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回忆作为开头未免有些突兀,但比起结局时才产生反转的叙述性诡计以及欧亨利式结尾,提前将线索告知读者,将读者拉到主角同样的高度并让读者将自己带入书中才是明智的选择。若是以这样的标准来衡量一本小说的好坏的话,古典推理小说简直是本格推理的王道,虽然我平时不经常看推理小说,但后者的优势即使不进行解释说明也是不言而喻的吧。

那时的事情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也许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想回忆。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也算不上什么光荣事迹。

应该是初中二年级的事了,准确的来说是第二个学期的事了。我们班的所有职务都是两人一组的,具体的选举方式是通过抽签。虽然大家嘴里都说着“不公平”“驳回”之类的话,但迫于生活指导老师的威慑,大家只得老老实实地抽签。当然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总之我和另一个叫做佐藤的女生顺利当选班长的职位。

但我对班级的情况并不了解,只是认为大家都是善良的人,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有人装摸做样看着晦涩难懂的外文书,或是喝着难以下咽的黑咖啡。成绩较好的精英们满嘴高意识形态词汇,把个人计算机的缩写说成NC(notebook computer)虽然这两者之间的确存在包含关系。由此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二班级。暂且不论这些,在班级管理这方面佐藤功不可没,而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和她一起宣读通知以及整理资料。由于工作,和佐藤独处的时间总是很多所以班上也有不少传闻。话说在前我绝对没有和她交往,但也不能说我一点也不喜欢她,总之在和佐藤的相处中我学到了很多,比如千纸鹤的折法。虽然工作很麻烦,但和佐藤的相处却意外地轻松。

佐藤在女生中应该算得上面容姣好。不得不说这个古朴的形容词的确和佐藤很配,但佐藤作为一班之长却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不受欢迎。不过在这方面我根本就没有话语权,因为作为男班长我也不受人待见。佐藤留着瀑布一样的长发,总是畏畏缩缩的,还没说几句话就会脸红。即使有时接不上话茬,她也会努力地制造话题。也正是如此,放学后我经常要和佐藤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正好我也顺路,一起回去吧。”自从佐藤这么对我说过后,我就经常推着自行车和佐藤慢慢走回家。明明之前一直是工作完就骑着自行车飞奔回家,不过这也不错,至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日落。总而言之,佐藤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班长的工作一直都很顺利,本想着事情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现在想来那时的确是天真过头了。

事情发生在学生会选举的那一周,因为有了作为班长的管理经验,所以佐藤想参加学生会的竞选。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老师也十分支持她。但看着她在提交选举申请时畏畏缩缩的样子,我隐隐感觉会出什么事。作为男班长我也做了佐藤的应援演讲,尽可能地为佐藤拉选票,结果反响很好选票比预计的票数要多得多,不少外班的学生也把票投给了佐藤。不久佐藤就成为了下一任学生会长的候选人,并在校内获得了一定的名气。这不仅得益于我在校内张贴竞选海报,也和她自身的努力密不可分,平时不善言辞的佐藤竟然为了学生会选举鼓足勇气在午休时的校内广播节目大谈特谈,想必这次选举对她一定很重要吧。不过我也有帮她举着提词器。选举进行到这时局面基本上已经决定了,选举管理委员会的点票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开箱点票的时间定在学校每个月进行的小考后。大家都觉得佐藤胜券在握,而她只是安心备考,等候结果。

点票的那天天气很好,用风和日丽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但佐藤的心情有些忐忑。不过这次小考她似乎考得很不错。票数也理所动然的位居首位,紧绷着的脸也终于久违的露出了笑容,选举管理委员会的公证人进行总票数统计后,却给出了这样的数字。

986票。

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全校一共946人,即使有人弃权,票数也只会少于总人数。那不是该有的数字。

多了整整40票。

在众人的注视下,矛头指向赢得选举的佐藤。她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转而露出绝望的神情。我曾经以为那种表情永远不会出现在佐藤脸上。这是教务处的老师急忙赶来。

“试题的副本失窃了!”

试题一直是由佐藤负责上交的。

我在学生们的哄闹声中隐隐听见另一位候选人的笑声,似乎是A班的入间。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佐藤被利用了。张贴在走廊的成绩单,在1-10名那一栏佐藤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佐藤的哭泣则被学生的指责和谩骂盖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崩塌了,我努力抑制住我的愤怒。一想到佐藤一直以来的努力以及努力付诸东流的绝望,内心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冲进人群,站在她身边。但我终归是没有。太阳依旧亮得刺眼,寒蝉也没日没夜地鸣泣。已经快到冬天了,春天却依旧很远。

她被取消了竞选资格,当老师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劲的哭。而入间却顺利地当上了学生会长。没多久她转学了,老师告诉我她搬家了。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家和她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恐怕到了不同的地方,遇见不同的人,她也不会忘记这种不夹杂一丝善意的深不见底的恶意。

我和她根本不顺路。

她太过温柔,又太过单纯。而我却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我无法原谅自己,回忆和佐藤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都是她在迁就我,一直都是她在顾虑我的感受。她转学那天,将一封信交给我,看着她木讷的表情,我收下那封信。无论信的内容是什么,我都会接受。即便是再恶毒的话语,也没关系。但不知为何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打开这封信。也许是不想为这段关系画上句号吧。

不知道是哪位名人说过“人只要没有失去记忆,就能在梦中与故人相遇。”但我却没有勇气想起,甚至也害怕在梦中和她相遇。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身披盔甲的骑士骑着一匹白马向我飞驰而来,骑士银色的长矛刺向我的胸膛。幻境中的痛苦更甚于现实,于是我将这份痛苦记下。以后面对现实中的痛苦,想必就不会那么痛彻心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