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們,這鎮子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宵禁后禁止在外逗留,要多注意夜間行動的人...”
從窗口窺視的人影略顯邋遢,臉上還帶着奇怪的貓臉面具,渾身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所以...你們是誰?”
比起我們的目的,男人似乎更是在乎我們的身份。
“實不相瞞,我們只是旅人。”
“旅人嘛...”
如此傾聽子城言語之後,男人便消失在了窗口。
不過一會兒,他就打開了正門,面具也從臉上移開,轉移到了脖子之上,露出一臉的鬍渣以及一雙無力的死魚眼。
“明明只是下雨才懶得回去,沒想到還會有人...所以,你們之中誰是...病——”
他揉捏着鬍渣,本想追問,可在完全看到女孩的面貌時,不禁作出高低眉的尷尬模樣,
“好傢夥...居然把她給帶來了。”
他一下打量起我們,口中的語氣,果然也是認識這個女孩,
“還以為這世上沒有好心人了呢,不虧是旅人,確實只有你們才能做出這種事情了...”
“那個,你真的是醫生吧?這個女孩發燒了。還有就是,這裡提供留宿嗎?”
我連忙進行詢問,讓醫生升起了奇怪的興緻,
“你當這裡是旅館啊...?留宿是不可能的,不過...假如你們都是病人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先進來再說吧。”
他退回了大廳,勾了勾手指,如此引領着我們走入其中。
來到如此不再冰寒,甚至還可以入寢的地方,因為宵禁還在外邊遊盪的不安感也是徹底煙消雲散。
隨着醫生確認起女孩的體溫,並不像自己面貌那般慵懶的走向了衣櫃,馬上行動起來,
“那麼...我準備葯湯,沒問題吧?”
“多謝!”
感謝完畢,隨意挑了前台邊的高凳,。本以為可以就此稍作休息的我,直到醫生再次的開口,才讓我意識到了那個嚴重的問題。
“你們是旅人的話,身上自然有旅費吧?藥費你們出...?”
“啊...抱歉,說實話我們沒有多少錢。”
子城彎腰低頭,聽此我也是心中一涼,差點忘了這個問題。
“沒錢...?你們該不會是那種離家出走的人吧...?”
看是一筆沒錢的生意,醫生的態度自然也是變得更加慵懶和苛刻。
但他也是誤會了什麼,如此懷疑的同時,雙手倒是依舊勤奮,沒有停下尋找藥材,
“這裡可不是好心的教會...免費行醫以及可愛的修女這裡都沒有...更別提,還是給這個女孩治療了。”
“那個...修女就算了,看病的話...能不能通融一下...?”
見他還在葯櫃搗鼓着,我只能試着低聲下氣,好說服對面。
“哎...”
隨着他取出了藥材,隨手拿了個小砂鍋,這才鄭重地看向了我們。
“那還等什麼...?把女孩放下,整理整理淋濕的問題...”
如此用着近乎命令的語氣,他走向這邊,回頭又朝着另一個柜子抬了抬下巴,
“那裡有乾燥的抹布,記得把濕衣服丟門口,要是全得了溫病,吃虧的可是我。”
“太好了,到頭來...還是個大好人啊。”
“我可只會給你們準備一份的退燒藥材。今日就當我們沒見過,要女孩事後沒有恢復,我可不管,再怎樣也要拿葯錢過來,懂嗎?”
傾聽着我忍不住進行的吐槽,醫者倒是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房間。
在將女孩放下后,我們這才從柜子中取出了幾些抹布,姑且為她整理狀態。
我們自個兒也是卸下了斗篷與背包,將其丟在角落之後,不久便迎來了醫生的回歸。
“準備好了?那就去裡邊吧...記得別太吵,裡面還有病人。”
“明白了,多謝醫神!”
“呵,醫神嘛,嘴巴倒是挺甜,不過,一份藥材就是一份,我最多只能幫你們到這。”
誇張的讚美也沒讓對方變得更加寬宏大量。
無視着我的鞠躬,醫生分配起清水,用燭光點燃葯櫃中取出的柴火,用兩個砂鍋煮起了葯湯與開水。
當然,要問醫生的水是哪裡準備的話,自然就是外邊下的雨水。
這個時代還沒有空氣污染的問題,原住民自然放心飲用燒開的雨水。
這種盛景自然讓我感到有趣,忍不住留在原地多看幾眼。
而子城倒是毫不在乎,早就領着女孩走進了病房,恐怕是準備入寢了。
“怎麼...?有什麼好看的?”
意識到自己被如此好奇的目光纏繞,醫生也是無法淡定。
哪怕這可能是他日常中再也正常不過的操作,他也是緊鄒眉頭,總怕自己做錯了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是想聊天還是怎樣...?還是說,你對我的手法有意見...?”
“沒、沒有。”
“那你們又是有什麼問題?這麼晚了還來這裡?這鎮子可不是什麼出名地啊。”
“其實,我們只是暫時找一個落腳點,明早還要繼續趕往拉邱恩。”
如此進行答覆,醫生看着我,自己又坐回了座椅,將脖上的面具放回了抽屜櫃。
隨着用燒開的熱水為自己沏了杯茶,閉眼好好小含一口后,他才睜開一隻眼看了看我,
“你也來一杯嗎?”
