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旧的城堡座落在杳无人烟的森林,显得更外孤清,这是法梳尼子爵家代代相传的宅第。

魔人族的生态与喜爱分工和群居的人族不同,他们通常以家族为单位生活,所以在南方魔界里很少出现大规模的城镇,像子爵这类小规模的城堡对贵族来说才是常态。

宅第的主人——法梳尼子爵正座在自己的宝座上,听取跪在前方的红星01的汇报。

「大人,以上就是我就这次计划的汇报。」

只见他身上的外伤已然痊愈,但精神仍然萎靡,自知任务失败的他深深低头。

「一个自称舒芬的书院职员把蓝光和绿叶全灭,红星也只剩汤姆你一个吗?」

身穿黑色斗篷,拥有淡金色微卷长发,在前额顶着淡黄尖角的法梳尼子爵平淡地复述着汤姆所汇报的人力损失。那超然的态度让人摸不着他的真意。

本已下跪的汤姆更形羞愧,完全地俯伏在地上说:

「大人,下属该死!我们三小队有负您的厚望,完全打探不到关于两大神器的消息!」

汤姆颤抖地指出被逮捕的小队同志都音讯全无,恐怕在被拷问后便处决了。

子爵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的走向诚惶诚恐的汤姆。失败的汤姆不敢望向子爵,额头贴在地毯上等候法落。子爵在他前方停住,提起右手往他的头顶降下。

「汤姆,辛苦你了。」子爵出乎意料地轻按他的头安慰道:「不仅是你,卡尔和积臣两队长,还有所有队员的牺牲不会是无价值的。要打破这世界对我们魔族的不公绝对不是易事,但这只会令我们更加坚强。」

原已有以死负责的决心,此刻竟被子爵原谅,令背负着同志们的生命的他不禁流下感动的男儿泪。

子爵蹲下来双手抓住他的双臂想要扶起他,然而汤姆受宠若惊不肯接受,子爵诚恳地对他说:

「经过今次的失败,书院必定会加强防备,相信我们难以再次入侵。当务之急不是惩罚谁,而是另找新方法去调查两大神器的下落。而你是我重要的同志,你不愿跟着我,协助我吗?」

汤姆这才不再拒绝,在子爵协助下站起来。子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来这边。」

他把汤姆引领到宝座后方的墙壁,只见他轻轻按动机关,墙壁的暗门便打开了。身为堡主拥有数间暗房绝不奇怪,但汤姆不明白的是子爵为何突然引领他进入这种机密之处。

他在缺乏光线的暗道内跟着子爵前进,直至到达一间宽敞的房间为止。子爵随即用魔力把这里的灯都点燃,一幅幅威严的人像画就立即显现在汤姆的眼前。每幅画像都跟子爵很相似,都是俊美得难以抗拒的男性。

「这是……?」汤姆一时难以理解的问。

「这里是法梳尼家家主的密室,墙上的是历代家主的画像。」

汤姆自以为不是太蠢,当然能从外貌神态等看出画像中的是法梳尼家的人。但他真正的疑惑是子爵大人为何要向他展示这些东西?即使自己永远效忠子爵,但终究是下属,是外人。他想发问但又不知应否提出,而子爵就像看穿了他,随即说:

「法梳尼家在魔界虽不算高门大族,但一直坚持与人族的斗争不能因『半分誓约』而终止。在当今沉沦在享乐主义和内斗的魔界当中,本家可说是绝对的少数派。」

法梳尼家认为半分誓约保护了人族,令魔族缺乏团结一致的目标而陷入内斗和分裂。而解决办法就是打破誓约,因此需要抢走与誓约相关的两大神器。可惜法梳尼家不论魔力、财力和势力都不是魔界一流的水平,在这千年来都未能达成目标。

「但是……」子爵对着众画像认真地说:「我们有的是无比的意志和耐心,我们相信终能达致打破誓约的目标!」

他转身面向汤姆说:「今次的失败令我更清楚,想要挑战世界可能要牺牲难以想像的代价,没有跟我一样坚定的意志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我把你带来这里感受法梳尼家的原点,今天开始你并非我的下属,而是像家人一般的战友!」

