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括来说，妳认为前男友抛弃妳并不是出于本意，而是被人迷惑？」

我摸着下巴把潘珍说的话总结。她诉说自己有个交往三年，志向相同，一起渡过了选择职系的成人仪式的伴侣，在不久之前突然告知她要分手。接受不了事实的她用自己的方式探查之下，发现男方有第三者，那是一名同年级的魔法师。所以她怀疑是不是这位魔法师使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从自己手中抢去了男友。

「即使第三者是魔法师，也不一定是用了魔法之类的东西迷惑他……妳的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贝斯顺着我的提问追问道。

「他仍是我的男友，不是『前男友』！」 潘珍学姐急着订正说。

「他叫芬治，和我一样是个商人。你们不会知道，在竞争激烈的商界中，我们必须练成一种直觉，知道合作的伙伴是否可靠。芬治是我认定的伴侣，早于四年前我们便约定了要一起在商界闯出名堂，所以他真的变了心的话我不可能不察觉得到。」

成功的商人必须赶在他人之前洞察未被发掘的商机，所以她所说的直觉确实对商人来说是必要的。只是这种直觉能否套用在感情上，我就决定不会用来吐槽客人了。

「那么芬治学长在行为上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呢？例如作息习惯、说话的语调或变慢、喜爱的食物等等，有没有变化呢？」

既然说男的被迷惑，也许会有相关的表征吧，所以我认为必须查问一下。

「变的地方可多了！就算是要上不同的课堂，平日他总会在课室门外，买了我最喜爱的饮品等着我下课。早上又会带着我当天要缴交的功课来到我家的门前。还有啊，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尽心尽力地帮我搜寻……」

喂喂喂，即使我只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十三岁少年，也不会认为这是正常的伴侣交往之道吧。我偷看了贝斯充满厌恶感的表情，大概与我想着类似的事。而我和洛姬则勉强地挂着业务性的笑容聆听下去。

「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之后，芬治他便经常无故迟到，有时更会失约。即使到来也是心神仿佛，完全没有从前那种积极奉献的热情。到最后，他竟然说自己忘记了我们曾经拍拖！你们说这还不是被精神操控的证据吗？」

「学姐，妳說的根本完全是……」

那边咬着牙听下去的贝斯显然按捺不住，想要反驳，但随即被我抢了发言权。

「根本完全是有可能的呀！」

贝斯对我的阻止心生不满，转头不理我。而学姐则颔首表示欣赏我的看法。我乘势追问：

「你说过那魔法师出现后，芬治学长仍然有跟你往来，但他分手前却说没有印象曾跟妳拍拖，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想回答。」

学姐双手盘在胸前，别过头，断然拒绝。

「学长的前后态度不一，也许与操控他的线索有关，请学姐务必说明。」

「……他说……因为我缠着他，所以刚开始时不知怎办，以为过了一会我就会知难而退……」学姐犹豫了一会才愿意透露一些讯息。

我也不想过度知悉他人私隐，但没有线索可是什么也干不成，所以学姐妳还是多多包涵吧。

「关于是否被精神操控，我们就从这个方向来调查吧。至于那个魔法师，学姐妳认识的吗？」

我以为被说服了的学姐此时却顿了一顿，然后才说：

「……她叫德西罗斯，除此以外的我不知道。」

真是麻烦的客人……

在我们谈好了委托的内容和费用后，我们在办公室的门前送别了潘珍学姐，随即回到室内。

「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贝斯重重的跃进沙发，盘起双手于胸前，鼓着脸蛋道出其不满。

「人族对恋爱的认识是这样子的吗？总觉得生为魅魔太好了……」虽然不至于贝斯那种程度的不满，洛姬也因为学姐的价值观而对人族产生了偏差的印象。

不，洛姬，那只是潘珍学姐的个别癖好而已，请别因此把全人族的水平都往下拉，至少我不是这样的。虽然很想向她解释，但向以诱惑异性为业的魅魔说恋爱的正道，总觉得有不妥当之处，于是我并没有开口。虽说洛姬还只是未成年的魅魔。

