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半分誓约的讨论实在超乎想像的开阔,我和贝斯决定暂且放下它。我向她汇报了昨晚关于女鬼的事,特别是女鬼提及的《波波卡》与钥匙发光的事。
「也许那女鬼跟这个书库有关系,像是从前的图书馆管理员之类?」
她表示自己可以找现任的管理员查问一下。
「我想把她带过来这里,看看会否能刺激她的记忆。」
「带过来?」她显得有点犹豫。
对了,她对于灵体之类的东西不太能应付,这一点我几乎忘了。正当我想要作罢之时,她却点头同意了,大概是在心思熟虑后勉强自己答应吧?虽然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调查的话也不能左顾右盼的了。
我随即拿出了「提神药」的药瓶及钥匙交给她,她接过后不解的问我是要干什么。
「按芬治学长的说法,提神药的药力只有两天,然后副作用就会令我对外界反应过度而不能外出。所以我想要拜托妳在我倒下以后跟女鬼谈谈。」
虽然洛姬有着睡眠抗性,但即使持有钥匙她还是听不到女鬼的话,所以我也没有把握换了贝斯就能成功。不过赌这一局要比什么也不做要来得强。
她想了一会,然后紧握着那两件重要的物件答应了。
「不用害怕,如果这晚女鬼会来的话,我应该还可以跟妳一起见面的。」
我为了让她安心而给予鼓励。
为了准备今夜的会面,我先回到侦探社。本来想跟贝斯一起回去,不过她却说要先收拾机密书库内散乱了的资料,稍后就会跟上来。
从第五图书馆到校舍以外的侦探社,需要经过教学建筑群和宿舍区。中午时分的校园有着不少的学生往来,只是我注意到有些通道拉起索带围封了,于是我选择了一条跟平常不同的路线。
走着走着又看到了其他的道路封闭,所以我又走进了另一条不常用的通道。直至第三次见到封闭的告示,我终于察觉到不妥当之处。
就算是修路,也不可能如此巧合吧?
我正想折返之际察觉到身后的杀气,反射性的往横跳开。我回头竟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人手持木棒击中了我刚站立的位置。
幸好我喝了提神药增强了集中力,才能勉强避开刚才的攻击。而那面具人缓缓地转向我,再度提起木棒向我袭击。
感受到生命威胁的我没再多想,祭出了土系魔法让地面生出石柱阻挡来者,然后趁机想要从原路逃走。只是我没想到此时竟有一幅渔网从天而降,走避不及的我硬生生地给网住了。
我愈挣扎那网就扯得愈紧。这时我看到手持木棒的面具人走向我……不,不只一人,跟他几乎一样的面具人至少有八人之多。
我是干了什么才招惹到这规模的寻仇啊?书院虽然偶有欺凌事件发生,也不至于这样吧!我正要向这些面具人抗议的时候,其中一人隔着渔网搜查了我的衣袋,把棕色的小魔石给拿走了。
「果然拿着魔石呢,幸好我们早有提防。」那人笑着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生。这让我的疑问更深,同学间的争执需要用上这种手段解决吗?眼下四周并没有其他路人,看来刚才的道路封闭也是他们的计谋之一。虽然未必有用,我还是尝试高声求救。
结果换来一轮的暴踢,让我给胃里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识相的话就乖乖听话,这周边早就被我们控制了。」其中一个面具人冷酷地说。
我突然想到舒芬的警告——「劝你不要牵涉过深,尤其是七不思议」。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有人不希望我们继续调查下去?
魔石被抢走,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我当下的景况十分不利。不过魔石被没收反过来亦令他们对我有所松懈,也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八个面具人把包裹着我的渔网卷起来,摄手摄脚的把我搬运到一所无人使用的旧教室。
旧教室内已有七、八个面具人在等候,他们互相举起了右手向对方致意,看起来像什么组织的仪式一样。
他们把我放在教室的教师讲台前方,一边把渔网拿掉,另一方面强逼我坐下,并把我的双手捆在椅背后。由于没有绑着两脚,理论上我是可以背着椅子逃走的……当然面对这十多人不可能成功。
这是个小型的教室,大约能容纳三十至四十人,桌面等家具都比较陈旧而且布满灰尘,看起来荒废了好一段日子。我想他们选了这里就是想避免被人发现吧。所以高声呼叫引人注意的策略大概是不行的了。
事到如今只能直接向犯人套话了。我尽量压低不安的情绪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把我捉来干吗?」
他们听后彼此相望却没有说话。一会以后他们纷纷转身背向我,手却向着面具的方向一摸。正当我怀疑他们有摘下面具的时候,他们齐声高呼「一、二、三!」,然后一起再度转身面向我。
「我们是洛克斯基亲卫队!」
震撼我的不仅是他们的名号,而是其面具!没错,他们仍戴着面具,唯一不同的是面具的样式变成了洛姬的头像画!那个画像是简单的白描,但意外地与真人相似。
我还来不及吐槽的时候,他们竟一同高歌。
「伟大的洛克斯基,妳是我们的太阳。
美丽的洛克斯基,妳是我们的月亮。
聪慧的洛克斯基,妳是我们的星星。
有妳的存在,使我们一无所缺。
为了荣耀妳,我们一往无前。
请妳,请妳回望我们一眼,我们就会无比幸福。
请妳,请妳赐下圣言,我们就会变成妳的军队。
一切一切为了洛克斯基。
万物万物都要向妳朝拜。
我们圣洁的魅魔,洛~~克~~斯~~基~~。 」
即使歌声停止了,众人还是在余韵中回味,并未有理会正在冒冷汗的我。虽然洛姬是我可爱的学妹和社员,但要高唱什么「圣洁的魅魔」,你们不觉得两个词语之间有根本性的矛盾吗?
