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小可爱!!!”

位于旅馆的一楼大厅,本打算出去闲逛却被酷奇制止的我们迎来了熟悉的喊叫。

索蕾拉正走下台阶,带着棕绿宝石的双眸注视着我。

眼前所有人都穿好了戏服,在对女性身上的舞女服装做出确认的下个瞬间,那本被两位同伴搀扶着的丰润身躯愣是脱开了束缚,猛然从楼梯上跳了过来。

“早·上·好·啊!!!”

“艹!!”

我赶忙下蹲,进行了闪躲。

巨大的身形从头顶飞过,轻易地落在了身后的人身上,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咳啊!!”

酷奇转身被撞了个满怀,即便到了旅馆也没被遗落的酒杯也因此盘旋在了空中。

酒水脱离了酒杯的束缚,提前摔在地上的他张大了嘴,还想着接住那些降落的液体。

可惜,砸落在脸上而发出清脆响声的酒杯代表了事态的发展并没有那么的幸运。

扩散的红酒浇了他一脸,额头也更是被砸出了红包,看起来十分可怜。

“没、没事吧客官?”

闻声赶来老板娘扶起了酷奇与索蕾拉,看着被弄脏的地板,心情甚是复杂。

才刚站起,酷奇却又跪在地上,双手捶地,竟是以泪洗面。

“我的酒钱啊啊啊啊!!”

比起以泪洗面,以酒洗面倒更符合他现在的样子。

他突然扑在地上,如吸尘器般清理着地面,直到一只手从背后拽起他的衣领,这愚蠢的行动才得以停止。

“喂,脏不脏,乖乖回去。”

说话者正是高大的奥佩拉,她提着矮小的酷奇,交由其余两位女人负责看管。

可在闻到酒味之时,索蕾拉与令位女性表现出明显得厌恶,捏着鼻子躲到一旁。

“酷奇好臭,别靠太近,会沾了酒味的。”

“喂喂,哪有这样的啊...我好歹还帮你留住了少年,你们怎么能嫌弃我呢?”

“哦?这是真的吗?!~那就谢·谢·你·了~”

假情假意的索蕾拉抛出飞吻,而那爱心的形状却被酷奇挥手拍散。

“这套我已经不吃了,与其这样,还是给我酒钱吧~”

“酒酒酒,你就知道喝酒吗?!”

另位女性临时插嘴,显然是奥佩拉与索蕾拉之外的旅团女性成员,

黑色斜分刘海,单尾麻花辫,略显土气的氛围却是连连发起训责,指着酷奇的鼻尖,

“这都要开工了还想着喝呢?起这么早也不是等咱们,只是来贪酒的吧?”

“这个...也不只是酒啊,还有正常食物呢。我好歹也是厨师,这是正常的研究嘛...~”

“哦?是嘛?那上次烧出只有酒味的晚餐的天才是谁呢?这就是你的研究吗?”

女性揉捏着五指,弄得指关节劈啪作响。

明明与酷奇相差无几的身高,其形象却比对方高上不少。

“知、知道啦,下次会好好做的。能稍微退一点嘛,阿拉比亚,靠的太近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死酒鬼,下次给咱正经点,去换身衣服吧,就知道增加我的工作量!”

一巴掌拍了拍酷奇的胳膊,阿拉比亚带着碎碎念回到一旁,逐渐开始恢复冷静。

“一如既往的热闹啊。”

“啊,真热闹呢。”

恰巧,带着脚步声从阶梯处接近的男性发现了大厅的闹剧。

三个男性正从那里下来,缓慢地来到大厅,轻易加入了人群。

“我把他带来了。”

“嗯,带来了。”

两个男人看似镜面的存在,说着几乎相同的话,留着同样的短发,也是同样的样貌。

身高一米八有余,与他们相比,中间只有一米七五的红发男性就显得格格不入。

“啊~”

那是打着哈欠的子城,他随手对我打了招呼,看起来也是没醒多久的样子。

“哦,把他叫下来了啊,谢谢,杰米,米洛。”

