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与泥沼。
这是男人为数不多残留在他心中的，对那段记忆最初的印象。
不止一次，男人又看向了那还残留着记忆碎片的深黑色的天空。
就算知道毫无意义，人类的躯体还是不自主的会去向往。
真的是……这家伙也实在太不成熟。
如同散步一般行走在这漆黑的道路上，男人的心中感觉不到丝毫的清爽。
“大人……您还好吗？”
听到了带有魅惑气息的部下声音，男人放弃了一度夺回的思考。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大人您的表情有一丝烦躁……”
克丽丝从下至上的抬起血红色的瞳孔，露出了迷离的表情。她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男人。
“烦躁呢……”
男人自己也注意到了。原本这具身体就因那魔法的原因有些疲惫的迹象，再加之控制了身体所施加的负担，这个男人的精神状况便变得更糟。
身体的健康状况和男人的计划是密不可分的，因此男人不能让这具身体这么简单的就倒下。
“不必担心，我已经调整过了。”
看向自己的右手，手中握住的戒指正反射着月光。
“那么大人，关于刚才的话题……”
谈及至此，男人才想起了斯格尔的存在。现在由于男人的命令，斯格尔正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恐怕不久之后消息就会传到哈梅尔国王的耳朵里吧。
作为计划的第二阶段，就当是给哈梅尔这群人的一个小礼物也挺不错……男人愉快的思考着。
“大人，得到了那个东西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哼……很简单。”
一切都如同男人所计划的一样，本应感到诡异的顺利程度对男人来说也是理所应当。
“得到了力量却不使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克丽丝也邪魅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不愧是魔罗大人……”
“那么属下立刻就去安排。”
说着，她也张开那比今晚的月亮还皎洁美丽的翅膀，朝着远方离开了男人的身旁。
“哼……”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男人继续漫步在还残留着一丝火药味的夜空之下。
坚硬的石板路踩上去不会显得迷茫，晚风的呼啸也时断时续的在耳边环绕。
而路灯下形单影只的影子，则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两个——
“托夫兰克老师？”
听到记忆中熟悉的声音，男人被迫停下了脚步。
真是会挑时候啊……男人这么想着。
“嗯……是托夫兰克老师吧？”
轻柔的语调在背后响起，声音的主人代替刚刚离去的克丽丝来到了男人的身旁。
尽管男人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但今天大衣和面具都没有装戴在身上，这种情况下若是暴露了真实身份，对男人和这具身体来说都会多少有些麻烦。
“唔唔……难道是我认错了吗？”
见男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身影便准备绕到男人的跟前——
“哦，怎么了，艾莉·希尔德维亚。”
被逼无奈，男人只好转过身回答了她的问题。
“啊……果然是您。不过奇怪……老师您是一直叫我全名的么？而且您的声音也有点……”
“咳嗯……怎么了吗，希尔德维亚同学？”
“而且还突然改口……唔，无所谓吧。老师在这里做些什么呢？”
“在散步呢。”
“这种时间么……老师还真是有趣……”
“咦……不过我记得老师不是在王宫里才对……”
真是没想到，消息竟然已经传到了这个女孩的耳里。
是本身就对外公布了卡尔·托夫兰克的情况呢，还是说只是这个女孩自己推测出来的呢。
再怎么说，一个消失了3天的教师，无论怎样都是会引起注意的么。
“嗯，是的……不过今天我获得了外出的许可。”
“啊……原来是这样。”
毫无兴趣一般的提起这种敏感的话题，也不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多少。
无论何时，女孩似乎都是同一个表情，就算有月光的照射男人也发现不了女孩表情的丝毫变动。
她就是这一点，让男人都觉得有些棘手。
“比起这个……希尔德维亚同学，你倒是，这么晚了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为了不让她再产生多余的疑问，男人决定快速的将这个场面敷衍过去。
“才不是这么晚了的说……都早上3点了老师。”
稍稍嘟起的脸颊和那波澜不惊的表情，男人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女孩的内心想法。
“唔……不过没关系吧，我现在在准备去购买早餐的食材。”
“早餐？在这个时间么？”
“嗯……现在赶过去的话刚好可以赶上邻镇的早市，那里的食材都很便宜呢……运气好的话那些卖鱼的大叔或许还会多送你几条，嘿嘿……”
“毕竟哈梅尔附近都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早市啦……有也是贵的离谱的那种，根本不够我们一家人吃……”
女孩的言行实在让人联想不到她是哈梅尔皇家学园的优等生。
“我记得你是住在王宫附近的贫民窟吧，之前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明明在哈梅尔皇家学园上学却不住学校的宿舍呢？”
女孩的身体原地抖动了一下，男人猜测这是女孩感到惊讶的信号。
“呜……本来这一点我是不怎么想说的……唔唔唔……”
“不过……奇怪，我向老师说过我的住址么？我明明不怎么想让学校的人知道这件事的……”
还真是喜欢在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啊。
