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谢医生,无论往哪一边走,终究是去救人的……”

谢大夫在隔离区内穿好拖鞋,安放好自己脱下的鞋后,在自言自语中进入左侧的更衣室。

“我没有对不起谁,哪怕是对面另一个需要我的患者……如果能有更多的专业人手就好了……”

谢大夫像往常一样迅速换好崭新的防护服和医用外科口罩,所剩无多的头发被裹进帽子,再将透明面罩套上。手表和手机被他从五米开外的站脚点丢到置物区内。

“再走过消毒区就到了……”

谢大夫屏住呼吸,将左手放在胸前,迎着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雾化消毒药液,快步走过并不狭长的通道,

“少救一个无异于多杀一个,外头的长风衣小子哪怕同意我,也永远别想明白它……”

……

“阿嚏!呼,也许是有人担心我……算了,如果没关掉附近的信号基站,恐怕只是扬汤止沸而已……”

欧阳语衡翻过咨询前台,重新套上银色长风衣的右侧袖管,他背靠前台蹲下身去,只露出右臂和P7手枪向走廊快速盲射,接连换掉两个弹匣,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一部黑色手机。

“不……完全不对,哪怕赛迪普斯信号塔被关停,也不可能像釜底抽薪那般解决问题……”

附近的小推车自发地移到走廊中央,暂时减缓了冲向欧阳语衡的仿生智能阵列。十余个圆胖的智能保安站在高亮的“手术中”警示牌下,排成弧形的长队,撞击数次并发现无法突入后,将对侧手术室外的隔离区完全堵上。

“D区那边的仿生智能是消停了,但这些措施根本不够,最重要的是人手方面的问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是由灵芝负责的,装备则是脸圆的牛蒡先生在管……”

与此同时,两名特勤干员关上厢车门,黄玖鑫和顾品茗紧跟在两人的身后,从侧门进入市立中央病院,前往位于地下三层的仿生智能控制区。

“坐电梯就可以下去,但以防万一,我和玖鑫从避难通道那里先走,监控室也在附近,可以替你们探下附近的路。”

“行吧,575先生,那我和这位社安员女士就先等在这里了。”

“都要顺利地回来啊,169女士,还有旁边的……”

“平菇!”

“别急着生气,平菇女士,现在得保存能量,后面没准还有战斗呢。”

“害……本来就没怎么生气的说。再见,玖鑫还有575……”

黄玖鑫与“575”将避难通道与走廊之间的门关上,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五个智能保安中的三个鱼贯而出,准备先行包围“平菇”身边的特勤队员“169”。

“站到对面的墙上,快点,平菇。”

“169”把P7手枪放回腰间,脱下黑色的制服外套,露出一对带有蓝条纹的黑色哑光护腕,随后逆时针拨动上的暗红色旋钮,快速加热佩戴在手背一侧的刀刃。

“小心啊!169姐……”

没等“平菇”把话说完,排头的三名智能保安身上各出现一道横贯整个躯干的长形裂口。最右侧那台的面部屏幕连同头部一起飞到走廊右侧的尽头,另外两台也斜倒下去,白瓷墙壁上挂满各种细碎的电子元件,主程序没有完全停止运行,但也无法主动攻击前面的特勤队员。

“让开,铁疙瘩们,电梯可不归你们管……”

“169”蹬起位于身体后侧的右前脚掌,一个箭步冲入电梯内部,两名智能保安在佩刀护腕和动力外骨骼的作用下被肢解为十余个不规则物块,先后扔到走廊对面的墙上,有辆放有棉签、烧瓶和针管的小推车被击倒,除了天花板以外的走廊内表面化作一片狼藉。

“平菇快蹲下!”

