼相关的铺面陷入沉思。他有心去饭庄参观一下,看看是不是连食物都是灵珍药酒,但现在天色还早,远没到晚饭时间,只得悻悻作罢。

昔若紧跟在顾云帆身后出了书院,见状问道:“公子,接下来还有哪里想去?”

顾云帆心情不佳,随便敷衍道:“没有,听你安排吧。”

昔若听了,却没说接下来要去哪,而是偷偷观察了顾云帆一会儿,这才展颜一笑:“我原以为公子是天上来人,向来乾坤在握,如今才知道也只是个平常人。”

“啥?”顾云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回过味儿来,“什么天上来人?”

昔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贴在顾云帆耳边轻声低语:“公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不就是天上来人吗?”

顾云帆这回明白了,昔若这是在说他是天道之子呢,怪不得要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他感受着耳边若有若无的湿气,只好假装腼腆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听懂了,心里却不知道对昔若的妖女行为吐槽了多少遍。

不愧是魔门妖女,顾云帆对此非常满意,甚至想给个五星好评。

经过这么一折腾,顾云帆觉得自己胸也不闷了,呼吸也通常了,刚刚的负面情绪居然顷刻间一扫而空,不由地看向昔若,却只看到了一张笑盈盈的俏脸。他猛然间反应过来,向昔若确认道:“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

昔若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一点微末幻术,想让公子放松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顾云帆却不这么认为,而是郑重其事地垂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昔若没有推辞,笑着接受了他的感谢,转而问道:“所以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

不是说好了要去茶舍吗?顾云帆本是想这么回答的,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如果一个问题太弱智,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提出问题的人本身就是弱智,二是这个人话中有话。

很显然,昔若不是弱智,而是一个善于揣摩人心的好亲卫。况且,顾云帆此时已经恢复了智商,很快就发现昔若的话里隐藏着另一层含义,脑子里突然蹦出她刚刚被各类商品吸引到挪不开眼睛的一幕。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昔若确认:“昔若,你平常担任顾宗主的亲卫,应该很少有机会出来吧?”

昔若笑得更开心了:“公子果然善于读心,一猜就中。”

顾云帆恍然大悟——小姑娘这是难得借着他的名义出来一次,不想就这么直奔主题,而是想在外面多逛逛呢。

原来无论在什么样的世界,女孩子都是会喜欢逛街的吗?

当下,顾云帆大手一挥,直接批准:“那好,本公子正好也想多逛逛这青阳城,若是有什么好去处,还请昔若姑娘做个向导。”

“既然是公子的命令,昔若自当遵从。听说九州大宗妙树楼在这青阳城中有一分舵,不如让昔若陪公子瞧瞧?”

说着,昔若煞有介事地盈盈一礼。等到礼毕抬头,两人互相对视,都发现对方眼中流转着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