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團、劇團、巡遊者,自古以來,它們的名稱就有許多。

但是,熟知來自瑟爾瓦並遊歷各國的遊歷者的人,往往會這麼形容他們。

“巡禮之人”。

旅團的存在是什麼,巡遊的理由又是為了什麼?

其目的,僅僅只是為了與人邂逅,僅僅只是為了敲響警鐘。

黑暗的世界有着黑暗的種族緊盯着我們,其危險人人皆知。

其功勞,便來自遊歷世界的巡禮之人。

他們留下警戒,遊歷全國,為世民告知危險,敲響這個警鐘。

由於傳說的歐尼摩德三百餘年才有一次侵略,時間之久跨越數輩,戰後的恐懼不過兩輩就會遭到世人的遺忘。

書籍、記錄,這類只有貴族才有的東西不值得依靠,因為人類是前進的生物,是容易遺忘過去的生物。

所以,這個世界才需要一個時刻提醒着眾人的存在。

於百年前站出來的,就是瑟爾瓦的王族。

將歷史化作家喻戶曉的故事,遊歷各國大大小小的城鎮。

久而久之,這也成了一場儀式。

每一兩代,瑟爾瓦便會排出年輕的王族接受這場遊歷全國的成長試煉。

這就是旅團存在的意義,演奏歷史,演奏過去的災難。

只為了讓歐尼摩德的存在時刻銘記於世人的心中。

這就是巡禮之人。這就是,索蕾拉一行人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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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停下旅車,踩着優質的木材做成的車廂地板走下了車位。

陸陸續續的人群中,身着奇裝異服的我們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那也只是少數人,在他們靠近之前,視線徘徊在旅團成員身上的我重複做出着確認。

這裡沒有導演,也沒有編劇,大家都可以隨意做出提議。

雖說,一個小型劇團再怎樣也需要十多位左右的人吧,但是考慮到旅團的成員各個都是人才,這個疑惑很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在這裡的每個人至少都會擁有兩到三項的職業技能,除此以外,些許人還懂得表演以外的生活技能,以及武術。

這一點,其實我們早就已經有目共睹了。

他們與邪教徒的戰鬥超出了我的預期,本以為只是些文人,但是現如今我才認識到,王族相關的背景,必然會為他們帶來武術上的鍛煉。

索蕾拉顯然就是這樣的人。“舞蹈家”、“馴獸師”,“戰士”,知曉槍術、劍術、棍法的她在戰鬥方面不低於任何成員,生活方面也是懂得喬裝打扮的女人。

其餘人,酷奇的主職為“吟遊詩人”。魯特琴、演唱、鼓、雜技,一項不差。他還是為王族下廚的“特級廚師”,仔細想想自己居然被這種人盯上了,真是十分恐怖。

奧佩拉的話是“戲劇演員”。負責演唱、舞蹈等等。別看她一臉冰冷,像是看慣屍體的醫生。但回想過去的演唱,她在表演時的情感流露,跟平時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判若兩人。

另一邊的阿拉比亞同樣也是“戲劇演員”,會豎笛、演奏、當然也會演唱。生活方面屬於家政,昨日弄濕的衣服似乎就是被她取走的,如今正晾在旅館的某處吧。

最後的雙胞胎,傑米與米洛是全員中最年長的“全能王”。說起來也是二十六有七了,自然而然的,比其餘人多出了幾年的表演經驗。

不論是戲劇演出,還是樂器方面幾乎全通。魯特琴、絞弦琴、豎笛、里拉琴等等,也許是生平的時間都拿來學習這些的緣故,在生活方面就沒了他們可以出手的空間了。

整個旅團的範圍,目前來看差不多就是如此。

由於自備的道具有限,有時雜技所需要的瓷碗飛刀甚至都是當地現買現換的(弄壞了當然會賠錢的)。

一開始的我還真無法想象,作為年輕人的他們為何會懂得如此多的本領。

果然,王族的教育環境是特殊的,尤其在這個14歲就算是成年人的異世界之下,他們這個年齡其實也不算是年輕人了,自然懂得許多知識。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我們不過是個小劇團。持有的劇本也要不過是些獨角戲、對角戲,或者人數不會超齣劇團人數的簡單劇本。

群像劇的劇本並沒有被帶上,像那種大工程的馬戲表演,或是縣劇團級別的表演,還得去瑟爾瓦當地才能感受得到。

然而,我卻幾乎可以斷定自己完全沒有可能前去那個國度。

這份說不上是可惜和遺憾心情還是就此埋沒吧,在腦中稍微去幻想一下那種異度風情,對現在的我來說,其實已經算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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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妹妹不懂字也沒有練過,所以還是在旅車裡邊看一看吧。”

“唔唔...明明齊哥也是第一次...”

