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底,第三次伊扎寇入侵大潮结束。

表世界的国家在付出了巨大且惨痛的代价后,靠着灵界联军的支持最终把怪物给消灭在了士兵们的尸山血海中。

在损失了这么多人力资源和财力后,统治者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一定要庆祝自己的胜利。

一场凄惨的胜利,但毕竟是一场胜利。

虽然是极其惨烈的惨胜,若是不宣传自己的胜利,那么政客们在战争中做的很多失算行为怕是会被挑出来骂上几十遍。

霍夫堡皇宫的奢华舞会,涅瓦河畔的游轮宴会,条顿森林的豪华狩猎,伦迪纳姆王宫外的马车游行……

高卢帝国首相和对岸的阿尔比恩及伦斯特联合王国全权代表一起视察了高卢近卫装甲部队,鲁塞尼亚总统和隔壁的波立联邦总统不约而同地举行了庆祝游行。

莱茵兰邦联的各个成员国和多瑙联邦皇帝一起在金色大厅中观赏了华丽的歌剧。

拜占庭的元老们在君士坦丁堡的广场中举办了具有古罗马特色的运动会,括危险的马拉战车竞速项目。

在凡人们为了庆祝代价高昂的胜利而举行同样昂贵的庆功典礼的同时,灵界机构成员的宴会相比起来俭朴了不止一丁点。

此时,在梅鹤区的城郊的一家外表朴素的山庄内,闲下来的灵界联军驻扎地正在举办宴会。

一场汇聚各方灵界机构的宴会,经费各自分摊,不招募外来人员。

身穿各自机构及战团的军礼服的成员们在立餐会上喝着尊尼获加黑方、马提尼、达尔摩等饮料的同时,热情交流着各自的作战心得,优秀者还洋洋自得地挺起胸脯——因为制服上挂着很多新的勋章,奖章。

当然还有一些年轻人在“不经意间”解开衣领露出自己的伤疤,以显示自己在战斗中的武勇,并且从衣兜中拿出上级签发的嘉奖令展示自己所在连队取得的集体战果。

在舞台上摆着一架施坦威钢琴,每位有兴趣的灵界机构成员都会上去表演一下不同的曲子。

从李斯特的《马扎尔狂想曲》到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整场宴会中这

四圣会下辖狮卫战团某连长:“我当时所在的连队用空心阵的方式挡住了骑兵型伊扎寇洪流般的进攻。将这些伊扎寇全部消灭的同时还借助空心方阵的优势保护了很多凡人。”

天师堂下辖岐山战团某副官:“这些凡人里该不会包括了凡人军队残部吧?”

狮卫战团某连长:“凡人会有溃退百分比的,您难道不知道吗?好像阵亡了一半以上的兵员或者临场指挥员阵亡他们就会打退堂鼓。”

“啊,我真是孤陋寡闻了。您能详细说说吗?”——某位涅夫斯基公署的文官加入谈话。

“确实如此,先生。他们的耐力和定性比我们这些土著人差远了。”

顺着走廊一直往里行走,这栋山庄内部的一间小型休息室,在宴会中的大部分人都忙于讨论自己在战斗中的见闻和功绩时,三位重量级人物正在随从的陪同下进行着著名的纸牌游戏。

“同花顺。(8,9,10,J,Q/均为方块。)”

身穿深蓝色近卫军官制服的涅夫斯基公署最高长官,谢尔盖·安东诺维奇·萨莫伊洛夫元帅最先把手中的牌展示出来。

“铁支。(四条A)”

天师堂总督赵靖栐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的牌扔到了桌子上,擦着自己所穿的黑色骠骑兵阿提拉夹克袖口的水渍——刚才不小心将手边的水杯碰洒了。

“顺子。(9,10,J,Q,K/不同色。)嚯嚯~~,看来今天晚上我的手气一直不好啊。”

四圣会总导师恩斯特·赫勒森伯爵耸了耸肩,正了正靛青色猎兵制服的衣领。

没有参加宴会的灵界三巨头将兴致放在了桌面游戏上。

每位巨头背后都站着一位侍从。

涅夫斯基公署元帅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近卫军官,天师堂总督的身后是一条细犬,四圣会总导师的身后是一尊高大的泥像。

“安德烈,再帮我倒一杯干邑白兰地。”

站在涅夫斯基公署元帅身后的年轻人循声而动,将酒倒入了专门用于饮用此酒的【白兰地杯】中。

“他就是那位年轻的,有着【冰人】外号的近卫军吗?”