“169”将暗红色的旋钮朝顺时针的方向还原回去,从腰间取出P7手枪,先后扣动四下扳机,三颗鲁格弹分别击中从咨询台奔来的仿生智能的顶部天线、电路板和视觉处理层,剩下一颗偏向距离仿生智能约五到十米远的半空中,两者的高度差仍在迅速扩大。

“漏网之鱼,再补一枪……”

“打偏”的鲁格弹穿过天花板附近某盏小灯上方的细杆。仿生智能凭借本能向前推进,接连几个踉跄都未能让它失去平衡跌倒下去,坠落的小灯则不偏不歪地砸中仿生智能的顶部天线。它毫无挣扎地平躺下去,面部屏幕还没来得及出现灰白相间的雪花,就被成片的漆黑覆盖住。

“看来没这必要……电梯净空,威胁歼灭,继续行动。”

“平菇”试探着进入电梯内部,按住朝着两侧的箭头按钮,清除部分堵在电梯门和瓷砖地面之间的大件残渣,等待特勤队员“169”的到来。

“现在可以去和575他们会合了。”

“嗯,刚才的战斗又快又凶狠,可是……我完全没有帮上忙。”

“不添加麻烦也算是一种帮忙了,平菇女士。”

“平菇”将手指移向朝着彼此的箭头按钮,收起P7手枪的,电梯门被关上后,对面仍有连续不断的敲击声。

“我们暂时安全了,尽管还有一场恶战……玖鑫他们肯定没事的,还有575先生,他身上的装备和你的一样,对吧?”

“没错,都是HKP7手枪……”

“169”稍稍平整了下战术头罩靠近肩膀和锁骨的区域,双眼透过深蓝色的聚碳酸酯镜片看到“平菇”渴求的眼神,她显然还未满足对于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

“你可能是想问手背上的东西。”

“嗯嗯。”

“平菇”的脑袋沿着垂直方向不停晃动着。

“好吧,毕竟你也在社安体系里面。他们说是特化热线切割设备,轻型的动力外骨骼几乎是执行任务时的标准配置。它们被用于冲散可能出现的……新亚市民或是仿生智能引发的乱局,并将具有战斗力的个体化整为零,绝大多数情况下运用于后者。”

“好酷的装备……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另外,是谁负责设计的?”

“射程较近,对使用个体的体能和机动性也有严苛要求,抛开这些同类产品也有的缺点,其在单挑和群攻方面有着远超同类产品的表现,甚至能和某些新型的CBAI打得不分上下……”

“哇喔……”

“枫杨先生在十几年前就为我们安排好了,这些装备的岁数,大概……不会比他的儿女年轻多少,每隔三年更新一次战斗部位,费用由社安局财政部门报销……后面就是题外话了,抱歉,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语调可能……”

“169”下意识地将右侧的掌心移到嘴唇前方,

“自然一点,没问题的。”

“平菇”背对着电梯门,面向深蓝色的宽镜片,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分别搭在“169”左右两侧的嘴角上。

“叮——”

“169”突然挪开“平菇”的两根手指,黑洞般的枪口瞬间瞄准“平菇”的眉心。

“呜啊啊啊!”

“平菇”的脑袋被“169”迅速按住,两枚鲁格弹擦着“平菇”太阳穴边缘的头发飞出去,消失在地下三层某条通道的北端。

“吓到我了……反应真是快啊,169女士……”

“枫杨哪怕再怎么疯狂,也从没教过我们对同伴开枪。反倒是你,电梯门打开了还背对着它们,果然还是训练得不够像样……”

头罩和护目镜之间的薄嘴唇撇下较小的幅度,广告暂时隐匿在电梯靠背一侧的屏幕后方,取而代之的是身穿燕尾服的,类似天照人样貌的男子。液晶屏幕被划成不规则的八边形,周围还有热线切割设备留下的数十道刻痕。

“我陷路盲目狂恋的宽隆,成全了你……”

“诶?再不往前走的话,我们两个都要被仿生智能给‘成全’的……”

来不及继续听转播的文艺汇演,“平菇”被“169”拽住手臂带出电梯,稳步前往数个拐角后方的控制室。

“特勤局的前辈们太可怕了……不论如何,我也想帮上一点……”

