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与飞雪交替,蝉鸣与寒风置换,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到我这儿了。

在一个春风明媚的日子,卡莲她脚步浮浮的走向我的树荫之下。

她身穿与四周环境不符,鲜红色的礼服长裙,没有扎起来的绯红头发长至及腰,看起来个子又长高了。

她缓缓地走到我的树干旁,单手撑着我。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微微的震动从她的手心传来。

『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

她不住啜泣的道出悲伤的事情:

『我们的行动反而刺激了两族的对立,院长说那已经不是书院之内的事,有可能演变成两族之间的全面战争……』

『我到底在蛮干了些什么?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后果,就是令你被人族所软禁……』

『我……到底该怎么办? 』

『始祖……请告诉我,妳五百年前是以怎样的心情来下决定的? 』

她倚着我的树干坐下,头部伏在自己的膝盖上自言自语,那种悲怆的情感并不激烈,却深深的刺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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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不论是卡莲或辉迪也没有再到来。不仅如此,原本人流不少的书院也开始变得冷清起来。

不知从那天开始,菲罗苏菲亚书院的四周设立了强力的结界,而且不时有大型的爆炸在设界边缘发生。幸好的是没有任何一次能击破结界,也没有碎片落在书院的范围内。

然而不久之后就开始看到有受伤的人族或魔族被担架床移送到附近的建筑物,而且有愈来愈多的趋势,恐怕这就是从前卡莲所说的全面战争了。

卡莲也牵涉在内吗?辉迪又在哪里?不能移动的我只能在原地空着急。我想起了从前她在我树荫下的悲伤表情,我现在这焦急的感觉难道就是她所说的感情吗?

即使我也许有了感情,但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到,只能在原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书院外的战争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到后来攻向结界的次数愈来愈少,在书院内康复的人也愈来愈多。我看到部分的人族和魔族有时会跪在地上,闭目默念着些什么。

而我依然没有看到那两人。

在某一天,初雪落在我稀疏的叶片上,我抬头一望,才发现结界已经撤去了。

我听到书院各处传来欢呼声,那种喜乐的声音我已开始有一些了解。经历了长时期的压抑然后终于获得释放,人是会发出那种喜极而泣的声音的。

就在我被这欢天喜地的气氛笼罩之时,一名戴着高长圆锥型魔法帽的长者看着我走来。那人浑身散发着吓人的魔力,比起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强大。我正狐疑他想要干什么,他已在我正前方停下来。

『真是……一棵好树啊,』他抚着自己又长又白的胡子向着我的方向说:『只是六年就成长到这么高大,你的主人们真是用心……』

主人们? ……难道他是指卡莲和辉迪?他知道两人在哪里吗?我来不及考虑为何这老人会对着我说话,被他说的内容所牵引着。

『可惜……那两人已不会再回来了。 』

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虽然时间愈来愈长,他们总是遵守着最初的约定……

虽然我不会说话,那老者却直视着我……不,他眼中所看的或许不是我,而是穿过我而看到的某种东西。

『真像哪……在等待着某人回来这一点上。 』他一时感叹地说:『吸收了绯红公主的魔力,你大概也会像我那样拥有上千年的生命吧……该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

等待某人……?我确实想要那两人回来,可是谁是绯红公主?上千年的生命是什么意思?

『五百年了,我愈来愈不明白半分誓约的意义……本来以为他们能解答这难题,可是依然失败了。 』老者眼中带着落漠的神色说:

『即使如此,我的任务是不能改变的,直至他们回来告诉我:「辛苦你了。」之前。 』

我不理解他所说的任务是什么,他所指的「他们」是谁,但我又隐约能感受到这人所表达的情感。

『……数百年来没有能诉说心底的话人,看来我也有点精神错乱了,跟刚满六岁的树木在胡说些什么呢? 』老者摸着自己的帽子,隐藏在白胡子之下的嘴角上翘说:

『永无止境的等待是痛苦的,作为你的前辈,让我今天发发善心吧。 』

他说罢从嘴中念出一连串让人陶醉不已的话语,就像清早的鸟儿所咏唱的歌声,让我不其然被吸引在其中。

『沉睡吧,思念着某人的精灵啊,请暂且放下你的执着,让你的情绪沉淀在心底之海……』

随着他的话语,我的视界开始模糊,而我最后听到的是:

『……假如你相信,你相信思绪能够升华,它终能引发奇迹,总有一天你会再次苏醒,再次与那两人相遇……我衷心为你祈求。 』

带着他美好的祈愿,我进入了漫长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