“小可愛是天賦異稟嘛,要是感興趣,今日回去我再教你學字學唱吧~”

交代完並留下阿比一人在車廂,走出旅車之後,索蕾拉麵向了廣闊的拉邱恩中央廣場。

手持一柄旗槍,將它立於地面,讓風流吹起這面特殊的旗幟。

也不糾結這種行為是否是喧賓奪主,只要能吸引路人的視線,這面旗也就有了意義。

“咳咳,先演奏吧!”

棕綠的眼眸彷彿閃過了星辰,張開雙手,拉開了表演的序幕。

頭一項表演,就是吸引群眾的序曲。

傑米、米洛拿起樂琴,阿拉比亞緊跟其後,吹奏樂笛。在酷奇熟練拍打的鼓點下,眾人為路人表示着“旅團就在這裡”。

“歡迎澤盧國拉邱恩區的各位!我們是來自瑟爾瓦的‘巡遊之人’,感謝各位的捧場!!”

樂曲吸引群眾,身為團長的索蕾拉熟練開口,為之後的演出做好預熱。

“我們會在近段時間打擾各位的生活,還請放心,取而代之的,我們會儘力為各位帶來精彩的表演,以及講述埋沒於歷史的偉大事迹。所以,走過路過,還請不要錯過。”

一番解答,在魯特琴彈奏背景音樂下,索蕾拉告知了我們巡遊演出的目的。

看着初來乍到的特殊團體,有人開始議論紛紛,有人則是津津樂道。

不久后演奏停下,迎來了第一片掌聲。

隨後也是正式迎接了表演的第二環節,所謂的戲劇演出。

回憶中的捲軸彷彿又一次在眼前翻開,那是索蕾拉本次選擇的喜劇劇本。

故事發生的地點是索蕾拉的故鄉,是一段改編自瑟爾瓦當地的一段往事。

劇本講述了一位勢位卑微的男性與貴族女孩一見鍾情,最後最終成功私奔的故事。

主要演出人員有五,主要有男主、修女、好友、女主以及堂兄五個人組成。

主角由初學者的子城進行擔當,這也很是讓人意外。

畢竟,考慮到本次劇本所含有的武術表演元素。主角將與惡角進行一場決鬥。所以在這裡,按理說由事先有過排練的兩位成員負責才是最好的選擇才是。

但是,“咱們的團長”卻做出了破天荒的決定,讓本身的默契程度就不低的我們兄弟倆來擔當主角與惡角,進行一場即興的表演。

理由也不過是這個劇本太過經典,在巡禮的路上他們就已經演出了數次,是時候換個人來扮演,也算是解解膩,換一種味道。

——雖然是這麼說,但為什麼是要讓我來出演惡角啊!!

心中還是有些不愉快。

雖然不是不可以想象,因為我臉上帶着疤。雖然可以通過化妝進行遮掩,但是有那功夫的話,還不如直接接受這個疤痕的設定為好。

這種天然的,彷彿是刻意告訴各位“我就是惡角擔當”的疤痕,用在理所當然的惡角身上是最自然,也是最優的選擇。

相反另一邊,子城俊秀的面孔與天生的主角像完美切合了本次劇本的需求,與我形成了天地之別。

——啊啊啊,為什麼!!!

越是理解這種命運般的合理的安排,心中的不適也更是強烈。

不甘心,雖然只是一場表演,但是總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低人一等。

抱着如此糾結的心境,子城飾演的主角通過了奧佩拉飾演的修女,以及在本色出演好友的酷奇的協助下,男主獲取與阿拉比亞飾演的女主再次再會的機會。

然後,在這時候出現的則是慣用套路,劇情安排了一些攪局者。

雖然,劇本上顯然表明了攪局者並不止一位,但是真正擁有大量台詞,並且需要直接出演的角色,也只有女主的堂兄一人而已。

其餘的攪局者只會通過旁白(傑米雙胞胎負責)的形式輕鬆帶過。

而真正需要向觀眾表演角色的邪惡的,唯有堂兄一人。

——艹!