“平菇”拔出防暴棍和电击手枪,回转脖颈和上半部分的躯体,将目光移向“169”身后的走廊区域。

……

“天照人唱东煌的歌曲?有一说一,对于四中这种勉强入流的学校而言,还不错。”

“勉强入流的?仁兄当自己是培哲老仙,还是佳音姐啊……”

“这不难辩别吧,焦作仁同学……R发音成L的基本都是天照人。”

焦作仁、佐渡尚文和欧阳佳韵聚在二楼的入口旁边,遥控器被举到额头左侧的淡色疤痕附近,无人机悬停在舞台的正前方,下挂摄像机镜头中的本渡克朗整理好燕尾服后,面对着正中央的观众席,弯腰九十度鞠躬三次。

“咔……怎么只有光溜的后背,没得脸啊……”

焦作仁顺手按下遥控器上的某个按钮,佐渡尚文撅起嘴唇,伸手拿过焦作仁手上的遥控器。

“你怎么拍的照片?给我,重拍一张……”

焦作仁将平板举到半空中,佐渡尚文踮着脚尖,接连跳起数次,指甲盖勉强能够碰到肘部与腕部中心的区域。

“再怎么说也是我拍的,那张照片归我了。”

焦作仁迅速拿出手机,对准平板上新拍的照片,摁下最底部的白色按钮。佐渡尚文踩向焦作仁的脚背,两根手指夹住平板的一角,没用上多少力气便将其取了回来。

“不讲武德的家伙!佳韵,帮我看看他手机里拍了些什么……”

“你可别把佳韵牵扯进来!”

焦作仁右手的中间三指抵住欧阳佳韵胸腹之间的中心位置,小力度地将其推回到沙发椅靠背上。佐渡尚文滑动手指,迅速删掉那张九十度鞠躬致谢的照片。

“这种没啥趣味的低级问题,还要选择,老折磨人了……”

焦作仁瞟了眼手机相册里新拍的那张照片,侧身躲过佐渡尚文伸来的手,

“再说他又不是因为愧疚而做这种动作,难不成只是天照人内心的应激反应在作祟?”

“你……得了,还是继续看吧,我不想浪费今天的任何一场节目。”

佐渡尚文瞪了焦作仁一眼,后者将右侧的嘴角略微上扬些,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夹在两人中间的欧阳佳韵接过遥控器,平板上再次出现一男一女两名主持,前者换了白色的西服,后者穿着银色的靴子,手臂上留有未被冲洗干净的淡红色液体。

“有梦,就去追赶,别害怕。”

“有心,才能有爱,去激发。”

“启动梦想的马达。”

“缔造青春的神话。”

“抵达热爱的最大!”

“接下来,请欣赏新亚第一高中为我们带来的群舞表演——《青春爱最大》!”

两名主持人前脚刚离开舞台,一中的十五名学生排成单横列队,高大的领舞女生站在最中间,其他人则根据排练时的位次从两个方向靠近领舞,逐渐散开并保持至少一米的距离。铃声的伴奏还未散去,歌词早已呼之欲出:

“多少人爱这爱那理想远大,

却只是光说不练没有计划,

既然决定了方向路在脚下,

可是你原地踏步爱怎么能够……”

除领舞以外,从左往右数为奇数位置的学生们纷纷往后退开一步,偶数位置的学生向左侧过身体,几乎同时来了一次前空翻。

“原曲好像没有这个环节啊?”

“自选动作呗……刚才还拍别人鞠躬,也真够那个……”

“台上的小子是你的谁了?这么敏感作甚……”

“孔夫子曾曰四海之内……”

“停停停!孔夫子成你们的了?”

“你这是混淆视听!我们又不是泡菜养大的库雷族,上次去天语宫教学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对权勇星……”

“知道算旧账了,是吧?怎么不去翻新亚历史课本中间偏后的那几页……”

“住嘴!这里是新亚!外乡人!”

