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的样子愈发奇怪,眼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我乃使徒……清洗罪恶是……是我的使命……』

见王旭还在念叨这些不明所以的话,我决定立刻动手。

因为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不打算继续隐藏自己的能力,双手握拳交叉放在身前,双腿呈半蹲式,看准实际直接冲了出去。

对方的神智不清晰,反应速度也很满,当我跑到他身前时,王旭还没有任何反应。

对准腰间密密麻麻的咒文,手起刀落一拳轰了上去。咒文这种东西想刻上很容易,但摘除却要承受剧烈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这一拳下去毫无疑问王旭会疼的大喊,晕过去也不奇怪。

可现在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他恢复正常。

精准无误的攻击在腰间,原本我已经做好了继续攻击,直到把他身上的咒文全打散。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些咒文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想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更加鲜明。

『什么!』

就在我攻击的时候,王旭也有了动静。

他似乎提前就知道我的攻击没什么效果,不慌不忙的拿起匕首,直指我的大脑落下。

『小心!』

林小琳见到此景,声音中带着尖叫提醒我。

虽然攻击失效了让我有些惊讶,不过我从王旭有动静的时候就一直在关注那两柄匕首,见他有进攻的欲望我直接把胳膊挡在头顶。

按常理来说,匕首想在胳膊上造成伤害是很轻松不过的,但我依旧选择这么做。因为在进攻之前,我就在胳膊上缠满了符咒,以这种效果的刀刃没有一丝可能对我造成伤害。

铛!

匕首和我的胳膊正面交锋后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胳膊上的符咒和王旭武器的功能类似,只是符咒的效果是瞬间把符咒本身的材质变化成有剧烈碰撞的物体材质。也就是说,先在我的胳膊上就像绑着无数同材质的匕首一样,硬度和密度都与之相同。

这种符咒并不能对付魔术,当然强大的武器也无法应付,只是在经过接触后,我发现那两把匕首只是量产型。

虽然轻松接住了王旭的攻击,可金属碰撞带来的痛还是直接反射到了我的胳膊上。王旭因为力量型咒文的加持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一次攻击落空后还要继续,我奋力甩开他的手身体向后侧。

另一只带有吞噬的匕首迅速从我眼前划过,头发都被匕首带来的风割断了几根。

——好快!

不止是力量型,还有敏捷型在胳膊上。

这次王旭的各方面明显增强不少,每一次的攻击都是在刀刃的边缘躲过。我只在胳膊上贴了符咒,其他地方并没有保护措施,所以必要时我还得需要抵挡有可能造成致命伤的攻击。

可不管我再怎么企图拉开距离,王旭的攻击也从未停止,犹如浪涛一样向我席卷。被逼无奈下,我的耐心也一点点消失了,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的短刀中,瞄准他的膝盖一击刺了过去。

『啊!』

控制得当的短刀没有刺穿他的膝盖,而是把咒文打散后点到为止。咒文强行消失的痛让王旭一下子失了神,我借此后退到距离王旭五米远的地方。

等我平稳的站住脚后,王旭膝盖上的咒文就像那些冰柱一样开始消失。只是那些咒文的消失很不寻常,在自己用短刀敲碎咒文中间的部分后,两端就开始生出紫色的火焰,不管王旭怎么扑打,那团火焰就像不会熄灭一样持续燃烧。

直到几秒过去后,火焰在断裂的咒文上烧完,才好不容易熄灭。而这短短几秒,就让王旭忍不住差点疼的哭出来。

『我……我的使徒……证明……』

火焰停止燃烧后的王旭暴怒,不顾一切的又一次冲过来。

刚刚那些火焰明显不是一般咒文消失带来的作用,就算有疼痛也不会造成那种奇怪颜色的火。我看着大跨步向我冲来的王旭,就连路过的地板都被踩出了裂痕,显然他不想再次受到那种伤害,企图尽快结束战斗。

我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王旭,此时他就像一匹野兽一样,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人性。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球,掺杂着许多负面情绪的嘶吼,原本心中的怒气都被这些东西所覆盖。

