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定有问题。巫卜静的那番回答里仍然有在隐瞒什么。”

“嗯嗯,折月。我也这么觉得。”

灵爻站在新川市第二中学高中部教学楼顶部天台边缘的围墙上点头附和道。

“你真的不怕掉下去啊。”

“不怕喔。因为我是幽灵,掉下去也不会死,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或许我已经死了。”

灵爻逐渐将右腿抬起,以单脚站立在围墙上,围墙的一边是天台的平地,另一边则是足以将人摔得粉碎的高度。

“死的东西却比活的还要活蹦乱跳,这根本不能称为‘死了’。幽灵是死的只是一种刻板印象。”

“我可没说过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灵爻将身体前倾,并将抬起的右脚放下。

“假如人死了能变成幽灵的话那不是一件好事吗?因为死了却还活着。”

“我可不觉得。因为变成死灵的人都是拥有无法了却的心愿或者背负对罪恶忏悔的家伙。”

灵爻在右脚落下之后,将全身倾倒,在仅仅一掌宽的围墙顶部做了个前空翻。

“你一定会掉下去的。”

“才—不—会!

灵爻做出了完美的前空翻后站稳了脚跟,对我做了个鬼脸。这是货真价实的鬼脸。

“我打算向学校请假,下午的课,不上了。”

“为什么?”

“因为我推测巫卜静知道些什么,关于三年前的事情,而且……”

我和灵爻来到了浅灰堂里,将昨天灰溜溜跑掉的小翠抓了出来。

“干吗?有什么事吗?咨询?那我要收咨询费喔。昨天是小戟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可我不会总是这样做苦力的。钱,钱最重要了。”

“大叔可是答应这次委托是免费的,现在三年前的那件事还没查出来,约定的人也没找到,你们可是有职业上的义务要回答咨询的问题。”

“诶嘿~好像是哦。因为是免费的委托,所以我给忘了呢。你们想问什么?”

“是关于巫卜静的事情。巫卜静开始招待各位幽灵究竟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我想想,我想想。我记得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没错,是三年前。话说你这么一问我才发现,竟然是三年前喔,真巧。和你事故发生的时间一模一样。”

小翠做出浮夸的假笑,不过笑声相当的小,而且断断续续就像断气了一样,这也许是灵爻站在我身后的缘故。

“巫卜山的那间小木屋里,曾经住着上一户人家是吧?你了解他们的情况吗?”

“不。完全不了解。我是听幽灵们说‘巫卜山那儿有个高尚的无私的愿意招待各位幽灵的幻灵’,才跑过去蹭饭的。至于那间屋子里曾经住着什么人,我完全没见过呢。因为我到那间小木屋时,那里已经是一个空屋子了。不过,到是有这么一个传闻。”

“是什么传闻?”

我饶有趣味地追问。

“嗯……这个传闻讲的大概是,巫卜静是为了向住在木屋里的人赎罪才去帮助各位幽灵们的。啊哈哈!是个很奇怪的传闻吧?”

“一点也不奇怪哦……不如说,这到是更合理一些。走,去巫卜山吧。”

“为什么我也得去啦。”

小翠边将两只狐狸耳朵软绵绵地趴下,边向我强烈抗议。

“我想你应该再见巫卜静一面。”

不知何时潜伏到小翠身后,准备要抱住小翠尾巴的灵爻代替我做出回答。

“喂——!你!你想干什么啦!”

“别动!我只想抓抓,只想抱抱这个尾巴。”

小翠被灵爻的一声‘别动’给彻底震住,即使灵爻完全没有恶意,即使小翠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她的内心也向流露出来的下意识的恐惧屈服了。她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的尾巴伸到灵爻面前,让她玩到满足为止。

“你们又来了吗?”

巫卜静从小木屋内的小房间里传出无奈又柔弱的叹息声。正当他准备从房间的内侧走出来时,小翠从外头先冲了进去。因为小翠在来的途中听到了不少巫卜静隐瞒的事情,现在正冒出了无名怒火,想要将巫卜静给教训个底朝天。

“啊、啊!气死我了。你说你快要消失了?现在放弃也太快了!”

“九宫翠……请尊重我的选择。我是巫卜山的守护灵,失去了人们信仰的守护灵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哪怕我最后能存在多一阵子,那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只听见房间内‘噗’的一声,又听见了‘嗙’的一声,小翠从小房间里将门打开,叫我们进去。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巫卜静说道:“这家伙脑袋肯定坏掉了,竟然说了不想活下去的话,简直不可理喻,所以我给了他两脚。喂……快站起来啊……喂……折月……我会不会踢太用力了?”

小翠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她踢得太用力而后悔。我在她的注视下弯腰,想要将跪在地上的巫卜静扶起来。可是当我将双手伸向前触碰到巫卜静的刹那,巫卜静将我的手给拨开。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由内向外散发着沉默带来的压力。

忽然一阵笑声划破了这阵沉默,在场的每一位都将注意力聚集在那阵笑声上。那是非常平静、柔和,但又混杂着可怜与自责的声音。这阵笑声正是从跪在地上的巫卜静发出来的。

“你不值得扶我,不值得。”巫卜静用一如既往柔弱的声音说道,但是,此刻这个声音的语气与其说是柔弱,不如说是恐惧。恐怕这种恐惧的气息从一开始就存在于他的声音中,只是我把它误当成了柔弱。

“怎么?你果然知道些什么……三年前的,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站在小房间内木质的地板上,低头俯视着那个跪在地板上的幻灵。

“我知道?我知道!当然。因为……”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惶恐不安,但是又有一丝病态的喜悦,他终于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将一切都袒露出来,“是我想杀了你,三年前,是我想杀了你。”

“原来如此。”

我简短又平静的做出了答复,这个答复平静的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对这个惊人的话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巫卜静从木质的地板上撑起身子,木板与木板之间发出咯呲咯呲的声音。他走到了一个小小的书柜前,从一排错落不齐的陈旧书本间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画框。这个画框中裱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黑发女孩的照片,她看起来要比我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