焦作仁与佐渡尚文陷入不明所以的争论,欧阳佳韵拿上遥控器以及平板,悄悄抹掉脸颊两侧的口水。

“你刚才有力地证明了自己的斗嘴能力,你的好搭档已经被吓跑了。”

“他是怕你跳不过去,直接一拳打到那张嫩白的脸蛋上,然后……我可不敢想象,用佳韵的话说,仅此而已罢了。”

欧阳佳韵回头瞥向毫无“休战”意向的二人,操纵无人机回到靠西一侧的出口,轻叹着气的同时,与戴着白底黑边礼帽的高瘦男子擦肩而过。

……

“还没找到T女士的踪迹吗,小C?”

“她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红榜有名的通缉要犯,就像亚美利加大蠊那样让人厌烦,如同蚊蝇般神出鬼没……我正在通过电子设备的信号搜寻她,L女士。”

“其他人都是大同小异的经济犯罪,或是背负战争与反人类恶行的统治者,就她一个是仍然活着的混乱分子,被杀的二十四个目标还全是萨默维亚的要职人员……现在更是多了十几个生死未卜的孩子们。”

“她上次爬进机动作战据点的车头,还没被你注意到呢,L女士,伤疤好了可别忘记疼哦。”

“都消停点吧,小F还有D先生。仿生智能的失控仍然没有解决,我们在会展中心的防备一刻也不能松散。”

“洛西亚”坐到“獾”右侧的空位上,将飘到“獾”肩膀附近的头发通通捋回。戴着紫色耳机和黑灰色鸭舌帽的女孩套上风衣的袖管,白皮肤手臂靠近腕部的黑色条纹若隐若现。

“我们找到信号了!”

“嘘——小声应答,你的喉头送话仪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会注意的。”

“能分析出信号终端的具体方位吗?”

“可以,大概是……三楼走廊的东边……”

“那是我的‘火球’,小C。”

频道的另一端传来“逆火”的轻语。

“白高兴一场……今天的赛迪普斯是抽什么风了?不仅是仿生智能的事情,连网络本身也时有卡顿……”

“对的,在观众席附近巡逻的时候没发现多少肝游戏的……”

“你们慢慢聊吧,我得暂时下线,去处理自己的那批人。”

“獾”断开与作战频道的连接,看到雕刻有蓝玫瑰的假面和身旁的“火球”无人机后,快速眨动两下眼睛,随后来到焦作仁和佐渡尚文的身旁。

“青春爱最大,梦是永恒的主打。

青春爱最大,现在就出发。

青春爱最大,我们是行动派玩家。

活在当下,喔哦哦喔哦哦

……”

耳边是震动全场的电子音和少年声伴奏,眼前则是将青春的活力贯彻在实践中的两名少年,尽管实践本身也有是否合适的区别。

“Sbrigati e fermati(快停下)!梦想是你们的主打,不是让你们为此打起来的!”

“我们忙着呢!刚才是什么鬼物,赶紧给我……是你?”

佐渡尚文松开抓着焦作仁肩部的双手,后者几乎同时收回摁住他脑袋的右侧掌心,

“等下,私密马森,私密马森……”

焦作仁挟着双臂,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呆站在沙发椅靠背上,直到“獾”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踱步而来。

“道歉可以,鞠躬就不必了,我虽然不是个鬼物,但也很难算是贵人。”

“獾”摘下黑边的白色高礼帽,倒扣在两人中间的座椅扶手上,

“我有和你说过,那位萧女士在银幕的据点内,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除了‘银幕空间’以外,几乎没有第二个据点可以挡住这些裹着电子元件的铁疙瘩的狂潮。”

“我可以和他们打个电话吗?”