“是的。看来你的名声传遍了半个灵界了。”

萨莫伊洛夫元帅向着安德烈举了举酒杯,后者微微弯腰点头。

“那位姓氏为尤里耶夫斯基的年轻人怎么没有陪同前来?”

恩斯特·赫勒森伯爵寻找着那位乌兰枪骑兵的身影。

“你不是想找他接你的班吗?”

“别提了。当时他帮我挡了地狱火的伤害,造成的后遗症比我都严重。”萨莫伊洛夫元帅解下硬质高衣领,将触目惊心的烧灼伤疤展示给二位看。

“给他换了假肢,现在正在康复中。”

“祝愿他早日康复。”

恩斯特·赫勒森伯爵食指交叉。

赵靖栐眼睛一转,右手扶着桌子,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黄耳,帮我拿一杯尊尼获加。”

“遵命,主人。”

身材修长的细犬以两腿后立站在了桌面上,牙齿咬着酒瓶将酒倒进了赵靖栐身边的酒杯中。

“这就是您的私人秘书官吗,赵先生?”

“没错,谢尔盖·安东诺维奇。您养的波索尔犬没有这种能力吗?”

“别说了,它们甚至不能自己梳毛,上厕所,做饭,修理栅栏。”

潇洒的奔跑姿势、强而有力的颈部和颌部,勇敢而敏捷的性格、流畅而华丽的体型。

气质高贵,最初被鲁塞尼亚贵族培育,作为猎狼犬大显身手。

结果萨莫伊洛夫元帅希望它们帮自己处理文件,在公文上盖章,代写花体签名,与下属电话联络时代替自己发言,甚至是在开会的时候代替自己坐在台子上读稿子。

“又不是每一条狗都能成为出色的私人秘书官,这还是要看运气的。”

“您的运气一直很好,我的主人。”

黄耳敏捷地向将酒瓶放回了屋子角落的柜台内。

“看起来只有我的侍从是个毫不起眼的用泥土造的人偶了。”

“……”

萨莫伊洛夫元帅抬起头和身后的安德烈对视了一下。

赵靖栐总督低下头和地板上的黄耳对视了一下。

“毫不起眼?”

三人一狗异口同声地说道。

“谁都能看出来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泥土人偶是照着彼得大帝捏的啊!”

“彼得大帝的画像在我们学习凡人世界史的时候可是刻在DNA里的经典内容呀!还是和拿破仑·波拿巴的翻越阿尔卑斯山的画像,扎波罗热哥萨克给苏丹的回信,1453年5月29日奥斯曼苏丹进入君士坦丁堡等经典场景打包后一起刻进去的。”

“是的呀。那么经典的形象怎么可能忘,腓特烈二世的军队还是参照彼得大帝改进的。”

“这个泥人其实是不定性特质的,比如刚才提到了腓特烈二世是不是?”

恩斯特·赫勒森伯爵打了个响指,那个有着泥土质感的彼得大帝变成了拿着拐杖的腓特烈二世。

“嚯,这肖像的逼真程度太高了。”

萨莫伊洛夫元帅不自觉地离开椅子,站在泥像前仔细打量着它。

“是照着油画制作的吧?脸上的每一道皱纹清晰可见。”

赵靖栐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地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方式围着泥像不断打量。

“没错,和我猜想的一样……在每一寸泥土中都刻上了足以让实习生能量枯竭的刻印,接着用一小块【以太能源】结晶作为能量中枢……不对不对,这尊泥像的每一处都可以作为独立能源使用。”

弯腰查看泥像腰带的赵靖栐总督抬起头,“恩斯特,这是你自己做的吧?”

“是的,完美的仆人。比如我想要一把勺子。”

话音刚落,这尊泥像就把手放在了四圣会总导师面前。

从泥像的掌心中,一些泥土不断涌出,并且凝聚成型。

“看,一个精巧的陶瓷制品。硬度和百货店卖的完全一样。”

“把这尊泥像打磨好大概花了我半年时间。你们知道的,每天处理完文件之后就找准一点时间就制作。”

“有志者事竟成嘛。祝贺你,朋友。这尊精巧的技术结晶与他的制作者搭配得很好。”

赵靖栐端起酒杯向恩斯特致意。

“那句谚语还要加一个注释。注意自己努力的方向和可行性。若是缺少这两种前提,有志也无法成事。”

“说的对。如果你瞅准两只兔子一起捉,最后可能一只也捉不着。”

萨莫伊洛夫喝着手中的干邑白兰地。

“如果前提搞错……”

有规律的敲门声让萨莫伊洛夫元帅的心得体会没有说出口。

安德烈把门拉开,一位扶着军刀踉踉跄跄进门的士兵先是咽了口唾沫,紧接着站直身子向在座的三位大人物汇报到,

“表世界主要政治实体的政客们向我们要求……”

赵靖栐皱了皱眉。

士兵知道了自己的口误,立刻纠正,“请求我们向他们提战后援助。外务相关部门的电话和信箱要被这些人塞满了。

三位大型灵界机构的最高长官面露不悦。

“诸位听听这叫什么话?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政客们以为我们是救世主吗?”