过了好一会,其中一名站得比较前的面具人拍了两下掌,其他人就立即静下来。
「我是洛克斯基亲卫队的成员,编号009,今天我代表本队在此宣告初中二年级白班学生杜兰提的罪名。」
由这班人自称是洛姬的亲卫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大抵是跟她曾在宿舍大门等候我的事相关。但是搞什么地下审讯还是太夸张了吧?但我并没有机会申冤。
「罪名一,在没有得到亲卫队批准下与洛克斯基大人谈话;」
「有罪!」其他面具人齐声应道。
「罪名二,在没有得到亲卫队批准下与洛克斯基大人同行;」
「有罪!」
「罪名三,在没有得到亲卫队批准下与洛克斯基大人进餐;」
「有罪!」
「罪名四,把洛克斯基大人当作工人任意使唤;」
「有罪!」
「罪名五,强逼洛克斯基大人等候自己,而且迟到!」
「有罪!」
「以上各罪都是十恶不赦,贬损我们洛克斯基大人的尊严,你们说是不是?」
「处死!处死!」
疯了!这帮家伙。我不能想像他们就是我日夜相对的同学和宿友。虽说我本就不太合群,但不至于要受这种非人道的对待吧?我对于将会遭受的事深感不安,浑身颤抖。
此时009高举双臂示意众人肃静。他的目光穿过面具直接地瞟着我,让我十分不自在。
「杜兰提,你是否认罪?」
那种莫须有的罪我当然否认。只是我的回答似乎触怒了他们,被旁边不知名的面具人立即掌掴了几下,而且每个人都用狠狠的目光投向我。明明表面是洛姬可爱的样子,那种落差令我吓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教室的气氛都很异常,戴着面具也许让他们释放了潜藏于内心的禁忌,才会超出了平日的界限。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的处境实在堪舆,不管有没有效也要放手一试了。
「我可能在无意间做了让各位痛心的事,有我可以补偿的地方一定会尽力而为,请给我一次机会。」
我说完了之后又是一轮掌掴。我感到嘴角有一丝苦味,大抵是流血了。
「什么无意间?冒犯洛克斯基大人就是罪!你认为这种半调子的认罪会有用吗?」
009断言否定我的求情,而众面具人亦附和他。
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唯有权宜地承认罪状,这似乎稍稍让他们的情绪降温。然后这些面具人改为商讨如何让我赎罪的方法。
「你要承诺永远不准接近洛克斯基大人!」其中一个面具人说。
「假如她主动接近我怎么办?」我卑微地反问。
「你自行避开她不就行了?」
「027,万万不可!那会让不知情由的大人十分伤心。」那个叫009的家伙提出反对。我看他也有点脑袋。
余下众人听罢亦纷纷赞同。
一阵沉默过后,又有另一面具人提议道:
「为了让大人不再留恋这罪人,让他对着大人干些可耻之事,这就可以了吧?」
「你是傻瓜吗!竟然想到这种亵渎大人的事,你不配做洛克斯基亲卫队的成员!」
被009严斥的面具人羞愧地退到最外围。看来这帮人的脑袋确实想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
「就算这罪人承诺了什么,把他放跑以后却不遵从的话也是没用的吧?更不用说他可能在大人面前告我们一状呢!」
「045,那你说可以怎么办?」009反问。
「只有一种人是不会开口的。」他用手刀在自己的颈上作势一拖地说。
「等一下!你们……」
我还来不及说就被009打断了,他再度严斥那提议者说:
「我看你们都是人头猪脑,没有人能从大人的角度考虑她的心情。不论是让那罪人被讨厌还是杀了他,最伤心的不就是大人她自己吗?」
众人听罢都垂下头。
或许这009是亲卫队中唯一的良心。在我这样想的时候不久就被现实无情的掌掴。
「不能把罪人排除,但也不能让污秽的他染黑大人,这矛盾该如何处理?」
他先刻意提高声调向众人质问,然后自己回答了。
「把污秽不堪的部分从他身上切除不就行了?」
把污秽……切除……是什么意思?不仅是我,就连面具人们也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彼此也看不到表情。
这次009也拿出手刀,不过并非往颈上,而是放到跨下的位置横向一拖。
他的动作让我心底一寒,我感到这个建议并非纯粹的玩笑。如果这时他把面具拿下,露出恐怕是狰狞的面孔吧。
为了同学们的情谊而留有一手的我恐怕是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如果被带到这里以前,我能不顾暴露勇者身份而全力使出魔法,大概是有办法逃出包围网的。但当下双手被缚被带到杳无人烟的旧教室,再加被完全包围的情况下,就算我使出全部的魔法也会被人多势众的面具人们制服吧。
「阉割!阉割!阉割!」
不知是谁先叫出这样的口号,然后众人就立即附和起来。 009见状拿出不知从哪来的小刀,让气氛更形炽热。
明明只是一柄十厘米左右的小刀,我却感受到刀锋上散发着异常的寒光,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吗?被缚在椅上的我反射性的挣扎,就连椅子也在地面上发出「轧轧」的响声。
「别……别过来!你们会后悔的!」
「别逃了,爽快一点不是更痛快吗?」009拿着小刀接近我,而我的椅子亦被身后的两个面具人按着而不能再退后了。
我的命运已走到尽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