這也可想而知,通過攪局而給觀眾積累的怨念,最終全會落在只有一個生龍活虎的惡角(我)身上。

“為什麼,為了阻礙我真的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嘛?!!”

隨後,故事還是順理成章地迎來了佳境。

也真虧子城能在一趟車的時間把台本背的一字不差,我的台詞跟他想不起來自然不多,在此時,也只是負責做好一位惡人,與男主進行跟諾那時候一樣的騎士對決。

在這之前,自己負責的這名惡角已經派出過多名殺手阻止男主,甚至自己還就在之前殺害了他的好友(酷奇)。

為了讓男主親自放棄這段並不門當戶對的感情,一頓嘴炮后,終於是進入正式的武術表演環節。

“就你這種貨色,是配不上卡普雷提的名譽的!!”

雙方互相擊劍,用並未開刃的鐵片來回碰撞。

警惕感影響着我的動作,是跟諾的對決的餘溫還未散去,手心也開始冒出汗水。

明明知道,此次只是與子城進行表演,完全不用擔心會被力量壓倒的情形的發生。

但是,不知不覺中,自己還是無意識地使出了全力。

“去死吧啊啊,不知好歹的東西!!!”

因為,自己把這場演出當做了是對自己的羞辱。

讓子城接受主角的位置,讓我來擔當惡角。做出這個決定的索蕾拉,別提有多麼高興。

她顯然在拿我尋開心。

所以,這份全力,也一定要給他們一點好瞧才是。

“啊啊啊!!”

怒吼下,武器的對撞引起強烈的震動,震開了子城的手掌。

“?!!”

假劍落地,子城愣神,劇本外的發展顯然讓他感到困惑。

——哼!~怎樣?!這樣你們還怎麼演!

對子城動用真格,早就是自己的常態了。

也不管是否會把喜劇演變成悲劇,舉起假劍便是乘勝追擊。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作風,一定要,絕對要,肯定要,勝過他。

“怎麼回事...大哥哥不會是要輸了吧...”

“那個壞蛋,好強啊,怎麼辦呀...?”

孩童們為正義的使者擔憂。在戰場上掉落物器,本身就算得上是一種敗北的象徵。

這就是戰鬥的常識。

然而,挽救的機會其實並非沒有。

“是你輸了!”

“不——”

子城並沒有重拾兵器,轉而做出了靈敏的閃躲。

其實,一直讓人感到奇怪,眾人為何只會追求只有持有武器才能發揮的戰鬥技術。

當然,一招見血的兵器自然比拳腳功夫更要危險,但是,這並不成為無需鍛煉拳法的理由。

這種無關緊要的想法,並不是為了解釋自己這個角色應該懂得什麼王族的拳法。

而是在向觀眾表示,就算是赤手空拳,其實也能做到戰鬥,

“喝!!”

正如眼前的一幕,子城一招寸勁攻向我的手關節,武器也因此飛了出去。

“嘁!”

我瞪大眼睛。因為毫無疑問,子城的這招也是用上了全力,是給我的回禮。

“好啊,報復我是吧?!”

隨口就是即興的台詞,是一句自己主觀的台詞。

有些亢奮,也有些惱怒,無視了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的性格,繼續發起攻勢。

雙方已經丟掉了武器,敵我的勝率重新洗牌,來到了相同的水平線上。

然後,從現在開始,才是最適合我們的表演了。

丟開礙手礙腳的兵器,赤手空拳的武術對打,才是對於我們的世界的唯一武器。

唐突的風格轉變並沒有引起猜疑,反倒是因為接二連三的武術章法弄得觀眾目不暇接。

這本來就是異國的故事,特殊的風情也給各位留下了許多的假象空間。

這些拳法都是怎麼來的?貴族有這方面的教育嗎?那男主為何會有這種技法?

一切懷疑都在精美絕倫的對打下變成了一種說不出聲的驚嘆。

“棋差一招!”

隨後,就如往常那般。即便已經用上了全力,卻依舊是敗在了子城的過肩摔之下。

“是我贏了,然後,不要再阻攔我了!”

他還投入在戲劇之中,等待着旁白推動劇情,最終抱得美人歸,私奔於它鎮。

事後,我站在了後台,看着泛紅的掌心,漲疼的肌肉,還有青藍的天空。

自己到底在較勁些什麼呢,這不過是一場喜劇而已。

對啊,沒錯。

這不過是一場,以自己的敗北為前提,迎來眾人的掌聲的喜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