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司徒晟心不在焉地吃着午饭后的水果,视线却一直在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手机上面飘,想要拿起手机却又不得不停下动作。
他所在意的自然是昨晚无意间拍下的那张照片。
那照片上没有任何惊艳的地方——构图自然简洁,不存在什么参加比赛获奖的可能性、女孩穿着得体也不存在什么走光的问题、脸更是用三角头巾挡住了下半部分,长刘海则遮掩了眸子,连让人遐想的机会也没有。
倘若对方不是正在滑板,就算跟人说这是半夜抢劫的劫匪打扮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但司徒晟在意的点也并非是对方容貌如何亦或者这照片拍得好不好看这种问题。他如今如此坐立难安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未经过他人同意的时候就拍下了这样的照片。
这种事情,应该算是盗摄吧?他脑海里不自然地闪过这类关键词所会引发的事件,嘴里吐出带有歉意叹息过后便摇了摇头。
他本人也清楚只要删除照片了就好了。无人知道的事实就不会侵犯他人,但事实上从来没有认为拍照有用的他不知怎么很是不忍删除这张照片。他想不懂原因,他不认识这位女孩,滑板这种活动在他人生至今二十七年里也完全没有接触过。
这种带有一定危险性质的运动,他连一丝想法都没有。
“辛苦了。”
同事从一旁坐了下来,随手将裤袋里的钥匙放在了桌面上。
点头回应对方后,司徒晟把目光注射在了对方的钥匙上面。同事和他是同龄人,钥匙圈不会像部长那些成功中年人一样,上面的汽车品牌标志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存在。不过他的钥匙圈上也有让司徒晟感兴趣的东西。
“这是什么?”
司徒晟指了指钥匙圈上滑板造型的挂饰,感兴趣地问道。
假如是一般的挂饰他也就不会问出这种废话了,但那挂件很大,精致地就像是真的滑板一样。
“哦,这是一种叫做手指滑板的玩具。”
同事将手指滑板从钥匙圈拆下来,然后用两根手指伫立在那黑色磨砂质感的板面上。
“这是为了让不能玩滑板的时候而制作出来的滑板玩具,能用手指模拟滑滑板的样子。”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啊。”
“对啊,我大学时候是滑板社的,现在没有去玩了,这种东西就像是纪念一样吧。”
大学……
司徒晟脑里回想起那位女孩,猜测应该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吧。转念一想,这样的想法让他怪难为情的,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却还在意别人,即使没有人会知道,他还是心跳快了几拍。
“你对滑板也感兴趣?”
“不能这样说,只是昨天见到有人在滑,多嘴一问而已。”
“是在晴门广场那边吗?那应该是晴门大学的学生吧?我以前也是在那里玩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玩了呢?”正在用手指学着他滑弄手指滑板的司徒晟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同事的表情瞬间停了下来,吃吃地笑了笑,转过头去说道:“就,不玩了呗。”
司徒晟察觉到了什么。这个午间,他少有地、没有将面前的水果吃完。
……
下班后,司徒晟按照惯例从电车站步行回家。午间的西瓜还没有吃完,家里的水果也还有剩,因此今天不需要去水果店购置明天的水果。
今日的工作还算轻松,有足够多的空隙让他分神,让他思考一下那张仍然存放在他手机里面的照片该如何处置,但工作编排上的幸运并没有给他做出决断,那张照片仍然储存在他的手机里。
或许,去询问一下本人意见?
但这种行为未免太过变态了。明明偷拍了别人却还要腆着脸拿着照片问别人要不要删除,这种行为已经足以被别人划入社会黑名单了吧?
司徒晟晃了晃脑袋,开始暗骂自己这一天都极其不正常。
照片不存在任何价值,自己如果对他人没有兴趣,那自己今天一整天的自我思量就不会出现。说白了,不过是自己如何看待那位少女、亦或者她的行为对自己而言产生了不可言喻的化学反应。
“啪。”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司徒晟又再次听到了昨晚在这听到的声音。
滑轮碾过路面时的声音如同流星从大气层中划过一样,干脆利落、不留余响,高分子化合物在地板上极速摩擦,最后凌空一跃而砸落在地面上,发出类似工业作物碰撞的迷人声效。
司徒晟吞了吞口水,犹豫不决地看看广场那边。声音是从花丛那边传过来的,这边并不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思前想后,司徒晟认为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出那样出格的事情。
不管自己是否盗摄,只要自己删掉就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没人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该有任何心理负担。反倒是拿着这照片去找别人询问的人,这心理才是最有问题的,关于这一点司徒晟自己的常识是不会有问题的……应该。
只是滚轮的声音越来越近,司徒晟一步都没有走动过,声音的源头却在向他靠近。
“咕噜咕噜咕噜……”
若是只看拟声词大概就像是怪兽降临一样。
但此刻出现在司徒晟面前的,却是一位打扮极像贼匪的女孩。
为什么敢断定她是女孩?自然是因为她扎着低马尾、偏女性化的装扮以及用于裹住脸部的三角巾主色调都是粉色的。
当然,如果这是女性装扮的男性,司徒晟大概也没有任何办法。
照片里的长刘海挡住了她眼神,而此时终于能够与她对上眼眸——可她的眼神非常凌厉,明明眼里尽是明亮的神色,高高吊起的眼角却像是一道锋利的柳叶,好看之余平添了几分冷冽的意思在里面。
她停住了滑板,意图用一个漂亮的收板动作将脚下滑板纳回手中,却不料想板边嗑中了手掌部分,导致没有拿稳,滑板直接脱离了她的控制溜走,撞到花坛边才停了下来。
对方没有花心思去关注滑板,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站着不动的司徒晟,目光里藏了各种意味。
司徒晟正要搭话,毕竟都面对面碰上了,在这种旁杂无人的环境下尴尬的两人不说上一句反而会更奇怪一些。
只是还没有等他开口,对方却是首先张嘴:
“是……西瓜的味道。”
“嗯?”
司徒晟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提着中午吃剩下的西瓜,只是装在盒子里她是怎么知道的。
“闻到了,有西瓜的味道。”
这是属狗的?
她的声音冷冽却可爱,实不相瞒让司徒晟想起了北极熊这种动物——明明是冰原霸主却有种憨萌憨萌的感觉。
“要吃吗?”
司徒晟说出口便觉得后悔了。
自己吃剩下的、并且放置了一天的西瓜,其风味自然已经完全不适宜去邀请他人来进食,他的话语也完全是处于下意识的礼貌,回过头来自己想了想,这着实是一步烂棋也说不准。
“你知道吗?”
她却没有回答司徒晟的话语,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关于西瓜的一百种料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