恩斯特敲着桌子,“我们在第三次入侵大潮之前做过精密细致的演算。只要表世界能够做到将正确的兵力以正确的方式适时运用在正确的地方,那么灵界机构完全不需要从各个战团中抽调人员组建灵界联军帮凡人擦屁股。”

萨莫伊洛夫则是扳着指头开始数落表世界国家的失误。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前锋阵亡,鸟作兽散。”“为了省事,核弹洗地。至于民众,管他干啥。”

“我最初还以为表世界的凡人可以在伊扎寇前停止内战,谁成想他们利用怪物的尸体和我们协助建立的乌瑞那斯学院不断地扩充自己的战备,或明或暗地互相争斗。”

三人发完牢骚,目光一致地对向那位闯进来的士兵。

“只需要向他们传达一句话。”

萨莫伊洛夫元帅露出了阴险的鸷笑。

“三巨头在打牌,表世界可以慢慢等着。”

士兵张大了嘴巴,“但,但是,阁下,这样是不是对表世界太不尊敬了。”

“原、话、转、达。用冷淡的口吻,一个一个地单独转达。”

萨莫伊洛夫看向另两位巨头。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下子可以让恶心的政客们老实一会了。”

“那真是一句名言啊。”

亚历山大三世在外交事务上最著名,也是底气十足的一句话就是:鲁塞尼亚皇帝还在钓鱼,欧罗巴暂时可以等着。

亚历山大三世在度假休息时去钓鱼,负责欧罗巴事务的臣属跑来向亚历山大三世汇报紧急公务,亚历山大三世说出了这句话。

萨莫伊洛夫活学活用地沿用了这句话,扩大了适用范围。

将原句中的【欧罗巴】替换成【表世界】,【鲁塞尼亚皇帝】替换成【灵界三巨头】,语义与语境完全成立,效果不减反增。

“谁还想来点其他娱乐项目?”

赵靖栐搬出了一个国际象棋的棋盘。

“有人来挑战一下不停顿的‘快棋’吗?谁输了谁就去外面弹一首钢琴曲。”

“我我我我我!”

黄耳直接从地上弹起,“我可以让各位一个主教或者城堡。”

“如果我也能有一条和我一起下棋的狗就好了。”

“萨莫伊洛夫元帅又要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他的狗子了!赶快把他的嘴堵上!”

泥像手中立刻出现了一个手帕,将萨莫伊洛夫的嘴捂得死死的。

如果表世界的政客们看到这老友胡闹似的一幕,再回头参加自己的会议时,怕是会极其痛恨自己的内阁同僚。

估计会衍生出“为什么我的同僚有一半是自己的敌人,另一半虽然是自己的朋友,但是比敌人还难对付”的难过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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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扶桑皇国的某处较偏僻,但是装潢古典华丽,而且“挂着鹰司牡丹纹”的传统大宅中,也有一场庆祝胜利的宴会在举行。

不过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是庆祝坐在宴会厅正中央的13岁少年所做的。

头戴乌帽、身着白色水干、配白鞘卷的镀金刀,在笛子,小鼓和铜钵子的伴奏下,打扮成“白拍子”的十几名巫女在跳着传承已久的舞蹈。

著名的舞女静御前,遮那王源义经之爱妾为白拍子出身。平清盛的爱妾佛御前亦是如此。

姿态耀眼,极尽妩媚之深色,在优雅古老的舞蹈之中,一颦一笑皆为吸引男性而作。

若是没有自帽檐外伸出的毛茸茸的耳朵,以及袴后伸出的毛蓬蓬的尾巴,加上眼神之中透露出的兽性,恐怕这支在宴会厅中跳舞的队伍与普通之伍别无二致。

而坐在主位上的十三岁少年,在观看歌舞的同时,把更大的兴趣投入到了眼前的料理上。

虽然依然穿着天师堂下辖战团的骠骑兵制服,但是披风和佩刀已经被侍者收走了。

年龄不到十四岁的少年胸前挂着的陶鹰鼎勋章和瑞穗勋位在少年弯腰吃饭的时候自然垂下,右眼眶中的人类眼珠与左眼眶中的狐狸眼珠在轻歌曼舞的狐妖和饭菜之间来回旋转。

男孩身后的九条修长的白色尾巴跟随着音乐缓慢摆动着。

奏乐声逐渐减小,最后停止。

狐妖们跪坐下来,向年轻的端木绍瑀行礼。

“再次祝贺青丘山少领主自战争中凯旋。”