「先不说她一直对我和洛姬带着鄙夷的目光，只听她那种自我中心的论调和歪理，我看把她的心挖出来也许比兽人族的还要黑和臭呢！我开始理解到祖先们为何要跟人族开战的理由了！」

「听着那种受人差使的经历，连我都替芬治学长感到可怜了。」

不同于贝斯那种激愤，生性较温柔的洛姬真心替芬治学长个人感到担忧。所以说，洛姬真是个好孩子呀。

然而，就算是这两个能与我亲近的魔族，也对人族有不少误解，令我心生感叹。

「即使过了千年，『半分誓约』也只能停止战争，却改变不了人心呢。这不是对书院理念的一大讽刺吗？」

「我少有地与你意见一致，『半分誓约』确实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才要夺回勇者抢走的土地！就以我的老家来说，想要推倒誓约再次开战的魔族可不少。 」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变得宏大的？虽然与委托无关，但我可不想乖乖的向贝斯承认推倒誓约的正当性。

「我可没有支持推倒誓约。它的效果不如理想，可能只是执行上有失误，​​并不代表它本身是错误的吧？不管那里都会有极端分子，大抵不会全数魔族都是好战分子，至少在两族边境的凡城会好得多吧？」

我以为自愿来到凡城贸易或学习的人通常思想较开放，所以会比较支持融和政策。但正如贝斯所言，两族互相排斥的思想在愈远离边界的地方就愈见严重。

「我们魅魔族也不算是好战份子，大家都比较喜爱和平呢。」

洛姬适时的发言支持了我的看法，十分感激。

「魔族也好，人族也罢，大抵都是物以累聚的。我看不少来自内陆远离边界的魔界望族，本质上就看不起脆弱的人族，但他们仍然乐意把子女送进充满人族的菲罗苏菲亚书院，你说是为了什么？」

贝斯向我提出了具挑战性的质问，着实是在考验我作为社长的素质。于是我舒了口气回答：

「无非是为了在履历上镀金吧，这点对人族来说也是一样的。你看，原来魔族和人族也是有着共通点呢。」

贝斯点头同意，看来是让我过关了。只是洛姬却歪头问道：

「什么是在履历上镀金呢？难道说我们的毕业证书是黄金做的吗？」

可爱的小魅魔虽然善解人意，可是在领悟力上跟贝斯还不是同一层次。我细心的解释道：

「菲罗苏菲亚书院是网罗世界上最丰富的知识和人才的地方，对吧？」

洛姬努力地点头表示明白。

「除了学习最顶尖的知识、武艺和魔法外，提升自身的能力以外，这里更有着来自南方魔界各魔族的望族子弟，甚至是来自北方人界的各职系望族子弟，对于建立广泛的人脉可说是绝无仅有的良机。这些人脉对日后在各自社会阶梯上的晋升，其价值可不是区区黄金能相比。」

洛姬想了想才明白，然后张口赞叹：

「原来来书院学习还有这样的功用呢！不过我自己也很喜欢在这里，因为能看到不同的种族，了解他们的想法呀。」

魅魔的特性就是诱惑，如果不清楚对像的背景特质，那可就麻烦了。洛姬是出于本能地对各族有着求知欲，与其他的魔族有根本上的差异。

「洛姬她不能作准啦！她这样可爱的孩子是能打破种族隔阂的！可是呀，就算同是人族，你们不同职系的学生在书院大致上也只是与同职系的人混在一起，更何况与魔族来往？」

贝斯确实点出了人族的实况，可是这点对魔族也是相同。

「到此为止吧，两族相处这种千年未解的宏大议题，又岂是我们区区只有十多年生命的一二年生能想得透呢？」

我适时地停止了讨论，否则会没完没了。

从潘珍学姐对魔族的看法，以及贝斯的个人反应，就知道书院提倡的共融共学之道并不易走。只是……

我环顾这古典而优雅的办公室，我、贝斯和洛姬在这里谈天说地，不也是和谐共存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