“不、不用了。”
“吼...算了,反正茶葉也是錢,給你也是吃虧。”
他繼續飲用着綠茶,明明一副西方文化的他們,居然略懂綠茶的文化。
不對,這間醫館多多少少就有東方的痕迹,那些草藥,基本都說得上是漢方。
“不過哦小先生,我勸你們還是做好打道回府的準備...你們算是來錯時間了,拉邱恩的話,最近已經被封鎖了...”
“封、封鎖?!!”
意料之外的訊息像劍刃一樣貫穿了我的胸口,接二連三地帶來透心涼的感覺。
“不是叫你別太吵嘛...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不過是真的。你們還是擦擦屁股早點走人吧,這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晚上說不定還會碰上小偷呢~”
醫生嘴欠地笑了幾聲,卻又注意到我失落的表情,便是擺回了嚴肅的表情,
“怎麼...不過是回去等一陣子的事情而已,你擔心什麼?”
“如果能回去的話...”
“什麼意思...?”
醫生又一次斜眼打量了我,但是卻沒有多少情感波動,只是一口飲盡了茶水。
“算了,女孩也好,你們也罷,閑事與我無關。不過,還是給你們年輕人一個忠告吧...”
他靠在了椅背,雙腿放在前台桌子上,一副悠哉的模樣,
“沒法回去的話就想辦法掙錢吧...我這輩子治過不少病,但是,就窮病是最恐怖的...”
話題開始走向嚴肅的道路,看似思緒萬千的他也是撥弄起自己的劉海,
“這邊舊區還好,貧民窟那邊就恐怖了。那些人為了錢真的是什麼肯做。而且,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醫治了女孩的話,指不定還會有人來找我麻煩呢...”
“為什麼...我的確看到好多人都非常嫌棄她來着的?”
“不知道嗎?白髮的‘魔女’,這類的畏光者所代表的不詳。大家都恨不得她死呢,要不是孩童保護法的話。”
醫生反問,估計也是理解到我實在不像是清楚事態的樣子,這才娓娓道來,
“反正,這類人被稱作是受了詛咒。身體對陽光出現抗拒反應...就跟抗拒光明神一樣是大不敬的行為...正因如此,所以才會被人認為是不詳的吧。”
“原來...如此。”
“當然,我倒是希望這種詛咒只是病。畢竟...在過去有不少被稱作詛咒的東西,對現在人來說只是一種病而已~”
他輕笑着,對這樣玄學的信息,眼前的他其實也算是少見的理性派。
雖說猜測與事實相差無幾,女孩也確實只是生了一種病,但是醫生自身實際也是少不了一種獨特的巫醫氣質。
“如果真的是什麼‘黑暗附身’的東西的話,我倒是樂意‘治療’一下...~不過沒人帶她過來醫療,你也只要求治療發燒,我也就沒必要進行特殊療程了...”
像這樣半開玩笑地說著恐怖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人將女孩視作是被黑暗附身的病人的話,這類私人的診所的醫生,肯定會執行一些恐怖的手術了。
這種無法醫治的病症,也難怪被當做是一種詛咒,放在我們的世界,也是沒有治療餘地的病狀。
而且,可我也不能對他們道破這個病狀的原理。這樣反而會被他們懷疑為何我會了解這種東西。
“對了,關於掙錢的話題,鎮長家據說在招年輕人做下仆,說不定你可以去試試。”
“那個,你嘴上說不怎麼關心外事...小道消息還挺多的啊?”
看着醫生突然說出八卦而來的信息,我忍不住吐槽起來。
“恰巧有個衛兵友人罷了,否則拉邱恩封鎖的消息我怎麼知道的?”
“衛兵啊,那麼就放心了,稍微期待一下這個村鎮的治安吧。”
如此念叨完畢,看我安心,醫生只是擺出微妙的表情,收拾了桌子。
“那就準備歇息吧,你們之中最好不要有人會打鼾,否則別怪我半夜投毒了...”
帶着這種並不好笑的殺人宣告,醫生走向了砂鍋,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桌上,準備冷卻之後帶給房間內的女孩服用。
“那個,如果沒熄火的話,我可以借火嗎?”
“怎麼?”
“我想燒點東西,畢竟...這邊好幾日沒吃上像樣的東西了。”
“別把氣味弄得到處都是就行。”
這邊得到了醫者的允許,我也自動獲得了一個多餘的砂鍋。
在將視角放在半浸濕的背包之後,我確認起裡面的食材。
“總算...是可以動手燒東西了。”
裡邊的乾糧還沒被打濕,一些高能量的腌肉以及大量的野菜還可以供我使用。
那是在阿貝魯樹海所摘的野菜,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器具,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的處理它們。
而現在,正是好好處理它們的時候。
“該怎麼處理這些呢...”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努力用不算鋒利的餐刀切割着食材。
這也讓無所事事等待着葯湯冷卻的醫生充滿了好奇,
“哦~不虧是旅人,手藝不差的樣子。”
“比起這個,這裡有香料嘛?”