“之前我看学生资料的时候知道的，所以一直都很在意的来着。”
“唔……是这样么……好吧。”
似乎终于认同了的样子，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那个……老师，这件事能请向学校的人保密么，要是被发现了我或许会被赶出学校……”
“嗯，当然没问题，我谁都不会说的。”
说到底，在学生资料上看到这件事本身也是假的，卡尔·托夫兰克并不清楚这个女孩住址的事情，一切都只是基于男人的兴趣。
“谢、谢谢……那个……嗯……”
“的确……哈梅尔皇家学园的话对入学者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援助，我是通过特优生考试进入的学园，也因此学费什么的都给了我很大程度的优惠，宿舍也是，几乎可以说是免费能让我入住……”
“所以我当然也想进的……不过如果去了宿舍的话，就没有人照顾我们家的孩子了……”
“孩子？”
以女孩的情况来说，实在不像是能养儿育女的年龄。
“嗯……他们是我的家人。但是和我不一样，他们都还太小……最大的一个也才12岁，最小的甚至都还是个婴儿……我没办法丢下他们一个人去住宿舍。”
“是你的孩子么？”
“是的……他们是我的……”
突然降临的沉默，女孩以哀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脸。
“开玩笑的。”
“色鬼老师……”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叫做色鬼，不过为了维持卡尔·托夫兰克的形象，男人知道这里不应该做多余的纠结。
“他们……那些孩子是我捡到的，大家都是被父母抛弃到贫民窟的孩子……”
眼神中带有了一丝伤感，女孩依然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呆然神情。
“依靠着哈梅尔学园的入学资助和奖学金，我勉强维持着这些孩子的生活。原本在贫民窟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了……一旦我进入宿舍了的话，孩子们就会真的变得无依无靠。”
“我不想让他们认为，连我也会抛弃他们……”
平静的听着，男人虽无法共感，但身为卡尔·托夫兰克的一面又让他理解了女孩话中的含义。
“哼……”
“嗯……？”
是对女孩的话感到了可笑么，还是在嘲笑那不由得滋生同情的卡尔·托夫兰克的人格呢，男人不自觉的发出了哼声。
“啊……没有，原来如此，事情我明白了。”
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维持的女孩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能让自己轻松的坏境，但她却不选择以此迈入更奢华的生活，反而将这股力量为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他人所用么。
真是的，愈发的觉得这个女孩无可救药了。
“啊……”
就在气氛逐渐变异的时候，女孩发出了醒悟一般的声音，之后便慌慌张张的向男人轻鞠了一躬：
“老师，对不起……我得赶快走了，再不过去的话就要赶不上早市了……”
“啊……嗯，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就像刚才所说的，这个话题，还请老师帮我保守一下秘密……要是被学校知道了我把他们给我的钱用在这种地方的话，恐怕会直接让我退学也说不定……呜呜……”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被退学的处境，女孩握起双手颤抖着身体，脸上还是那副毫无变化的表情。
“嗯。”
仅仅只是简短的回答道，男人依靠自身的感觉把握着现在的时间。
从这里走到邻镇的话大概要花2个小时，再加上回程的时间的话勉强能在7点左右赶回来么。
这个女孩，难道每天都在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哼……原来如此。”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理解了事情的缘由，男人便失去了兴趣。朝着女孩挥了挥手，男人从她的身旁走过准备离去。
“啊……老师……”
叫住了就这样准备穿过她身旁的男人，女孩侧过身轻描淡写的说道：
“学校虽然现在在停课……不过一周之后应该就会恢复授课了，那个……老师到时候会回来吗？”
不知道对于卡尔·托夫兰克的传言到底进行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这个女孩究竟知道些什么，或许她也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学生进行了这样的提问吧。
“哼……谁知道呢。”
“或许，再也回不来了也说不定……”
“咦……”
背对着这样的女孩，男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没什么，我知道了，我会回来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传言说现在城外有食人鬼出没呢。”
稍稍提高了一丝音量，男人用符合卡尔·托夫兰克的姿态回答了。
“嗯……”
“我挺喜欢上老师的课的，只有托夫兰克老师上课的时候我才会睡得最香，所以……”
“请你一定要回来哦。”
听到这和优等生相距甚远的发言，男人的头脑异常的冷静。
哼，这样的人都能在皇家学园成为优等生，那个学校也算是到头了呢——男人带有一丝别样的愉快回头望着。
真是的……麻烦的女人。
同时也是个让人搞不清楚的女人。
跟莫辛基尔有得一拼……
“啧……”
不屑的别过了头，男人强行将窜上来的回忆从心头赶走。
真是的……果然无论何时回想起来。
——那都是一段充满了乏味的无聊透顶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