“没问题,记得到隐蔽点的地方,避免人多嘴杂。”

确认焦作仁留于自己的视野过后,“獾”坐到焦作仁原先的位置上,佐渡尚文伸开双腿,腰背保持挺直。

“天线(Skyline),听说你还有一位搭档,同样是智能社团的成员,是吧。”

“没错,但他对你们的事情毫无兴趣,更何况我们也只是线人,说难听点,以后去社安局和你们对立也是有可能的。”

“Grazie per il tuo promemoria(感谢你的提醒).但我们和社安局并非对立,匪帮犯才是共同的敌人,还有躲在暗处制造这些混乱的恶徒。”

“现在的问题不仅是我们暴露在外,而真正的敌人躲着,社安局哪怕将莲心撤换了,原先的苦胆也很难扳回影响力——更何况社安员已经将隔壁的……”

“那是他们自己作孽,‘战车(Rook)’助纣为虐,协助‘董姐’非法售贩人口和管制药品,这要是都坐视不管的话,社安局就真的有些太没威严了。”

“獾”多次下意识地将“Px4 Storm”手枪瞄准“战车”所在房间的窗户,若不是看在“洛西亚”和他年幼的“小公主”,以及“伏尔加”的脸面上,他早已为手枪加装抑制器,快速扣动两下扳机……

“反正现在的‘战车’已经无脸皮见人了,各种意义上都是这样,活着比死去还要难受,没必要浪费弹药。”

“獾”重新戴回高礼帽,腰部左侧突然受到中等力度的撞击,似乎是有人没来地及刹住脚步,但绝非故意为之。

“据点那边出了什么事?直接说,我们在会展中心提前布置了人手,反正你找不到他们。”

“没人接电话了,连续三次!”

“三次?一次就该过来跟我说的!”

“獾”接过焦作仁的手机,只看到排头的三次均未被接听的通话记录,

“Ci sono poche cose buone e molte cose cattive(吉少凶多)...”

“如果我的妹妹们死了,第一个就……”

焦作仁握紧拳头,将“獾”的高礼帽摘下,把倒过来的帽子顶部狠狠摔倒两张沙发椅中间的扶手上,

“就得怪要我干掉社安员,或是逼迫我除去你们中某个人的家伙们,我可能还要花一小点时间,排个简单的顺序。”

佐渡尚文稍稍摸了下高礼帽的边沿,“獾”灰绿色的眼中出现两团烧得越发旺盛的怒火,他将伸向高礼帽的手放了回去:

“是我擅自进行的,如果要向伏尔加先生投诉,没人会阻拦。”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至少我还清醒的时候,是明白谁对我更好些的。”

焦作仁抬头扫视上方的观众席,“獾”将高礼帽留在半空中小幅度挥动。一名少女将黑灰色的鸭舌帽扶正,收起轻薄本的同时,与她的搭档一起离开座位,连同无人机消失在入口附近的男子和戴着鸭舌帽的少女交谈几句后,三人共同来到会展中心的走廊上。

“他们都是……”

“显而易见的事实。擅长网络入侵的假小子,现场战斗能力不俗的淡香木槿,还有如同二八佳人般灵动可爱,却同时熟练运用战斗和骇入能力的神奇少年。”

焦作仁的嘴唇被“獾”的食指点住,雕刻蓝玫瑰的假面下的“逆火”与束起长发的“小猎犬”固定弹射钩爪后,从三楼的走廊垂直降落到会展中心的外围区域。

“明年会有更多像这样的成员出现,不过先得解决当务之急……”

……

“这里曾属于前印狄恩利亚共和国的一座小岛,我似乎有提及过。至于现在……有多少座岛屿或是大点的礁石,就有多少个印狄恩利亚,仅此而已了。”

要塞的入口旁有一台数年内没有通过电流的面部扫描设备,卡住的石板门留出一条足够单人侧身通过的小道,无人知晓那条小道的尽头通往何处,或许是未开发的山洞,可能是往下走的阶梯,然而一切都只停留在当地人——准确来说是暂时居住在当地的人们的猜想中。