子爵没有惩罚他已经是格外开恩,现在竟然不计前嫌地把他当作家人,带他进入法梳尼家的禁地,汤姆实在感动得难以自制,暗自起誓必然为这位大人万死不辞。

深感恩惠而又身处法梳尼家禁地的他想起了一件事,便立即打起精神说:

「大人,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报告。我们在下水道遇到了一个同族少女,她自称是贝阿特丽斯‧法梳尼,她是……」

一直处变不惊的子爵第一次动容,他向汤姆确认那人的容貌,得到的回覆指她是个矮小的粉红发色初中生。

「她确实是我的外甥女。想当初她跑来请求我推荐入学,看在她的诚意份上便借出了家名协助入学,没想到她竟然阴差阳错下阻碍了我们的计划…… 」

子爵表示贝斯并不知道组织的存在。然而汤姆补充说她既然拥有学生的身份,而又身怀出众的魔法资质,也许能为组织出作贡献也说不定。

「她的能力确实不错,但要加入我们的组织需要绝对的忠诚,她那种直来直往的性格未必对我们有好处,不过也许日后会有用到她的时候。」

子爵知道贝斯也是以恢复魔族光荣为目标,但他更深知她有着强烈的主见和洁癖,不见得会无条件服从他的安排。

「还有一点我想要说……」汤姆欲言又止的说:「她当时跟一个人族男孩走在一起,而且她还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妥当。」

以法梳尼家这种极端仇视人族的派别来说,这应该是不能原谅的过错,然而子爵听罢却没有动怒,反而说:

「我的外甥女当然有来自母亲的法梳尼家血统,但你知道她的父系家名是什么吗?」

汤姆自然不会知道,子爵随即揭晓说:

「是积根。」

汤姆显得十分震惊。积根是魔人族,不,应该说是魔界中无人不晓的,因为那是上一任魔王的家名。积根家著名的原因不是基于其魔力,而是她提倡各族团结和平共处的态度,跟法梳尼家这种激进派完全相反。

「为什么法梳尼会……跟积根联姻?」

「我的姐姐啊……是跟积根私奔的,这样明白了吧?」

子爵有点事不关己的笑着回答被搞乱的汤姆,然后又说:

「上一任魔王死了以后,姐姐继续跟着积根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你说可不可笑?」

汤姆不知道应否顺着子爵的话嘲笑他的姐姐,于是选了魔王作为继续的话题说:

「……到现时为止还未公布新任的魔王,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作为魔人族,汤姆知道体内拥有紫色魔结晶的就是魔界唯一的魔王。所以魔王并非用选举或力量夺得的称号,而是纯粹由先天决定的。由于半分誓约所划分的南北领土分别归属于魔王和勇者,所以必须有这两个角色存在。只是魔王仍然悬空的此刻,魔界按惯例委任了「假王」代行魔王的角色,直至拥有紫色魔结晶的魔人族出现继承魔王称号为止。

「不会反击,不会灭世的魔王要来何用?下场就跟贝斯的爷爷一样。既然我们要打破誓约,寄希望于魔王身上根本是本末倒置。」

察觉到自己有点情绪失控的子爵干咳了两声,然后终止了关于魔王的话题。他再次赞扬汤姆的忠义,并示意他早一点回去休息。

待汤姆离开密室以后,子爵继续看着历代画像细想下一步的计划。他回忆起汤姆所报告的书院职员舒芬实在强横得过份,那并非他可以正面对抗的人,而且也名不见经传,实在需要好好调查。

贝斯这孩子也是令他感到头痛的。听汤姆说她不仅会使用爆裂魔法,而且能够无咏唱使用攻击魔法,恐怕她继承了积根家的魔法天赋,不轻易受控的她假以时日应该是个令人畏惧的魔人族。不过在信中曾说她在一所侦探社工作,对于不能轻易向书院出手的此刻,也许是一个突破口也说不定。

虽然行动是失败了,但整体的方向并没有改变,子爵完全没有灰心的样子。只是他心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人族的男孩……虽然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但积根家的人好像特别跟他们有缘的样子……只要别败坏我的计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