阿拉比亚随口就答谢了几人,也因此让我重新回想起了他们的名字与身份。

理所当然的双胞胎,与现场的人一样,都是跟索蕾拉同样的二十代年轻人。

像是刻意被做了标记一样的感觉,两者的头发分别是深棕与黑色。杰米(哥哥)为深棕,米洛(弟弟)为黑色,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容易区分。

“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没,难得睡一次懒觉而已。”

“嘁,真悠闲。这边可都准备晨运了,若不是这家伙缠着的话。”

看着连发型都没整理的子城,我有所抱怨。

回头又是看了看因酒水而陷入默哀的酷奇,不禁又皱起眉头。

因为,那个索蕾拉说了些多余的话,是有关于我在美食方面的讲究。

正如之前所听到的,酷奇是这个旅团的“厨师”,得此信息,他难免是产生了好奇,带着切磋的意想强求着我留下。

明明昨天嘴上还在说下厨是女人的工作,到头来旅团的厨师不也是男性嘛?

那个索蕾拉,肯定又在耍我...

“好了,先吃饭吧,之后就动身了!小可爱,你要是还没吃饱就一起过来吧~”

“嘁,你耍我的那份,我可要把它吃回来。”

“耍你?什么东西呀~”

眯眼微笑的索蕾拉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掩盖了清晨中没有营养的思绪,人影冲着酒馆的香味而去,也冲着还未填满的胃袋而去。

逛街的事情就暂且放在一边吧,现在该考虑的,只有之后的演出是否困难这一点。

寒冷的天气下,昨日的旅团成员是否选了足够优良的表演地点呢?

虽然大几率会是空地吧。

不过,经历了暴乱的当地住民,是否还会有心情去欣赏这种余兴表演呢?

说实话,自己没有义务去替索蕾拉感到担忧,但是表演者终究也有自己,这种不安,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人心烦意乱起来。

直到不久,酷奇换掉了沾满酒味的衣着,子城也穿上了戏服。

随着旅车和驯兽被拉出马房,迎接我们的,就是自己在旅团的第一份工作。

“结果根本就没有进行排练呢,小可爱真的没问题吗?~”

“说了给我说明今日的剧本就行了,告诉我需要怎样表演,之后我会自己发挥。”

“啊啦啦,可是,小可爱不是看不懂字嘛~”

旅车上,索蕾拉还在那假惺惺地担心着。

明知我看不懂字,却刻意显摆着手中的皮质卷轴,仿佛是刻意让我难堪。

“喂,你要是再不认真,我可就下车自由行动了。”

“啊啦!是姐姐错了,姐姐这就念给你听。”

到头来,她还是乖乖就做,介绍起剧本上所需要的表演要素。

这是一个唯有六人的小型剧团,表演的故事自然没有太多的要求,可以说都是些跟童话一样简单易懂的故事。

想要记住几乎只是对手戏的演出内容并不困难,更何况还是些表演给孩子看的东西。

所以,只要在心中牢记故事顺序,记住武打的内容,再加点即兴发挥就足够了。

“不过,小可爱都是山里人,为什么会懂武术啊?”

被索蕾拉问到了点子上,视线下意识地摇摆。

在这个年代,在这个世界,自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学到武术的。

抛开一些特殊的奴仆等,贵族有必要保护自己,极少提供武术的教导。

“武术、或是剑术,一般只有贵族与王族才能习得的不是吗?”

“那不就行了?你也知道是一般情况,那我们不是一般情况不就行了。”

“那,小可爱是有个隐世高人做导师咯?叫什么嘛,是怎样的人啊?~”

“任君想象。”

“诶~好吊人胃口啊,好想看看小可爱的导师的样子啊——”

旅车内热闹不断,这不是第一次,也自然不是最后一次。

“要不从我的导师说起吧~那是个丹凤眼啊,眼神凶狠,但是其实意外挺好的哦~”

她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故事,其语言从左耳进,却又从右耳出。

我看向窗外的青天,回想武术的表演,同样也回想今早做的那个梦境。

抛开昨日的临场表演,那种武术表演的经历自然不是第一次。

但是,当说起导师,说实话,自己身边似乎并没有那种人的存在痕迹。

健身房的教练?