领头的狐妖用自己的妩媚声线说道。

“嗯,跳的不错。”

坐在端木绍瑀一旁的一位“少女”开口了。

若是只看相貌,怕是会以为这位外貌足以担当全民美少女偶像的“少女”是端木绍瑀的姐姐和妹妹。

当然,真实情况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是儿子和生母的区别。

“哎呀,当时知道你第一次战斗就遇上了内部反叛者还受了重伤,我可是以泪洗面啊。”

“好了好了,类似的话您已经说了二十三次了。还有要擦眼泪请用自己的尾巴,不要用我的。”

“哦,光顾着煽情没注意。”

端木绍瑀的母亲放开了自己儿子的尾巴。

“不摸尾巴也别乱摸我的脑袋啊。摸脑袋长不高。”

“好吧,儿子长大了不听劝了。”

将纤细光滑的小手从自己儿子的脑袋上拿了下来,端木绍瑀的母亲丝毫不在意风度地躺在地板上。

“真羡慕幸运的大人,能有个这么好的孩子。”

坐下的狐妖们在舞蹈完毕后并没有退出,而是开始与年轻的九尾白狐母亲聊起天来。

如果将狐妖的外貌和血缘进行大体的分类,那么得出的结果大概可以和某德川大狸子建立的幕府体系差不多。

首先是青丘山主支,作为所有狐妖及其群体的核心中枢。

现存的所有主支血脉都来自古老的涂山氏九尾白狐血脉。

其次是青丘山分支,成员为毛色非白的九尾狐。

最后是绝大部分外样,屁股后面不是九条尾巴的所有狐妖统统归为这一类中。

所以能够有狐妖跳舞给自己庆功对于母亲是主支一派的端木绍瑀来说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我又想起少领主小时候的事情了。白白的,软软的,香香的小狐狸……”

自己的母亲和其他狐妖立刻开始讨论自己的年幼生活。

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当时年幼的自己不像是一只狐狸,更像是“屁股后面有九条尾巴的小型博美犬。”

“第一次在其他狐妖面前露面的时候自己还不会走路,需要我一直抱着。”

“是啊,大人。不过天性活泼好动的少领主阁下过不了几天就可以自己四处撒欢探索了。”

……

那是因为老妈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时觉得养孩子很新鲜,过了几天之后就是完全放养的状态了。

于是那一年多,在当时的青丘山及周边山脉中就出现了一只毛蓬蓬的短腿小狐狸。

有时候会自己去河流中抓鱼,有时候自己爬到树上摘果子,有时候因为误入别的上古之兽的领地而被对方追的满山跑最后被送了回去。

不过有一天跑得太快忽视了脚下的杂草丛中还藏着被掩盖着的险峻峭壁,一个踩空掉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以为是到晚上了。

最后头盖骨给自己的感觉告诉狐狸是头朝下栽进了泥土里。

先用前爪点地将自己的脑袋如同拔萝卜般从泥土里带出来,再活动一下自己的四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最后对身上的擦伤进行传统的动物用唾液消毒法。

将自己舌头能够到的伤口全部清理了一遍,开始试图攀爬藤蔓。

爬了几米,摔了下来,晃晃脑袋继续爬。

这个过程如果被拍下来的话可以当做一个动物搞笑行为短片——毕竟继承了体质的小狐狸的头盖骨很硬。(字面意义。)

爬累了就在底下转圈,追一追误入这里的蝴蝶。

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后,在太阳落山之前,小狐狸成功爬了上去。

为了不让自己狼狈的样子太难看,先去最近的一汪泉水里将毛上的泥土洗干净。

紧接着高速抖动身子,将水珠全方位地甩了出去。

最后,装作无事发生般自己慢慢踢着四条小短腿走了回去。

回到家后,为了不让老妈担心还是将实话说了——不过当时老妈刚睡醒,睡眼朦胧的母亲含含糊糊地听完了自己孩子差点没命的经历后又心大地躺了回去睡回笼觉。

真不愧是亲妈啊。(捂脸)

端木绍瑀将盘子中的花生米弹到了自己嘴里。

“晚上还要去观赏神社的神乐舞,到时候能够亲自上去跳一段吗?”

“我拒绝。之前跳的够多了。”

少年很干脆地回绝了这个听起来就很怪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