父亲常说,堕落之人如同被逼上绝境的敌人一样,不择手段,无恶不设。既然身为五术之山的继承人,遇见这种还有一线生机的人自然要伸出援手,这是伴随我从小到大的思想。

师姐说过,为了拯救别人也可以不择手段。王旭的咒文并不是出于被迫,看样子他很依赖这些咒文,那就证明那些咒文的来源一定是出于自愿。

他既然企图依赖这些咒文,那就需要承担代价。哪怕全身被刚刚的火焰所覆盖,承受非人的煎熬,那也是他应得的代价。

这个想法中包含着自己的怨气,这点我非常清楚。我也是人,也会有喜怒哀乐,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差点被强暴,哪怕是圣人也不会原谅。

何况,身处道院的我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圣人。

收起短刀后站在原地,拳头上平时看不见的印记亮了起来。

印记的图案就像五种涂鸦交错,而这,就是我身为五术使用者的证明。

到这里我才真的开始使用自己的力量。

到这里我才决定拯救王旭。

到这里,我才决定让他把代价铭记于心。

*

彻底被激怒的王旭不顾一切的向我冲过来,我调整好身体的状态后,将体内的魔术覆盖在皮肤表层,这样就有了一定的保护能力。

而接下来,就是准备彻底消除他身上的咒文。

将体内的魔术想象成几条丝线,但其中包含的能量绝对不能少于王旭身上的咒文,这对高中的五术之山修行者来说可谓是很艰难的步骤。不过我并不知道其他人的速度,只是从小在父亲的修炼下,这种事已经变得游刃有余了。

而且这次只需要在手背上凝聚符咒纹,在其他地方凝聚也是浪费,还会大幅度的让凝聚的速度缩短。

那柄短刀只是一把随身携带的武器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之所以能破除王旭身上的咒文,是因为我在上面使用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符咒纹。

眼看王旭的攻击即将落到我身上,见到此景我将带着符咒纹的手一拨,王旭的力量就全都被我卸走了。随后我微微弯腰,让另一只拳头到王旭的胸前,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这一拳并没有太多力量,有的只是单纯的速度而已。不过下一秒王旭胸前的咒文瞬间断裂,那些没有温度的紫色火焰又一次出现在他身上。

——果然奏效了。

这看起来华而不实的一拳,却是王旭现在最值得防备的攻击。之所以没有力量,是因为我把精力全都放在了拳头上的几条符咒纹上了,在这些具有破魔、净化、阻断的三条符咒纹下,只要和咒文就接触就能让它和使用者失去短暂的联系,这时只需要注入微弱的净化功能就会不攻自破。

这种手段对很多魔术师都没什么用,因为只有傻子才会把咒文露在外面。在王旭失去理智前,我就尽可能的把那些咒文暴露在阳光之下,破坏衣服比起破坏咒文可简单多了。

再说,把咒文刻在满胳膊这么明显的地方也几乎不存在。

被火焰灼烧的王旭受到刺激后出现了短暂的失神,我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照着他的胳膊又打了一掌。

『啊!』

两边的咒文都被打散的王旭发出一声悲鸣,随后直接倒地。不难发现他的眼角有泪水,那些泪水压抑不住的往外流,我不打算可怜他,而是把他摁在地上又对他后背的几道咒文进行了打散。

越来越多的咒文变成紫色的火焰,这让王旭在地上不断翻滚,似乎像用这种方式把这些火焰扑灭。可效果并不理想,那些火焰并没有因为挤压而消退。

这种火焰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就像恶魔和人类签订的不平等合同一样,只要沾染上这些咒文,毫无疑问会承担这样的结果。

王旭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为了这种不纯洁的力量还是选择使用这些咒文,在我眼中这是很愚蠢的事情。紫色的火焰不止是在咒文破碎时会出现,平时也会像寄居在身体里的寄生虫一样满满蚕食他的身体。

