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芬治学长两人之后,我们继续前往第五图书馆。在路途上我们交换了对德西罗斯学姊的看法。我原本以为她是个机心很重的女性,但刚才一谈之下却发现她的个性不并单一。

「她本来显得很怕生,但在关系到芬治学长的时候又会突然变得勇于表达,看起来很矛盾。妳有什么看法吗?」

我再怎么想也难以从女性的角度看透学姊的真意,于是把问题抛给贝斯。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杜迪你太过把人面谱化了吧?」

我没料到她会直接否定,她说的把人面谱化是指责我将德西罗斯学姊定性作坏人了吧?看来她在刚才的一番对谈以后,对学姊产生了正面的印象。她随之继续说:

「人本来就有很多面向,就算是你,面对着我和洛姬也会有差异性的态度和语气吧。」

「我不否定,但那是因为对象不同吧!但学姊这回面对的是我们,并没有其他人。」

「道理是一样的。你对不同人采用不同的态度,是根据对那人的认知而改变的。我认为重要的是所认知到的是什么,而不是是谁。所以即使面对同一个人,但所认知的情况改变了,采取的态度也应该改变。」

她说的道理虽然抽象,但我仍然能够理解。

「妳想说学姊的态度前后不一并非由于她虚伪做作,而是她根据不同的情况而作出的自然反应吧?」

她点头称是。

「我认为她并非机心很重,反而是个甘于平淡的人。你看到她会一反常态,只因她非常着紧自己所爱的人,所以才会冲破自己的限制表达出来。」

「只是一席间的谈话,为什么妳能断言呢?」

我并非完全反对她的观察,但她看来太快下结论了。学姊的行为完全可以从较阴谋的角度来看,例如她是为了在学长面前扮作内向来博取他的同情。而她突然勇于回答贝斯的质问亦可解释为在学长面前显示自己对他的爱有多深厚。

贝斯对我的阴谋论显然不同意,她有点动气的说:

「你别事事从怀疑的角度来看可以吗?感情本来就是简单直觉的反应,哪来这么多计算呢?如果真的要计算,她只要在学长面前装作被我严厉的质问所欺负,这不是更能博取同情吗?」

看到她双颊开始充血,我决定不再在此事争拗下去,否则又会陷入先前的冷战循环。反正德西罗斯学姊是个怎样的人也只跟芬治学长有关,不必劳我操心。

我们说着说着便来到了第五图书馆的门外。经过多次的调查,这里已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地方。

不常见到的图书馆管理员今天刚好值班,我们跟他打过招呼以后便继续前进。我注意到某个窗户之下有个人影,心想这个偏僻的图书馆也有其他人会来啊?便往那方向走前几步看过究竟。

当我走近时却发现那不是真人,而是一个大约像六、七岁的小孩般大小的布娃娃!仔细一看,她四肢和躯体的身型比例跟真人一样,五官和头发的仿真度甚高,而且肢体都以填塞物营造了像真的形态,实在不像给小孩玩耍的玩具。

为什么图书馆会有如此像真的娃娃?我狐疑的时候贝斯也从后面跟过来,于是我指着窗下的娃娃问道:

「妳看过这娃娃吗?」

在传说之树事件的时候我从没发现它,但贝斯近来都泡在图书馆,会见过也说不定。只见她眯着双眼努力回想。

「我好像有看过它的印象,但这几天忙于找资料,所以没有刻意走近去看。」

她对于自己未能解答疑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提议找管理员查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们特地找来的图书馆管理员搔着头说。

他解释说因为第五图书馆人流稀少,有时会被职员甚至学生当作废弃物的仓库,所以偶尔也会发现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假如太脏或者不适合这里的东西,我隔一段时间就会丢掉。不过这娃娃还算精致,丢掉什么的太浪费了吧?」

既然管理员也这样说,我们作为学生也不宜有什么异议了。

我们回到放满了资料的大桌面,这里宛如变成了她的私人办公桌。无他,反正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使用,管理员也就只眼开只眼闭了。她逐一向我说明这些资料的分类,有人物传记、民俗故事和书院的官方资料等等。

「真亏妳能找到这么多的资料。」我不禁称赞她的勤勉。

「那确实是苦差,我有好几次看都看得就这样睡死了。」

她叹气诉说当中的辛酸。但我注意到的不是这点,而是睡死了的部分。

「妳在这里睡着了?还有好几次?」

她对于看错重点的我一脸茫然,反射性的点头说:

「是呀……我也不是偷懒,只是真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到明早醒来时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愈来愈可疑了。贝斯一直没有参与女鬼调查,所以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妳……睡着前有什么异样吗?例如闻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

「……每次醒来都记不起睡前的事。」她皱眉细想:「硬要说的话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就像小时候听到的摇篮曲。」

就是这个!我再查问她睡倒的日期,部分与女贼出没的时间重叠了。这代表女贼并不可能既出现在宿舍,又过来图书馆弄晕贝斯。我亦顺道请她确认有没有任何失窃,她的答案同样是否定。

女鬼事件并未完结!