武馆的导师?

还是说身为军人的父亲?

都不是,抛开老爸不谈,前两者其实都被自己赶跑了。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武术表演的经历的我,其实还是有些老师的指导的。

还记得那时候子城也在,当然的,同校或是不同校的学生也在。

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想要学习武术表演的选择,但是当别人问起的话,总在身边监督的老妈就会抢先骄傲地说,是我想跟老爸一样,想做个顶天立地,英勇的男人。

真的是这样吗?

我真的想做军人吗?

不是很懂。

如果自己真的是冲着军人而努力的话,为何又会做出如此之多的“不良”之事。

谈起军人,想起那个很少回家的老爸,他对我的影响自然不算特别强烈,以至于我对军人的整体印象并不怎么好。

唯有的影响,恐怕只有这幅对我们世界的人来说,称得上是特别强壮的身躯吧。这必然是遗传自那个不顾家的男人的,也多亏了这个,让我可以在异世界活得更久些。

其余的影响,如果说是稍微特殊点的回忆的话,其实还是有点的。

他当过我的导师,在还小的时候,只要我进行请求,他便会指导我一些军体拳、摔跤的体术。

这可是一般人不会有的经历吧?

虽然,这个记忆也已经很久远了。

之后的自己不再频繁要求,跟自己的双亲也是理所应当地出现了隔阂。

叛逆期。

那是对从不现身而只会在他人口中受赞扬的父亲的反感。

那是对秀外慧中却整日监视自己学习方面的母亲的反抗。

一切都太过沉重,尤其是在聪慧和体格方面都完美继承的长兄面前,自己的存在就显得尤其的渺小。

不想被周边人评头论足,也不想被饱受期待。

以此干脆放弃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也不再顾虑自己所受到的期待到底有多少。

不爽。

只是一味通过欺凌他人来获得快感,进行发泄。

可以是同龄人,可以是比我小的人,甚至可以是比我还大的成年人。

装模作样的武术教练被自己弄走了不知几个,只知道摆架子蹬鼻子上脸的教师也不知因此养了多少时间的伤。

不满足于表演流武术的自己,也自然放弃了表演,选择了实战型的武术。

那之后就只有一人的锻炼了,通过斗殴吸取经验,随后锻炼,随后再斗殴,不断循环下去。然后,兴许到了初中的时候,还想着去参加县内的武术锦标赛。

不知不觉,母亲也管制不住自己,父亲不在家,自己正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自由,脱离了那些眼神的枷锁。

——真的如此嘛?

并不是。

因为,那个子城就跟在身后。

不,而是跑在我的面前。

就跟那些短片的梦境画面一样,他永远都那么出色。

锦标赛也好,武术也好,他总是不经意地走在我的前头。

哪怕再怎么努力,他也依旧比我出色。出色到在没人肯指导我的情况下,独自担当起我的教练。

我从未接受过这样的事实,每次都当做是真正的较量进行切磋。可到头来,每遍每遍,却只能用这不过是一场练习赛来安慰输掉的自己。

他毫无疑问是个天才,是父母眼中的理想的孩子。

而我只不过是个不能回报期待,生活在阴影下的不良少年而已。

【要从现在开始,用你的心去决定,自己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哼~”

回想少女的话,至少我还有机会回头。

这样的自己,曾有过抛弃一切,在另一个世界重生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在现在已经消失了。

人不会那么容易改变,我毫无疑问还是个不良少年,但至少,我可以不像过去那样。

回去,还得跟老妈道歉吧。

那个不怎么回家的老爸,也总得打个招呼才行。

——这样就行了嘛,那段时光,就这样将它埋藏起来就行了嘛?

“到了。”

车轮停止,骑龙止步。奥佩拉的旅车抵达了地点。

看来,现在暂且没必要去烦恼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