至于这些咒文与火焰的来源,和当时逃跑的敌人使用的力量一模一样。

『虽然这里面含着我的个人恩怨,不过好像无所谓了。』

我看着还在地上翻滚的王旭,走到他身边一脚踩住了他的身体,防止他继续乱动,我也找不准咒文的位置。

我将他的身体固定住后,直接站在一旁,用带着效果的符咒纹的手帮他洗净这些咒文。每次我的手掌落到他身上,惨叫的声音就多了一分,我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

在一旁听不下去的林小琳颤颤巍巍的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

『那,那个,我已经原谅他了,所以是不是可以住手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林小琳,感叹这孩子真是善良。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差点被亵渎,都恨不得亲手杀了对方,可林小琳却还为王旭求情。

同时浮现的还有一些嫉妒,好在我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真的要我停手吗,这是在救他。』

『救,救他?』

在外人眼里,这个画面怎么看都向单方面的施虐,这点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我还是决定跟林小琳解释现状。

『这些咒文可不是普通的咒文,长时间依附在身上虽然会有比一般咒文还理想的能力,但会不断损害身体的器官。虽然我并不是休息五术之医的人,但还是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被损害的不轻了,在这样下去连活到三十岁都是个问题。』

『不会吧……』

『证据就是这些紫色的火焰,你有听说过咒文破碎会造成这种景象吗?』

『你这么一说……』

林小琳对魔术的钻研很认真,就算这样她也从未听说过这种紫色的火焰。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奇怪,并且总觉得那股火焰很不纯。

这算是林小琳与生俱来的超强直觉,这种直觉能很快的分辨事物与人的本性,虽然不是每次都很准且,但这次她几乎可以断定,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自己的直觉和我的说明下,林小琳最终选择不阻止。我知道她是害怕这些紫色火焰真的在吞噬王旭的身体,而且咒文破碎带来的负面影响并不会致命。

可一想到林小琳还在为王旭担心,我就开始莫名的烦躁,攻击时也不仅仅是魔术,其中还有因为情绪带来的真正带有力量的拳头。

悲鸣的声音越来越来,林小琳甚至害怕的捂住了耳朵。就算王旭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我也没有停止。

直到过了十分钟,我才松了口气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这样就结束了。』

不得不说,王旭刻在身上的咒文量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光一条胳膊上就有足足二十个。如果把那些还没有催动的咒文算进去,他身上的咒文已经超过了一百个。

而这一百多个咒文碎裂时的火焰几乎让他痛不欲生,除了脸上以外都被这些火包裹,看起来就像全身被泼了石油后燃烧起来一眼。

面对咒文的数量,我也不敢保证王旭会不会因此身亡,所以并没有着急离开。从一般来讲,只是单纯的咒文并不会造成生命危险,可这种咒文的副作用比想象中还要激烈,万一他真的失去意识,我也能做一点补救措施。

林小琳见我停下来了,捂着耳朵走到我身边,正好看到王旭那张煎熬的表情,随后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这,这不会出人命吧?!』

我不知道林小琳这句话是出于王旭的生命着想,还是为了我,随口说道:

『没事没事,有我看着死不了,看样子再有个两分钟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面对那双近乎呆滞的眼神,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恢复正常。体力看样子也虚脱了,如果一会他没什么生命危险,我打算直接带着林小琳离开,反正就算把他愣在天台也死不了。

满满的,从王旭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身上最后一团火苗消失,他才停止了喊叫的声音。那股恐惧深深的刻入了他的大脑中,在这股恐惧面前,那些因为力量带来的优越感和赞美声仿佛就像垃圾一样。

身体已经没有力气站立,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远离我。倚在身后的围栏后他才发现,脖子一下的部分很麻,无法好好控制。

他清楚自己已经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王旭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在那股强大的力量面前,他甚至可以挤到学府上层的排名。要不是因为那样做就会有许多关注,而且这股力量本身也不适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现在也能被称之为万里五一的天才。

可就算有这种力量,在我面前还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心中的不甘甚至压过了那股恐惧,心中认定自己是使徒的部分受到了践踏。

正是因为自己是制裁罪恶的存在,被罪恶打败的时候,才让他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巧妙的变化。

——我……输了?