我向贝斯简单讲解了自己的发现,她想了想后竟颤抖了一下。

「你是说女鬼曾在这里出现吗?」她畏缩地察看四周,弱弱的说:

「你别吓我呀……它为什么要来,还要把我弄昏啊?」

为了安抚不安的她,我轻轻带过的说暂时相关的个案都没有任何财物损失或者身体不适。不过如果找不到对抗昏睡的手法,就很难揭开女鬼之谜。

就在我们烦恼着的时候,管理员过来打过招呼便下班回去了。我们作为这里的常客,已经获得了他的充分信任。

我们确定他离开以后,我便到其中一个书架前拿出了《波波卡与魔女的大冒险》。我向贝斯展示了藏在书中的钥匙。

「原来你是用它来进入书库的。可是为什么它会藏在这本书中?」

贝斯不解的问,而我也摇头表示不知道。世界太大,我们能够知道的太少,至少现时我们需要进入机密书库,而不是迫切要知道钥匙的由来。

另外为了避免钥匙遗失,我们同意了由我随身带着它,而不再藏于《波波卡与魔女的大冒险》这本书内。

上次进入书库的时候我们忙于查找传说之树的资料,并没有好好观察这里。今次的委托没有明确的期限,所以我们比较有余裕去看清楚它。

它比我们以为的更大,藏书量更多。从外面看的时候明明只是很细小的房间,里面却是个硕大的圆型大空间。这里的书架都是孤形的,以房间的圆心为中心向外扩散,共有十排书架之多。而且这里还分为地面和二楼两层,其存库量可想而知。

「这种规模的空间变化,不可能单单靠室内设计制造的错觉,肯定是用上了某种魔法吧?」我望着广阔的书库吐出了疑问。

「除了魔法以外应该办不到,但是能操纵空间的魔法?我还没有听说过!」

贝斯的回答既充满疑惑亦有点不忿,恐怕是她对理应精通魔法的自己却不能解释这异常现象产生自责。

确实,四大基本法元素再加上特殊的光暗两系魔法都不涉及空间的操纵。这种超越常识的操作难道是远古失落的技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两个学生再多想也不会有答案。

当我陷入思考困局的时候,贝斯叫住了我。她拉着我走向书库的圆心处,那里没有书架,只有划上了不同花纹的地板。她指着地板说: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这些花纹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并不像是普通的花纹。」

我蹲在地上研究那些花纹,看到了它们由长短和粗幼不一的直线、弧线组成。一般的花纹都是比较有规律和重覆的,以便工匠可以节省不断思考新纹理的时间,也可以给人们产生一种统一和有秩序的观感。但我脚下这些花纹却看不到这种情况,我随意的说道:

「它不像花纹,反而像一幅非常巨大的图画的一部分。」

「巨大的图画?」她重覆了我的话,突然间抛下我便沿楼梯跑到上一层。

她沿着上层的栏杆走了一圈,然后伸出头对我大叫说:

「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我看到她露出胜利的笑容。

「它是巨大的魔法阵!」

魔法阵!原来如此!魔力操作入门课的老讲师曾说过,魔法阵就是一系列的魔力导线。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创造这硕大空间的魔法阵!

在地面的我只能看到一小部份,但贝斯居高临下就能窥见它的全貌,真亏她有这样的触觉!当我抬头想要表扬她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她并未发现的东西。

「贝斯,是两个呢!」我擦了擦鼻子说。

她歪着头显然听不明白。

「妳看!」我指向天花说。

她依言抬头望向上方。天花刻印着同样宏大和复杂的线条,那大概是跟地面是一对的魔法阵!

我兴奋地跑到上层跟她汇合,那里能比较清晰地同时观察上下两个魔法阵。我看她跟我同样为这个发现感到雀跃。难道真的如舒芬所说,我们是「最佳拍档」?

我不知道她是否同意,只见她认真的对比这两个阵式的图案,口里念念有词的说:

「它们的图案并不完全一致,看来是两个作用不同的阵式。」

贝斯在魔法方面的知识远在我之上,在解读方面只能仰赖她。

「能看出是哪个系统的魔法吗?」

「不像是四大元素,它们与光暗两系的阵式比较相似,但与我认知的光暗系又不尽相同……」

她叹了一口气承认自己解读不到它们的作用。

「不用灰心,这个我们以后再慢慢研究,现在先处理『半分誓约』的事比较要紧。」

我提议比较擅长找资料的贝斯到书架寻找与委托相关的东西,而我则把地板和天花上的魔法阵抄写下来,以便回到侦探社后再作研究。

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个谜一般的魔法阵是有何用处,但总觉得跟我们调查的东西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