“那个曾在数十年前以汉煌族人的头颅骨为勋章原料的热带群岛国度,连同他的公民与领导者,被大劫案中的那位最佳拍档弄成如我们所愿的模样。唯一可惜的是,领导他们的家族里面有人善终,毕竟有亚美利加和前联盟的庇护,在所难免的事罢了。”

B720房间接近一半的屏幕被铺满黑白相间的雪花,“无赦”利用尚在工作的部分仿生智能为跳板,与范围内其他离线的,但芯片仍旧正常的仿生智能连上信号。

“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六百多米高的CDPOS信号塔,迟早会来到属于我的一双眼睛前面。仿生智能的作乱,不过是一切的开始,以及必要的手段,它们难以形成直接威胁,脑满肠肥的家伙们真没必要惧怕它们……”

“无赦”伸出一条银白色的抓手,亲自“指挥”位于中央病院地下三层的,仿生智能控制室附近的某个“铁疙瘩”,拥有讲解员功能的它一边发出低沉或是高亢的电子音,一边带着某位追赶它的特勤干员,玩起类似跑酷的运动。

“唰!噗嗞……”

不足五秒的时间过去,那名特勤干员手背部分的热线切割设备很快让它停止动弹。高大却算不上健硕的某位社安员瞄准它落在地上的面部,将电极针射向屏幕的正中间。

“电击手枪?对于仿生智能而言,是没什么伤害,但也实在是有点侮辱背后的我了……”

最后传回的画面右侧出现的“32H8”伴随屏幕闪动,进入“无赦”的处理器内。

“看来失去阿妹的威胁,根本没能让你试着成为那个搭档的替代物……也对啊,曾在故区抛亲弃友的混账玩意居然能良心发现,想得到救赎了?”

“无赦”从浩如烟海的服务器数据中调出某人的过往,一如孩童的稚嫩小手伸进鼓鼓囊囊的裤兜,挑出一粒包装最为吸引眼球的糖果,

“我看他还是安心留在来生的廊道里排长队吧,别忘了去找孟婆她老人家……”

“无赦”的另一条抓手直接伸向走廊末端的某台服务器,里面存储着与社安局的数据库接近同步的社安体系成员档案。

“32H8……查询到的结果大概有几十个,至少不会比我的手臂更多。”

数十名社安员的面部资料被先后与屏幕上脸型进行对比,却始终未有与之成功匹配的结果。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算了,这场风波不会轻易收尾,甭管是歪打正着,还是踏破铁鞋……”

更多的仿生智能无心恋战,背对着陆续赶来的社安员和特勤干员逃向别处。

“让这一切保持在阈值之下,乖顺地服从我命令的仿生智能绝不能对特勤干员下手,尤其是几个被伪装成家政仿生智能的CBAI,适当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在我的协助之下……或者说,只能由我来协助。”

“无赦”连上编号“4035”的仿生智能,用她的视觉处理层观察四十六号码头附近的景象。

“没有了横行此地的帮众,旧贵族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展过来,连佣兵都缺席了很长时间……从先前程序的处理结果来看,的确不太寻常……”

那双水汪汪的棕红色大眼中本应被惊惧所覆盖,但始终有两束难以被遮盖的微光,在瞳仁和巩膜附近徘徊。

“尸位素餐或是贪得无厌的官僚;狂妄自大或是首鼠两端的议员;怪兽企业的负责人和盘根错节的旧时代贵族体系;甚至还有抛却光辉的理想,甘愿俯身当一条看门狗的搭档……”

房间周围的音响试图合成咬牙切齿的声音,却在房间里徒留下类似漏电的“嗞嗞”响动,“无赦”抽出那条银白色的抓手,在操作台附近不断地晃动,

“真正应该令你们感到惊愕、狂怒、畏惧和绝望的,从来都不是,也永远不会是,那个名为‘无赦’的可执行程序。你们妄图代表着新亚市民,建造了这座镀上科技与进步的笼子,为何不敢接替他们,去承担启示录降临的天罚……”