——为什么,我可是神的使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不是那个垃圾……不,正因为那种垃圾的存在,这份罪恶才不可饶恕!

——对,我没有错,都怪那个垃圾。

——还有那个贱人!

在精神还没缓过来的现在,他对林小琳的爱意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那个……你……』

林小琳有些担心王旭能不能好好走路,虽然没有距离他太近,但还是想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闭嘴,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分明只是一个贱人,分明只是一个物品,分明只是一头母猪……为什么要违抗我!』

王旭歇斯底里的喊着,林小琳听到这些脏话后,委屈的差点跪在地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王旭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林小琳一直认为,他只是比起普通人而言,在占有欲方面更加扭曲,那天的告白自己还清晰的记在脑袋里,因为那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被别人告白。

就算彻底回绝了他,就算他拿自己的父母要挟,就算在初中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林小琳也认为那是王旭的占有欲表现。只有这么想,林小琳才能勉强维持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他现在竟然把自己称为贱物品,甚至母猪。

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却遭到了这样的结果。

『我……』

『贱人就是贱人,等我回去就让人把你父母带上法庭。加上那些黑账,让你父母连死都不能,余生全在监狱里吃牢饭!』

『不……不要……我错了……』

『不止是你父母,还有那个弟弟,我要直接杀了他!反正贱人的弟弟也好不到哪去,我可是神的使徒,世界都是围着我们转,我们的存在就是真理。你和你的弟弟,还要你的父母,都是罪恶,都要遭到审判,哈哈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你想把我怎么样都可以。』

王旭直接拿出家人威胁后,林小琳直接跪在他面前,恳求他的原谅。可王旭似乎已经对林小琳不感兴趣,一直在念叨着怎么弄死林小琳身边的人。

『看来我曾经对你太温柔了,才会让区区母猪喜欢上别人。你在初中的那些朋友,照顾你的老师,还有当时反对我和你在一起的人,我都会一一照顾他们。当然我也不是魔鬼,不会把他们全杀了,但让教师失业,家庭出现纠纷,严重到离婚也是轻而易举。我要让你知道违抗我的下场,让你把这份感觉深深记在骨头里,让你这一辈子都甘愿跟着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放过他们吧……我愿意当母猪还不行吗……』

林小琳跪在王旭身前,绝望的说出愿意当王旭的物品,可见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在她眼里,想杀掉几个人的确很容易,这种社会的阴暗面在有钱人眼中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她觉得,如果自己一个人能换取其他人的平安,那自己甘愿沦为王旭的玩物,况且她早就有了这种决心。

只是,见到悠一之后,久违的感情让她短暂的忘却了这些事。

可现在,已经不容她选择,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如果这样能保护其他人,我……

『你**的是不是没完了!』

*

『你**的是不是没完了!』

我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就算林小琳在王旭跪下,我也没有出手。

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的声音,都让我第一次想尝试一下杀人的感觉。

我一直在努力忍着,可王旭的反倒滔滔不绝的说出带有侮辱性的词语。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问题,同时我也想让林小琳知道,眼前的王旭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直到林小琳亲口承认自己是母猪的时候,我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右手抓着林小琳的身体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左手抽出自己袖子里的短剑,打算让他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你……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把林小琳推到无法跑过来保护王旭的范围后,拿着短刀的手瞄准他的胸口急速下落。

连人类的知性都没有,更谈何怜悯。

连身为男人的责任都没有,更谈何负责。

我的大脑充斥着愤怒,还有先前积攒的嫉妒与难过等等感情在这一瞬间爆发,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冲动。胳膊仿佛有人推阻一样,也不想思考这样继续下去会给林小琳与自己带来什么结果。

反正王旭死了,林小琳的父母就得救了。

反正王旭死了,林小琳的弟弟也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没错,只要王旭死了,这些事情都能得到最好的解决。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