“香料?我說你啊...都這樣了還想蹭我便宜?”
像這樣用着有些嫌棄的語氣,醫生倒也還是非常乖地翻找了一下,隨意就拿出了類似於花椒、乾薑以及一些奇怪的香辛料一樣的東西。
——不愧是漢方醫館,謝天謝地,這種東西都能拿得出來!!
這已經算得上是這幾日最受安慰的一次。
果然,來到醫館並沒有錯誤,借用這些平時異界人不怎麼會用上的調味品,稍微再現一下我的世界的食品風味倒也不是做不到。
——先試着把腌肉清洗,撈水兩次去除鹹味,再切出肥肉拿來煉油吧...
思考過後,便是用肥肉下鍋將油煎出,下薑片和花椒激發香味,下野菜和瘦肉進行翻炒。
參水後繼續燒乾,在香辛料的輔佐下,微辣的野菜炒腌肉便大功告成,配上一些粗糙的乾糧,吃完這些,今日也算是能完美落幕了。
——手法生疏了點啊...
帶着這種奇怪的思緒,醫生也已經前去病房給女孩服藥了。
這邊才開始進入病房,裡邊果然沒有什麼修女一樣的護士,就連病人也是少之又少,只有一位看似已經睡著了的人,在角落的病床裹着被子。
“醫生說,拉邱恩好像是封鎖中的樣子...”
一邊用醫生提供的盤碗為子城分出晚餐,一邊又向他傳遞自己剛獲得的訊息。
“你啊,都這種情況了,還有閑心準備吃的,還真是喜歡美食啊~”
“少廢話...趕緊吃你的。”
沒有在乎子城的笑意,隨意換了個不會影響人的床位,我才開始久違地吃上一次晚餐。
雖說,是盡量不打算影響他人的,不過果然還是逃不開某些人的視線。
“我說...小孩也就算了...你也看着我是什麼意思?”
我的視線停在了那個醫生身上。
“再怎麼說,裡面也有我的藥材吧,而且,你還是把味道弄得全部都是了。”
“嘖...哎,懂了,再來兩個碗吧,順便給她也吃點。”
“好的!”
於奇怪的地方表現出了幹勁,醫生這就準備了瓷碗,從砂鍋中分走了多餘的食物。
兩人表現得也算是狼吞虎咽,雖說女孩的狀態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這個醫生到底是什麼鬼情況?
本來看起來就有點邋遢的樣子,該不會是連吃東西都懶得吃,結果卻把自己餓着了吧?
“不過這樣看來...也許飯館更適合你吧...”
突然,他開口繼續了之前那個找工作的話題,
“新區有個飯館,店主也不是當地人,也許你可以去看看。”
“我還是得看看拉邱恩是否真的封閉着才行。”
“隨意吧...不信也罷,反正浪費時間去看的也不是我。”
如此不再多管閑事,酒足飯飽之後,醫生也正是打算入寢。
——這一碗飯,女孩應該會好受一些吧?
向著女孩的位置偷偷看去,她有些靦腆地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你現在這個狀況要多喝水,我這裡正好有些,要嗎?”
“嗯...”
她疲憊而害羞地看了看我,從我手中借走了水袋,咕嚕咕嚕地喝下了肚。
“希望你能注意身體的狀態...不論怎樣,都別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拋下一句不符合自己風格的客套話,我們就這也躺在了同一個屋檐下,等待着困意席捲而來。
回想着自己為何會在這裡,與拉邱恩同樣,阿貝魯的某處也正處於封鎖的狀態。
本來是不得不抓緊時間尋找其他回去的方法,到頭來,自己還是“卡關”了。
“至少...這個落腳點比‘那裡’好就是了。”
如此期待着明天,我閉上了眼睛,因幾日的疲憊順勢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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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從未期待過自己的幸運,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順利過。
自己是否能成功入城,成功尋得回家的方法?正因為我的命運是不幸的,所以,對只能留在這個村鎮的選擇,我也一點都不奇怪。
醫生沒有撒謊,不對,現在的我,應該稱他為馬斯才對。
那之後的清晨,在通過幾小時的徒步行走之後,我們也確實沒能入城。
我們沒有通行證明,也沒有高等官員才有的身份證明,這讓我們沒有了選擇的餘地,留在這裡,也成了再也正常不過的選擇。
“不論生活在哪裡...都要想着怎麼活下去啊。”
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自己已經開始設法尋找工作,為生計而奔波了。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醫生所推薦的那個飯館,就是我們當初詢問醫館道路的飯館。
同樣,其店主也與我們同樣來自阿貝魯,而且,他還是完全土生土長的阿貝魯人。
——真是命運啊。
我慶幸着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這也好讓我撒謊,與他成功套好關係。
而這也成了我在這裡的生活的開始,這也同樣,是我與女孩,與阿比認識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